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等啊等,熬啊熬,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勝過一年的煎熬。時間在那一刻被拉得老長老長……
但是巧兒的心裡卻不再害怕,能跟自己男人在一塊,死了也心甘。他抱着鐵柱的腰,勾着他的脖子,跟男人緊緊相貼,緊緊相擁。
鐵柱不知道他爹趙慶華跟他娘在哪兒,他記得衝出家門的時候,二老也跟着跑了出來。
他希望父母可以找到一顆放心依靠的大樹,這時候只有抱着一棵大樹纔不會摔倒,不會被那些倒塌的房屋砸中。
趙鐵柱的精神從來沒有這麼高度緊張過,也沒有這麼恐懼過,他感到了害怕,感到了不安,感到了死亡……他覺得經過這場大地震以後,村子裡的人會損失過半。很多老人跟孩子會被摔死,或者被活埋,有的乾脆被撞得四分五裂。
他不知道青石山人做了哪門子捏,老天要毀掉他們,人類的智慧在大自然的摧枯拉朽面前變得一無是處。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究竟過了多長時間,鐵柱已經搞不清了,他對時間完全失去了概念。
終於,大地的抖動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鐵柱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焦急跟彷徨,他衝着巧兒大喊:“巧兒,挺住!你抱住樹幹不要動彈,我去去就來!”
因爲轟隆的聲音很大,面對面也要扯嗓子喊叫才能聽得清楚。
巧兒害怕極了,死死抱着男人不鬆手:“鐵柱,你去幹啥?別離開俺!千萬別離開俺,俺怕,怕啊!!”
鐵柱說:“別怕!抱着樹幹就不用怕,樹是不會倒的,這裡沒有其他房屋,不會砸傷你,你別動,我去救爹跟娘!”
巧兒的眼淚下來了:“不,鐵柱,俺跟你一起去,死也要死在一塊。”
趙鐵柱沒辦法,終於點點頭,拉着巧兒直接奔着家的方向就跑。
他們跌跌撞撞,腳步根本站不穩,跌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摔倒。
村子裡的房屋已經倒得差不多了,四周的人跑得跑逃得逃,根本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也許被活埋了,也許是被砸死了。
幾分鐘的時間不到,很多人已經是陰陽相隔,隔世爲人。
趙鐵柱嘶喊着,嚎叫着,跌跌撞撞衝進了家門。
衝進家門以後,那裡還有個家的樣子,外面的門樓跟院牆已經全部倒塌,整個院子都成了一塊平地,地上的石頭隨着大地的抖動飛濺而起,到處是塵土飛揚,煙霧瀰漫。
鐵柱竭力穩定着腳步,扯開嗓子喊:“爹——娘——!”
趙慶華跟鐵柱娘很幸運,老兩口抱在一起,院子裡的那顆老椿樹救了他們一命。
剛纔衝出屋子以後,大地猛地一抖,趙慶華經驗豐富,抱着鐵柱娘衝向了大樹。跟大樹貼在了一起。
趙鐵柱家的條件並不好,是土坯房,茅草頂,屋頂上的樑檁一點也不結實,風一晃就散架了,根本砸不住人。鐵柱娘跟男人趙慶華算是撿回來一條命。
其他人
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很多家的房子都是祖上留下來的,石頭壘砌,要嘛不倒,倒了以後想逃出來比登天還難。
巨大的石頭不是把人砸成肉餅就是將人攔腰斬斷。被壓得四分五裂。
鐵柱發現爹跟娘沒事,這才吁了口氣,拉着巧兒上去抱住了另一顆大樹。
鐵柱發現爹老子趙慶華一點也不慌張,還抱着媳婦在哪兒安慰:“老伴,別怕,要死我跟你一起死,咱倆這輩子是夫妻,下輩子也不分開……”
鐵柱娘抱着男人哭啊哭,嚎啊嚎,屎尿橫流,褲子都尿溼了。
鐵柱看着爹跟娘恩愛的樣子,他拉着巧兒噗嗤笑了。
大地繼續在顫抖,村子繼續在晃盪,聲音時大時小,抖動時猛時緩。他們彷彿是等待了一年,也彷彿是等待了一輩子,終於盼來了天明。
整整晃盪了兩三個小時,所有的一切還沒有恢復平靜。只是比剛纔的抖動小了一些,
鐵柱鬆開了巧兒,大叫一聲:“照顧娘,我出去了。”
巧兒問:“鐵柱,你去幹啥?”
鐵柱說:“我去救人!!”說話完畢,他的身影已經消失,衝出去老遠。
趙慶華也鬆開了老伴的手,他馬不停蹄,立刻撥拉開碎石亂磚,找出了自己的醫藥箱子,跟着兒子的身影同樣衝出了家門。
趙鐵柱是大隊支書,也是村子裡的小中醫。救死扶傷是他的職責。他知道自己有的忙活了。
第一個奔向的家門是王長水家。
鐵柱之所以選擇先救援王長水家,是因爲王長水是他的老丈人,儘管他跟王長水有仇,恨不得他立刻死。
但是他忘不掉死去的梨花,忘不掉離家出走的石榴,也忘不掉跳下懸崖爲他殉情的荷花。
他欠下了三個女人三筆難以償還的孽債,所以不忍看到他的家人受到傷害。
他已經把梨花的爹孃當做了自己的爹孃,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老丈人再怎麼不是東西,那也是自己的老丈人,他是巧兒的親爹。
跌跌撞撞來到王長水家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趙鐵柱驚得目瞪口呆。
王長水家的房子在村裡是最結實的,不是茅草頂,也不是土坯房。
王長水的爹老子在世的時候家裡比較寬裕,他是北崗村的支書,所以房子修建的也比較結實,是青磚牆,全部是白灰壘砌的,抗震能力強,而且上面的檁條加了十二根大鋼釘。
可是就這樣也沒有逃脫大地震的猛烈襲擊,牆頭歪歪扭扭,屋頂已經落下,六根槐木檁條橫七豎八,院子裡塵土飛揚,看樣子剛剛倒塌沒多久。
王長水灰頭土臉在院子裡抱着老婆,紅杏的身上也是一身泥,他們嚎啕大哭:“秋萍,我的閨女啊…………”
趙鐵柱一愣趕緊問:“長水書,怎麼回事?”
看到趙鐵柱,王長水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眼睛裡閃出了亮光,猛地撲過去拉住了鐵柱的手:“鐵柱,快救救秋萍,秋萍被
埋進屋子裡了,快呀,求求你了。”
王長水的聲音是無奈,也是懇切的祈求,他很少對趙鐵柱低三下四的,今天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啊?”趙鐵柱機靈靈打了個冷戰,大喝一聲:“那還愣着幹啥?救人啊!!”
他飛身撲向了倒塌的房屋,開始掀開那些碎磚亂瓦,尋找秋萍的下落。
秋萍是梨花的四妹,王長水的第四個閨女,剛剛從學校趕回來不久。
秋萍住的房子是當初梨花住的那一間。女孩子也躺在三個姐姐當初睡過的那條土炕上。
大地震沒有來臨的時候,秋萍就洗了澡,躺炕上睡着了。
王長水跟紅杏一夜沒睡。因爲王長水很不老實,抱着老婆徹夜的忙活,孜孜不倦,夜以繼日,兩個人人在人上,快樂無窮。
一曲終畢,兩個人都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把媳婦餵飽以後,王長水還是不盡興,於是想偷偷溜出去,跟嫂子李寡婦繼續開戰。
王長水就這樣,中年以後情趣表現得比年輕時更加的強烈。
山裡男人幹農活,體力就是這麼強壯,跟牛犢子一樣結實。
於是王長水藉着尿遁,想去跟李寡婦私會,他穿上衣服,先是提着褲子走進茅廁撒了泡尿。
繫好褲腰帶,剛要打開街門,卻發現媳婦紅杏叉着腰,像門神一樣瞪着他,倆眼瞪得溜圓,跟一對槓鈴似的。
紅杏一點也不傻,王長水一撅屁股,她就知道男人拉什麼屎。不用問,又想去找李寡婦了。
紅杏怒道:“狗日的王長水你去幹啥?”
王長水發現行蹤泄露,趕緊衝老婆嘿嘿一笑:“天太熱,我出去走走。”
紅杏說:“你走個毛毛?老孃還不知道你?又想去找那個賤貨!瞧你這德行?家裡有白麪饃饃不吃,非要啃別人家的窩窩頭。沒出息!”
王長水說:“我就出去走走,你胡思亂想個啥?天熱的根本睡不着。咱倆不能老幹那個事兒吧?”
紅杏一用力,把王長水推出去老遠,就像一頭受了傷的母獅子,指着王長水的鼻子就罵:“你個天煞的,整天怪俺生閨女不生兒子,你那好種子都留給別的女人了,不行,你哪兒也不能去,今天夜裡陪着俺,俺也要生兒子……”
王長水一皺眉頭,怒道:“就你那塊破鹽鹼地種啥也白搭,一肚子閨女。”
紅杏冷笑一聲:“別以爲你跟李寡婦乾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巧兒是你親生閨女吧?就是你跟那個賤貨生的。王長水你不是人,虧俺對你那麼好?你竟然騙了俺一輩子,嗚嗚嗚……”
紅杏竟然哭了,肩膀一抖一抖,開始跟男人撒嬌。
王長水使勁瞪了她一眼:“你瞎嚷嚷個啥?孩子,秋萍還在屋子裡呢,不怕孩子聽到了笑話?”
紅杏怒道:“你不嫌丟人,我更不嫌丟人,你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孩子知道了怕啥?全村人知道了我也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