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報紙頭版在一個很醒目的位置,刊登了昨天公交司機熱心幫助韓國友人的事,標題長而精煉:《公交汽車半路遭遇疾風暴雪拋錨,司機幹警攜手雪中送炭助韓國友人解困。》我邊吃早飯邊看,但越看越不像我昨天遇到的那事兒。文章中寫了很多韓國友人感謝公交司機、感謝熱心羣衆、感謝“110”的話,還有感謝這風雪天氣讓她有機會感受中國友人的熱情。而事實上韓國女郎昨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記者們拍了幾張照就顛兒了。坐公交車去瓊畫苑,正巧坐的還是昨天那輛車,還是那個“熱心”的司機,不同的是,車的駕駛室內多了一面“文明之星”的旗子。
到了瓊畫苑,一進屋發現屋裡多了一個人——韋菲。
我問秦青:“帶她過來跟小瓊取經啊?”
秦青傻呵呵的朝我猛點頭。
小瓊夠意思,無償的爲秦青和韋菲講了很多東西,事後韋菲對小瓊說了很多聲謝謝,小瓊開她玩笑說:“這事兒你不用謝我,你得謝謝秦青,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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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瓊的這座橋搭的很好,此話一出韋菲的臉色立刻就泛了紅了,然後看着秦青說:“那我就謝謝你……”
“不用……呵呵,沒事兒,這都是我哥們,誰都不用謝……你不用不好意思。”秦青就這麼有頭沒腦的東一頭西一句回答着,當時那傻樣真不像他的作風。
轉天,美術類統考如約而至。那天早上我五點多鐘就起牀了,因爲有點緊張和興奮,所以整夜沒睡好,本來鬧鐘調的是五點十五分,沒想到竟然提前醒了過來。我怕吵醒母親,就躡手躡腳的在屋裡先收拾東西,收拾完之後我把房間的門打開,卻發現母親都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東西都拿好了吧?別落下什麼,准考證,身份證什麼的,重要的東西都別忘了啊。”母親跟我絮叨着。
“恩,恩。都弄好了。”我洗着臉,閉着眼朝母親的方向說。
“快點洗,別磨嘰,車不好坐。”
“我知道啦。”
洗完臉,我開始吃母親給我準備的早餐,當我把最後一個雞蛋塞進嘴裡還沒嚥下去的時候,母親已經穿好衣服站在門口等我了。母親要陪同我一起去參加美術統考,我沒有拒絕。從小到大,只要有大型的考試,母親總會陪我一起去,後來這就慢慢的成了一種習慣。母親站在考場外,我就會覺得有一種安全感。
我匆匆忙忙的回屋裡穿上了外套,然後又在心裡把要帶的東西嘀咕了一遍,我確定我把應該帶的東西都帶上了,但是心裡卻依然覺得少了點什麼。管它的呢,只要證件都帶齊了,其他的工具到時候沒有都可以問別人借。於是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提上畫箱,背上畫板,準備和母親出門了。
“臉沒擦雪花膏吧?”母親問。
“哦,對。”我急忙轉身回屋把大寶胡亂的塗抹到臉上,然後又衝出屋子,跟母親出門了。
冬天早上六點鐘的天還是漆黑的,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照射,氣溫很低,沒邁出去幾步,褲子就被凍透了,雙腿像被某種製冷劑侵蝕了一樣,手套,也在瞬間失去了作用。拎着畫箱的手,不自覺的攥了起來,很快我就覺得渾身冷了起來,不禁打了個寒顫。小區內的環境讓我不敢大聲喧譁,怕一不小心就能使整個城市甦醒過來,天上飄下了零星小雪,溫柔地落到地上,讓整個氛圍顯得更安靜。此刻我只能聽見我和母親踩在雪上的“吱嘎”聲和隨着我們口中吐出的白氣,發出的呼吸聲。直到我倆走出小區,眼前偶爾經過的車輛和路燈發出的昏黃光線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母親,也有人已經醒來。
在馬路邊上站了十多分鐘,終於堵到了一輛空車,上車後司機知道我是統考的學生,就和母親聊了起來,他說他的孩子也是藝術生,今年念高一,說是因爲怕高中考不上,所以選擇了藝術類。母親沒有做聲。其實我當年報考藝術類,也是因爲文化成績不好,所以成了藝術生。
在車行駛距離考場還有幾百米的時候,我們的出租車停住了,因爲路全被前方的車堵住了,那些車裡也都是考生。本來大雪之後就不順暢的交通這下徹底癱瘓了。
司機說:“進不去了,你們就在這下吧。”
母親點點頭把錢遞給司機就和我下車了。
這時天已經微亮,天邊的一抹青色使人感覺更加寒冷。一下車,我就被眼前壯觀的場面震驚了,我從來沒深刻體會過“藝術生飽和”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那天領教了。
我的電話響了,是小瓊打給我的,他問我:“到了沒?”
我說:“纔到,你們都到了?”
“恩。都到了,你看見學校大門左邊的小賣店沒?你上這來找我們吧。”
我說:“好。”
我帶着母親去了校門口的小賣店。
小瓊看到我母親後迎上來和她握手。在小賣鋪站着的還有姜恆、唐龍的家長。我想小瓊也一定跟他們握過手了,這讓我聯想到了初次見老王時的情景。這個時候,秦青和韋菲應該是和他在一起。
哥幾個上來和我鬧,跟我說他們做了個約定,誰這次統考分數最低,誰就請大家去吃一頓,開心一下。
我說:“行啊,沒問題,這麼好的事兒我當然要參加啊,我肯定不會是最後一名。”
秦青說:“那就這麼定了,到時候誰反悔誰是孫子。”
“沒問題。”我胸有成足的說。
大家正鬧着,看見舉牌兒來了,我們就找各自的考場號,排隊去了。烏秧烏秧的人羣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變得井然有序。十幾分鍾後,大隊人馬開始進考場了,母親對我說:“正常發揮,別有負擔。”
我點點頭。
小瓊聽到後笑着對我母親說:“阿姨放心,郝樂沒問題。”這句話屬實給我帶來了不少信心。
我跟着隊伍往考場裡進,心裡祈求自己不要坐到大側面,然後又想了一遍要帶的證件工具都有沒有帶好,經過有一番確認後,心裡才踏實。
進入考場後,經過監考老師對我們證件的核對,考試開始了,考生們顯得一個比一個專業,我右邊的大神身穿軍大衣,大皮靴,頭型騷亂,皮膚黝黑,畫畫的動作粗狂而不失優雅。我心想:我擦,這幅德行,你不當藝術家,誰敢當?而左邊的考生竟然掏出了取景框,這是在畫人頭像好嗎?我向他投去了震驚的表情,他扭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淡定的用取景框比劃着前面端坐着的模特。我想:算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由他去吧!我開始專心畫自己的,但也會偶爾用餘光對着旁邊人的畫掃幾眼。我看到大神的畫的時候,我的心疼了好一陣,他確實是畫的很好,我想他一定是復課了好幾年才畫成這樣的,但我認爲他可能要繼續復課了,因爲他是直接用炭筆畫的,可是考試規定只能用鉛筆。
考速寫的時候,我前邊的一個小女生竟然把手錶設置了倒計時,結果眼睛總是不由自主的盯着表看,最後把自己看蒙了,沒有畫完。
畫色彩的時候,有專業人士直接在自帶的畫紙上調色——在畫紙上調色,調出的顏色不會有色差,比使用調色盤更講究顏色的準確性——我以爲那是個高手,結果那張被當做調色盤的畫紙,看上去比他畫的畫好看多了。
縱觀考場,我心裡有了數,畫的好的有,但是寥寥無幾,於是那天我是笑着從考場走出來的,我知道我畫的不是很好,但是相比大多數,我有自信可以超過平均值。
那晚母親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不是因爲我畫的好,是因爲我熬過了一關,按母親的話說:“不管怎麼樣,總算是考完了。”這句話讓我意識到,一直以來,母親或許都在和我承受同樣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