明黃色的紗簾隨風浮動,明扶溫靜靜地躺在牀上,隔着一個屏風,數位太醫心急火燎的商討着是要給皇上下劑猛藥早日醒來,還是以溫和的良藥緩慢養傷。
“國不可一日無君,張太醫,你那藥方雖然穩妥,可是要等皇上醒來,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的,若是在此期間國內有何要事需要皇上判決,那該當如何?張太醫可能付得起這個責任?”一位白鬚飄飄的老醫者滿臉的不服氣,他朝另一位年齡相當的老太醫不滿道。
另一位太醫連連嘆息着搖頭:“裴太醫,這不是你我之間誰可以負責的,在我看來,皇上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若是藥性過於猛烈,皇上難以忍受,出了什麼差池,那這偌大的國家將交給誰處理?在我看來,萬事都比不得皇上的身體安安穩穩的強。”
“你......”那張太醫仍然很不服氣,他指着裴太醫剛要再反駁什麼,忽然看到門口處有人一閃而過,隨即後退了幾步,停了下來。
閔想綰今日醒來與往日不同,神智好似回來了些許,又好像仍然神遊在外,她由雀兒照看着在院子裡曬太陽,待了片刻便覺得有些悶了,便起身到處逛逛。
閔想綰雖然身體仍然沒有康復,神智也沒有恢復,但依照太醫的囑咐,不可一直把她關在房內,理應多多接觸外面,平常多和人接觸,於是明扶溫倒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只是再三囑咐雀兒等人將閔想綰照料好,不可出任何的差錯。
閔想綰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到了明扶溫的寢宮,彷彿在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又彷彿腦海深處有一個東西,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走了過來,這裡有個對她很重要的人,所以她就這樣跟隨着自己的感覺來到了這裡。
剛一走近,便遇到各位太醫因爲明扶溫的藥方在起爭執,她聽着不對勁,便疑惑地走了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
衆位太醫沒有想到閔想綰會突然來到這裡,而且看她神情似乎還未完全恢復,但又沒有出現以前那樣瘋癲或者癡傻的狀態,一時之間也拿不準到底怎麼回事。
閔想綰沒有讓他們起身,她徑直朝裡面走去,一邊問道:“你們剛纔在說什麼?誰受傷了嗎?”
衆位太醫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裴太醫上前應道:“回皇后娘娘,是......皇上,皇上前幾日出門受了傷,故而我等在商討究竟用何藥方纔給皇上醫治。”
閔想綰聽聞是明扶溫受了傷,她原本呆滯的神色間兀得緊張了起來,她急急地找裡間走去,掀開簾帳,待看到明扶溫因受傷變得蒼白的面孔時,面上掩飾不住的擔憂和悲痛。
“藥方在哪?”閔想綰一雙眼睛盯着明扶溫,卻對太醫道。
裴太醫看着閔想綰現在的模樣呆愣住了,還是張太醫推了他兩下,他才反應過來,將兩份藥方同時遞給閔想綰。
閔想綰低頭看了兩眼,而後交給裴太醫,語氣低婉道:“既然拿不定注意,那便中和一下就是了,一切自然以皇上的身體爲重。”
裴太醫看着閔想綰愣愣的點了點頭,而後才被張太醫拉了下去。
兩人走到殿外,裴太醫猶盯着殿門疑惑道:“皇后娘娘好了?前幾日看她還......”
張太醫及時制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捋了捋鬍鬚,嘆道:“人啊,最是受不得刺激的,她最重要的人受了傷,忽然便的神智清明也是常有的事情,希望皇后娘娘能夠因此轉好,待皇上日後清醒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兩人唏噓了片刻,怕皇帝的龍體出問題,也不敢多耽擱,便去拿着藥方回去配藥了。
閔想綰靜靜的坐在明扶溫旁邊,彷彿一個石雕一般,一動不動的望着牀上呼吸微弱的明扶溫,彷彿她的世界裡只剩下這麼一件事情。
直到雀兒端着藥碗進來,朝閔想綰屈了屈身子,道:“皇后娘娘,該吃藥了。”
閔想綰親自從雀兒手中接過來,正準備餵給牀上的明扶溫,雀兒忽然阻止道:“娘娘,這不是皇上的藥,皇上的藥太醫還在配製,這是您的藥。”
閔想綰聞言,復又把藥放了回去,仍然保持剛纔的動作全神貫注的看着明扶溫。
雀兒知道閔想綰這是不打算吃藥的意思了,她嘆了口氣,勸道:“娘娘,您不能不吃藥啊,雖然這藥......”她想說這藥可能沒有什麼用處,而閔想綰看起來卻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仍然和以前不一樣,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是個好事兒。
“娘娘,您快把藥吃了吧,待會兒就涼了。”雀兒苦口婆心的勸道,見閔想綰仍然無動於衷,只得把皇上搬了出來,“娘娘,您還是趕緊把藥吃了吧,皇上現在正需要您照顧呢,要是您再有什麼事,皇上怎麼辦呢?就算是爲了皇上,您也該把這藥吃了啊。”
果然,閔想綰聽了這話開始動搖,她看着藥碗仍然在猶豫,好像在思考雀兒的話有幾分的可信度。
雀兒趁機把藥再次遞到閔想綰面前,哄道:“娘娘,快把藥吃了,待會兒皇上的藥就熬好了,您不是要伺候皇上吃藥嗎?”
聽了這話,閔想綰沒有再猶豫了,她伸手接過藥碗,閉上眼睛一飲而盡,然後接過雀兒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繼續盯着明扶溫看。
雀兒看着閔想綰這副模樣,暗暗嘆了口氣,只得先退了下去。
從這時起,明扶溫的飲食起居完全由閔想綰照顧起來,無論是吃藥還是吃飯,甚至是連晚上休息時,閔想綰都不離開明扶溫的身側,就算雀兒服侍她睡在了另一間裡,晚上閔想綰還是會爬起來去往明扶溫的房間,第二天雀兒來伺候閔想綰起牀時,找了半天都是在明扶溫那裡發現她的。
明扶溫仍然陷入昏睡之中,閔想綰醒時便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明扶溫,晚上實在撐不住了,就倒在明扶溫一旁沉沉睡去。
三日後的深夜,明扶溫幽幽轉醒,他先是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過了片刻,眼睛能夠適應黑暗之後,他動了動身子,發覺自己渾身充滿了無力感,想來還沒有完全恢復。
剛想試着起來,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臂碰到了什麼,他立刻警惕起來,扭頭看去,卻沒有想到看到的是他即使在昏睡的夢中,仍然不忘掛懷的一張俏臉。
難道現在也是在做夢?
應該是了,綰兒明明還沒有好,他還沒有給她拿到解藥,她此時應當睡在自己的寢宮裡,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呢?
明扶溫不禁嘲笑了一聲,他閉上眼睛,片刻之後再次睜開,發現身旁的人兒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綰兒,這是怎麼回事?還在夢裡?
這個夢這樣真實......明扶溫苦笑了一聲,好罷,既然不讓他醒,他就此沉淪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在這無聊的夢境裡,還有她陪着。
“綰兒?”明扶溫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閔想綰,發現她身上冰涼,難道是因爲夜間的緣故?她也沒有蓋一件衣裳,在夢裡還是這麼不知道照顧自己。
“綰兒。”明扶溫又推了推閔想綰,他伸手把閔想綰額前的碎髮撥到了後面,又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閔想綰身上扯了扯,做完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看樣子他的身體要恢復,還要一段時間。
許是明扶溫的聲音太過於小心,也或許這幾天連續照料明扶溫讓閔想綰耗盡了精力,她只覺得一旁有幾分溫暖,便不由自主的往熱源處靠了靠,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這一次卻比前幾次都睡的香甜。
明扶溫看着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小人兒,心中劃過一股暖流,臉色不禁露出了連自己都未發覺的笑容,他寵溺的一低頭,吻在了熟睡人的額上,而後也閉上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這真是這幾日以來最美好的夢了,希望下一個太亮晚點到來。
明扶溫再次醒來之後,真的是天亮了,之前的甜美夢境,隨着這高高懸掛的太陽,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明扶溫看着自己手臂間空無一物,不禁低落的笑了幾聲,果然啊,夢境總是最美好的,也是最容易幻滅的,不過,他的綰兒還在他的身邊,只要他還活着,他的綰兒也一定會好起來,他一定會讓她好起來的。
“皇上......”端着水盆的婢女前來服侍明扶溫擦洗,前幾日都是閔想綰來做這些事情,但是好像昨晚閔想綰太累了,今日醒來便回去了,於是才輪得到她們這些婢女。
只是沒有想到,恰恰就是在今天,皇上竟然醒了過來,婢女驚訝之間打翻了盆裡的水,急忙忙的跑去喊人喚太醫了。
明扶溫皺眉看着冒冒失失的宮女,心裡卻感覺回來了就是不一樣,起碼不用提防身旁是否有個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對手,時時刻刻的想着謀害自己。
“皇上,皇上醒了,恭喜皇上。”幾位老太醫由一羣婢女太監簇擁着跑了進來,見明扶溫果然清醒了,急忙跪拜歡呼,“感謝上蒼佑我明國,皇上醒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