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神不敢放箭,因爲那樣她就再也擋不住對方的黑箭,但就在這時,天神邸四大神柱,卻一齊圍住了九則。
這下九神菲終於得意地笑了,對身下的面具,悅耳地說道:“呵,我們繼續?”
翼風西娜無語,她又一次感到了絕望,她記得上一次還是在蔻蔻城,同樣是爲了救陳江,但她一直堅定一個信念,只要自己不死,就一定要讓陳江活着。
一夜就這樣飛快地過去,雪也慢慢的停了,天依然是灰濛濛的,寒冷的冬季,若是沒有陽光、再颳起刺骨的風,便沒有比這更寒冷的了。
翼風西娜緩緩地拉起了暗靈弓,這次她似乎用盡了所有力量,四周的黑色粒子開始向弦上的黑箭聚集,越聚越多、越聚越厚,最後黑箭變得更黑。
她相信這一箭無人能擋,就算是神,也擋不住。
九神也預知到了這一箭的威力,俏麗的面容終於顯出緊張,她提起白弓,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個悠盪的聲音,卻從城牆邊響起。
“你若放箭,我就挖他的心,出來凍一凍!”
沒有人看清城牆上是怎麼回事,九則與哥傑竟同時倒在了積雪上。
陳江正被夜神青提起,懸在城牆上,他冷冷的注視着城下的銀白麪具,正握着一隻同樣銀白的叉子,在自己森白的牙齒上,“叮叮”地,敲了兩下。
然後他旁邊的風神,才誠懇地呼道:“西娜,放下黑箭,天神不會傷害陳江的。”
暗靈弓又揚了一陣,才緩緩的壓低,弦上的黑箭緩緩的變淡,大片的黑色粒子,衝向了天空。
但霎那間,一道白光竟猝然而至,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發生的這麼突然,或許只有九神,早早地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天神偷襲的一箭,可想而知,是怎樣的威力。
翼風西娜根本來不及拉起第二支箭,只將還未散盡的一絲黑箭,射向了那白光。
但白光實在太近,兩箭相撞,在她身前形成了巨大的光團,光團碎裂,她就如颶風裡的一片落葉,被吹出老遠,重重的撞在一面屋檐下的牆上。
銀白麪具終於掉落,墜在積雪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翼風西娜的臉龐也埋在積雪裡,一動不動,九神那悅耳的笑聲才脆脆的響起,或許神纔是這個世上最大的騙子,纔是爲了結果不擇手段的無賴。
但在這個荒袁的世上,道理永遠在勝利者一方,無論是真的道理,還是假的道理。
天神邸圓滿完成了任務,這持續了一夜的廝殺,終於要告一段落。
法里奧搖起了銅鈴,對城上還在對戰的守軍與聯軍,對外城的魔物、人、與屍體。
高遠地呼道:“天神慈悲,不忍世人紛爭,特將妖孽陳江,帶回神壇處置——”
此話一出,響徹整個天際,果然喊停了所有人,黑神殿的魔物,也終於有機會逃竄到己方的黑船上,黑漿瞬時搖動,已惶急的離岸。
聯軍及各路高手,也紛紛退卻,有的還在外城向城上張望着,卻沒人敢對天神生出嫉怨,因爲天神真的不慈悲,反而很記仇。
但他們內心只是不甘,被青石家的一卷紙片輕易調動,竟爲旁人做了嫁衣。
下了一夜的雪,映着清楚晨的天光,人們呼出的白氣,竟是那麼的憂傷。
該到回家的時候了。
失去了抓弄心扉的貪慾,就像男人得到久戀女子的夜,空乏、迷茫、甚至帶着淡淡的煩。
曾經狂熱來此的人們,退得卻是那樣的惆悵。
城牆之上,突然而現的幾束白光,像是對所有人的送別,白光射入了一對殘破的翅膀,八神猝不及防,九神果然是偷襲的開山鼻祖,不但偷襲的別出心裁,而且穩定發揮、從不失手。
八神墜在城牆上,滿身的傷口,外溢出森冷的白光,他不怕痛,卻也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九神霏似乎很心疼,落到八神一邊,楚楚的看着他,然後幽幽的說道:“烙,別怪我,只有這樣你纔會跟我回去。”
八神沒有理睬九神,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青石家的五羽飛龍,也出現在灰濛濛的雲下。
但未等落到城牆上,卻發出了驚慌的鳴叫,再次沖天而起,由不得操龍手如何驅控。
退卻的人羣,終於停下了腳步,驚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這本該結束的故事,還會生些插曲。
筏城竟一時變得詭異,僵直不動的人影、靜寂無語的氣氛,映襯出那天空中淒厲的龍吟,與那五隻翅膀在空氣中掙扎的烈烈聲。
突然,一陣刺耳的噪鳴,卻不是從天空而來,也不是飛龍所發出,竟像是在人們腦海裡。
是一隻看不見的鳥,正張開鋒利的喙,吐出撕心的叫。
瞬時,登上船的人們感覺到了水面的震動,還在筏城之上的人,卻沉浸在劇變的壓抑中,所有人都小心的聽着,連腳步都不敢動一毫,像是隻要發出一絲聲音,就會被那鋒利的喙,盯上。
一隻靠在碼頭上的大船,終於最先顫抖了起來,發出木板撕扭的聲音。
人們驚望過去,從那旗幟上,可以看出,原來是青石家的船。
船越抖越烈,人們也越看越驚,船上開始傳出水手的慘叫,人就如被驚慌了的一圈家雞,跳入水中、逃到碼頭、凌亂地“飛”。
最後真的變成了飛,一飛沖天,卻不是人,而是一隻黑色的鳥,揚着一段血紅的喙,發出了與剛纔一樣的噪鳴,然後雙眼閃出兇紅的光,射向城牆,又落在城下人羣的身邊。
人們纔看清,這只不過是一隻烏鴉,與世上所有的烏鴉一樣,無非是那小小的眼光特別了些。
大船還在顫抖,又有幾隻烏鴉跟着飛上了天,人們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青石家是用烏鴉傳信的。
真不知烏鴉是否比信鴿快一些,所有人都在內心苦笑。
而就在這時,一大片黑色的陰影,終於掙出了大船,船身停止了顫動,“陰影”與之前飛上的幾隻烏鴉彙集,竟是一大羣烏鴉。
剛剛鬆的一口氣,又使勁的緊了一口,所有震驚的目光,看着那烏鴉羣,竟幻變成一個人影,人影一對血紅的眼光,正瞅着城頭上的神。
善於偷襲的人,往往受不得驚嚇,九神驚得飛起了身,才嘶啞的叫道:“妖……妖一斤?!”
那天空的人影,才發出似笑又似哭的噪聲,“啞——誰認得黑鴉,黑鴉就啄誰的眼!”
下方的人們,誰也不會想到,烏鴉羣能說出人語,他們終於深深的明白,外表一樣的東西,內在往往有大不同。
只可惜人眼只認得那是烏鴉,卻看不清烏鴉內在的靈魂,所以他們算不得認出,也就不用擔心被啄眼。
而有些人的內心,已經聯想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與很少有人提及的三個字——邪仙樓。
整個筏城,寂靜無聲,無人搭話,只有九神剛剛認出了妖一斤,妖一斤似乎並不失落,人影再次分散,變成了一羣烏鴉,卻依然吐出了人語。
“因爲認得黑鴉的,都是黑鴉的仇人!”
話落,一羣烏鴉如箭一般,向九神射去,九神白箭齊飛,數十支光箭,好比飛梭,眨眼便射入了烏鴉羣裡,十幾只烏鴉墜落,但剩餘的烏鴉,依然頑強無比,向九神飛去。
這時,風神的箭,與海神的冰刃同時升起,鴉羣卻絲毫不躲,它們雖然會說了話,儘管叫妖一斤,卻與普通烏鴉無異,面對這些能力強大,並喜歡以多欺少的大神小神,竟毫無招架之力。
最後只剩下一隻烏鴉,似乎還受了點傷,倔強的撲騰着,還是衝向九神霏,速度卻變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