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扶溫來到閔蕭邪的前殿時,閔蕭邪則是坐在軟榻上打量着明扶溫。黑色的龍袍讓他氣勢凌人卻又收斂如水,明扶溫只覺閔蕭邪給他的感覺愈發危險。
閔蕭邪抿了一口茶,屏退了所有人後對明扶溫拱手道:“明皇深夜拜訪我萬水國,不知有何要事?”雖然知道對方的來意,但必要的寒暄還是要的。
縱使是一襲青色布衣也被明扶溫穿得器宇軒昂,一身優雅淡然的卓越氣質絲毫不遜閔蕭邪。
明扶溫拱手在閔蕭邪的對面坐下,說道:“此次前來有些唐突,望閔皇莫要怪罪。”
閔蕭邪親手拿起茶壺,姿態熟捻地倒茶,淺杏黃色的茶水在水杯中流轉,霧氣氤氳,“讓明帝見笑了,朕喜茶不喜酒,今日怕是要委屈明帝與朕共飲茶水了。”
閔蕭邪的態度尤爲謙遜,明扶溫則是毫不介意地抿了抿茶水,回答道:“上好的白毫銀針,看來閔皇也是懂茶之人。但今日,朕可不是與你喝茶論道的。”
明扶溫說罷語鋒一轉,顯然是不想與閔蕭邪繼續打太極,閔蕭邪眯了眯眸子,風華絕代的兩人之間隱隱約約地交鋒了數幾回合。
“哦?那麼明皇所謂何意?”閔蕭邪彷彿並不着急明扶溫的出現對於他到底有什麼影響,而是好像兩人是知己一般坐下飲茶聊天。
明扶溫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卻始終都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溫文儒雅道:“只聞閔皇手中有一味解藥可令人神志清明爲朕所需,朕便斗膽夜訪,敢問閔皇,是否能割愛呢?”
閔蕭邪給自己再倒一杯茶,湍湍茶水聲下,閔蕭邪的語氣顯得縹緲無痕:“割愛談不上,但勞煩明皇出面的藥物,卻也是萬水國之寶。”
明扶溫聽後眼神一凝,對閔蕭邪的想法摸了個大概,卻又不能萬分地確定,如今也唯有先順着閔蕭邪的意思繼續訴說:“朕知道閔皇的難處,若是閔皇願意,哪怕拿明國最珍貴的珊瑚樹來交換這味解藥也是在所不惜的。”
“呵,明皇說笑了,何須蓬萊珊瑚如此大禮。朕如今僅有一個要求,願明國與萬水國永修盟好!”閔蕭邪掏出一個小瓷瓶後,拿着茶杯似敬酒一般朝明扶溫的方向舉了舉,絲毫不理會明扶溫已經面無表情的神色一飲而盡。
“閔皇何須強調兩國間的友好之情,兩國間的和親已經夠多了,閔皇就給朕安了這個心吧。”明扶溫瞬間就收回盯着瓷瓶的視線,恢復了嘴角的微笑,和親確實挺多的,可惜和親的人嘛,不是萬水國的人。
閔蕭邪有些神色不愉,發出一絲冷哼,隨即說道:“明皇,你我二人心知肚明,閔想綰如今是你明國皇后,可實際上卻是白且隨的親生妹妹!萬水國自認待閔想綰不薄,可是這悠悠衆口難調,若是萬水和明國朝臣得知她是白國公主,怕是明國與萬水國的情誼,就得止步於此了!”
“閔皇想讓朕怎麼做?兩國已經友好得不能再友好了呀。”明扶溫看着眼前已經暴露本性的閔蕭邪,心中開始警惕,如今他孑然一身獨闖萬水國已是極限。而且爲了解藥,明扶溫不得不聽聽閔蕭邪的目的究竟爲何。
閔蕭邪已經不想和明扶溫繼續打太極了,而且是刀槍直入地說道:“我需要明國出兵壓迫白國邊境。”
閔蕭邪語氣中是絲毫沒有掩飾的鋒利,如鷹隼般的眸子緊緊地盯着明扶溫的一舉一動。但明扶溫依舊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溫和模樣,讓閔蕭邪有些疑惑,卻也跟明扶溫一樣不敢進一步輕舉妄動。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明扶溫心中滿是瞭然,眼神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什麼。壓迫邊境說得容易,一個度把握得不好就要交戰,且不說兩國交戰另一國坐收漁翁之利,就衝交戰這一點,他是萬萬不能答應閔蕭邪的要求的。
“不知萬水國要明國壓迫白國邊境欲意爲何,一有不慎,便是漫天戰火,縱使是朕願意出兵,也得看朕的子民願不願意。”說罷,明扶溫深邃的眼神一凜,卻又不動聲色地將所有的情緒收斂。
閔蕭邪說出意圖後彷彿一身輕鬆,閒適地繼續飲茶,只是眼中的意味更加的凌厲,一點都不着急明扶溫的推辭,自顧自地說道:“明皇乃一國之君,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不想做的心。”
明扶溫緊了緊拳,寬大的廣袖很好地掩飾住了他的真實想法,好一個閔蕭邪,一直以來,都是他小看了這個人。
在他人看來閔蕭邪不過只是控制了一個女人,但在明扶溫眼裡閔蕭邪可就是實實在在地拿捏住了他的軟肋,而且爲了閔想綰軟肋,他確實處於被動,讓閔蕭邪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
只是談政治就是談政治,一旦牽扯到軍事,明扶溫頓時就立馬迴轉到一個真正的帝王該有的態度。
他不能讓明國處於危險的境地,縱使是一絲一毫的可能也決不能讓步。
“閔皇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明扶溫此時也是鋒芒畢露,兩人氣勢的對撞極爲兇猛,還隱約蘊含了幾分真氣在其中。
閔蕭邪冷笑,把玩着裝着解藥的瓷瓶說道:“看來明皇對於皇后的感情也不過如此。江山美人,看來明皇選擇的是江山啊。壓迫邊境,白國便不會對萬水國輕舉妄動,這般輕鬆的要求,如果是朕,朕便一口應下。”
明扶溫嘲諷地看着他,說得容易,但實則難於上青天。
可是閔想綰癡傻的模樣瞬間在他眼前浮現,如若拿不到解藥,那麼他心愛的女人將會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瘋子!
綰兒,你也不願意看到自己變成那副樣子罷?
可是……朕真的不能拿明國犯險……
明扶溫難得地露出一起苦笑,閔蕭邪說得太對了,江山美人,他選擇的是江山。
閔蕭邪靈敏地捕捉到了明扶溫猶豫的瞬間,看來閔想綰對於明扶溫的重要性,是時候要重新衡量一下了。
只要明國一壓迫白國邊境,他萬水國便無後顧之憂,甚至若是明國與白國交戰,他萬水國還能趁機一舉攻下白國,進而稱霸天下。
想到這裡,閔蕭邪眼裡滿是瘋狂,他甚至能夠預想到整個天下在他腳下匍匐,他將會是一統天下的第一人!
明扶溫睿智如斯,又怎會猜想不到閔蕭邪的野心,懇求不行,那就只能……
硬搶!
明扶溫看準時機,一道凌厲至極的掌風朝閔蕭邪的手腕處掃去,勢必要將瓷瓶奪下。
閔蕭邪自知不敵明扶溫,唯有拔出腰間的劍一個橫劈驚險躲過,幾個回合下來,閔蕭邪有些抵禦不住了。
“明皇就只剩這強搶的手段了麼?今日一見,你也不過如此!”閔蕭邪抹去脣邊的一抹血色,隨即吹了個音調奇異的口哨,一時間,偌大的宮殿涌現出十幾個暗衛將明扶溫包圍其中。
失算了!明扶溫本想趁着閔蕭邪受了傷乘勝追擊,卻感受到經脈處一陣陣痛感傳來,運用內力時竟有些晦澀之感!
“你下藥了!”明扶溫沒想到閔蕭邪居然直接撕破臉皮的同時,在一開始就給他下了藥,而且居然是打算將他擊殺在此!
“明皇強取豪奪,朕又怎能不防呢。朕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罷,若是一直動武,不用朕殺你,你明扶溫也會變成一個經脈寸斷的廢人!”
明扶溫朗聲大笑,“閔蕭邪,區區旁門左道就能制服我了嗎?你未免也太天真了!”說罷還輕蔑一笑,一副視死如歸的瀟灑作態。
但在明扶溫心中卻是走爲上計,以一敵十就算他明扶溫武功極好也是落了下風。一個利落的劈掌奪下一把劍後,就着包圍圈的弱勢之處突圍而走。
刀劍如體的感覺讓中藥的明扶溫一陣踉蹌,卻依舊憑藉姣好的輕功翩翩而去。
閔蕭邪猙獰地看着被暗衛重傷的明扶溫逃出宮牆,幾息後暗衛就被甩得極遠。
“明扶溫!”閔蕭邪不甘心地看着明扶溫遁走的方向,視線卻瞥到自己手中的瓷瓶,心中的怒氣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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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閔想綰的解藥在他手上,明扶溫必然是要有求於他的。
閔蕭邪冷哼一聲,下令道:“加強守城,防止任何與明扶溫相像的人出城!”
暗衛得令後立馬隱退,閔蕭邪才平靜了下來,想道:明扶溫身受重傷,在萬水國境內必然插翅難逃。
明扶溫此時掠出宮牆後就一直向城門走去,不意外地看見格外森嚴的守衛。心中冷笑,卻是朝城中一處店鋪掠去。
明扶溫一人闖入明國,自然是有着不少底牌的。萬水國的各個城池都有着一個明國的探子,如今他重傷,哪怕以暴露探子爲代價,也一定要回到明國!
於是幾天後,一輛普通的馬車從各個城門而過,馬車中的人在守城的士兵看來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
接連趕路趕了七天七夜的明扶溫虛弱地撩起車簾,閔蕭邪下的藥雖然猛烈卻也是可解的。但經脈的損傷和身體的劍傷讓他痛苦無比,看着眼前熟悉的宮闕,明扶溫在這幾天頭一次輕鬆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