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篇:情深意切

莫儀面帶不甘的看着懸崖對岸,心有慼慼然,三年前她從這個地方倉皇而逃,時過境遷她以爲自己能夠捲土重來,報仇雪恨,卻還是再一次的匆忙敗逃。

看了一眼氣息稍有不穩,左肩負傷的淵慎,恰好與其對上了視線。

淵慎搖了搖頭,莫儀會意,如今衆目睽睽之下不是交談的好時機。雖然心中十分擔憂,但她不能壞了少主多年的佈局。

轉過身去,緊鎖眉頭,神情冷漠的整頓夜叉闕倖存的教衆。

“師兄,你好歹也休息一下吧,餘毒已清,靈兒定能甦醒的。”清纓擔憂的看着白正。

白正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那日擊退天罡武林之後,衆人轉身,只瞧見往日裡泰山崩於前都色不變的穩重少年,眼底溢滿了擔憂,又夾雜着滿滿的懊惱,整個人都被頹靡的氣息籠罩。平日最是珍重的寶劍,也隨手丟在一旁,四周全是一劍封喉的屍體,鮮血染紅了他半邊衣衫也恍若未覺。只一瞬不瞬的看着靈兒。

懷中的少女,緊閉着雙眼,面色蒼白,嘴脣烏紫。像一具了無聲息的布娃娃。

似是察覺到衆人看了過來,白正擡起頭來,眼神定定的看向清纓:“師妹,快,救救她,救救靈兒。”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白正語氣中帶着嗚咽,甚至有些氣若遊虛,讓人一瞬間恍惚,以爲他也深受重傷。

清纓心中也是一緊連忙走上前去,探了探靈兒的氣息,愈發微弱起來,怕是等不到下山了,立馬探尋到中針之處。

“可有乾淨一點的匕首。”轉頭問道。

衆人剛剛經過廝殺,手上的武器哪有不沾上污穢的,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珠釵可以嗎。”唐仲宣拿出一支金色的珠釵,尾部尖細,雖然比不上匕首鋒利,但是起碼乾淨。

“師兄,你可要扶好了,會很痛的。”清纓接過珠釵,對着白正說道。

“勞煩各位轉過身去。”武林各衆也甚是配合,不過唐仲宣和駱翰等人還是頗爲默契的轉身將清纓三人圍在圈內。

“嗞啦”清纓將右胸上方的帛錦撕開,只看見一根銀針正正的插在裡面,顯露出一點硃紅,不過半滴血,卻差點要了蔡靈兒的整條命。

清纓用珠釵劃開周圍瑩白的肌膚,釵尾滯鈍。疼痛更是加劇了好幾倍。

即使已經昏迷,還是難以忍受的嚶嚀了一聲。

“師妹,輕一點。”白正的語氣有一點點凝重。

清纓已經是萬般小心了,沒有麻藥豈能不痛,不過人之常情,清纓倒也不會計較。

下手之時還是愈發輕柔了起來。

蒼白的小臉上眉頭緊鎖,額頭上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櫻口微張,低低的呼着痛,身體更是本能的搖晃,想要閃躲。

白正是萬般不忍,這割膚之痛他也生生受過,可謂是最感同身受了,自己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靈兒這般嬌滴滴的姑娘。

“扶好”清纓低低出聲。心中暗歎:“這種狀況可莫要她再來第三次了。倒真是欠了他們二人。”

莫說這受難之人,行醫之人也是萬般煎熬,外毒入侵,最重要的就是處理傷口周圍。稍有不慎就可能劃破經脈,到時更是回天乏術了。

清纓屏氣凝神,將毒針取出,待黑血流盡,纔拿出懷中的金創藥敷了上去,又撕下自己身上還算乾淨的布料細細包紮。

長呼一口氣:“如今算是吊了一口氣,師兄快快將靈兒背下,不,傷口在身前,還是抱下山去吧。我去抓些藥材清理靈兒體內的餘毒。”

“多謝師妹了。”白正的神色稍有迴轉,立馬抱起靈兒,往山下走去

清纓將手中珠釵擦拭乾淨,正打算起身還給唐仲宣,不成想之前經過長時間的打鬥多少有些疲乏,剛剛又高度集中精力的解毒,如今一時之間卸了力,竟有些站不穩,身子稍稍傾斜,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腰間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穩穩的接住了她。衣衫之上淡淡的血腥味也沒有遮擋住清纓身上的少女清香。

鼻息之間陡然被馨香縈繞,霎時間就揮散了之前廝殺的陰霾。唐仲宣看着懷中的少女,鼻尖凝結着的微微汗珠,桃花眼中盛着小小的驚慌,小嘴微張,一聲嬌呼戛然而止。

“還要抱多久。”

嬌俏的女聲瞬間驚醒了晃神的唐仲宣,立馬將貼在細腰處的手收了回來。只是悄悄的摩挲了一下手指,似是想留住方纔的柔軟。

清纓站定:“各位掌門,長老,今日我們算是大獲全勝,按理來說清纓也算作爲主事之人其一,應當好好宴請拜謝諸位一番。不過方纔大家也看到了,實屬不便,還望見諒。”

“清纓侄女說的哪裡的話,這些事哪用的着你們小輩操心。你們就放心的去照看靈兒侄女。這裡,自然有我操持。”連尚看着清纓小小年紀,處事如此得體周到,甚感欣慰。

“連掌門說的沒錯,可惜了今日我們這一衆中沒有人精通岐黃之術。要是神醫谷那老頭子在可能還能幫上一幫。”鶴行山莊竇掌門也出言附和,說完之後又甚覺失言。

提誰不好,提什麼神醫谷,心中暗暗懊惱。

好在凌雲道長看場上氣氛漸漸凝結,立馬出言催促道:“你們幾個快去吧,莫要白正少俠等急了。我們這些門派也是多年未聚了,今晚可要好好的以武會友一番。”

衆人瞬間叫苦不迭:“還來呀,都快打了一天了。”哀聲怨道,多是年輕一輩。

“別聽這凌雲道長鬍扯,我們先各自將傷亡的弟子妥善安排,今日也算是悲喜交加,既要慶祝又要緬懷,晚上可要多多飲上幾杯。”

劉幫主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江湖廝殺,死傷在所難免,早就習慣了,況且與天罡這一戰也算是酣暢淋漓,好好出了一口惡氣,理應慶賀一番。

“我看你這個老不休,定是又饞那口酒了,還要拉着大家一同下水。”凌雲道長倒是難得的少了幾分仙風道骨,多了一些人間煙火針鋒相對。

看着兩人鬥嘴,其餘掌門長老皆相似一笑,真好,如今這景象,武林真是多年沒有過了。沒成想那件事之後,他們還能同往年一樣在這談笑風生。

“駱翰師叔,清纓師叔。我們......”霍培一臉犯難的走了過來,一時不知自己是跟着師叔還是隨着武林各教。

“霍培,你領着齊雲山的師兄弟們和各門派掌門、弟子好好慶祝。”不等他詢問,清纓便直接出言替他拿了主意。

“好了,莫要糾結了,日日待在齊雲山不膩嗎,趁這個機會好好玩一玩。”駱翰看着他猶豫不決的樣子,也笑着說道。

“再說,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沒準你白正師叔,還嫌你待在哪裡太亮了。”

霍培想來也是,便不再糾結,領着齊雲山弟子跟着衆派離開。

往前看,只見荊陌勾搭在劉幫主肩上,笑着對他們說道:“我也沒甚麼用處,就不去打擾你們了,跟着他們去混口酒吃。”

又盯着駱翰說道:“你怎麼這麼沒眼力見,沒有你我們這些江湖人士那能喝個暢快。”

一語雙關,既說駱翰待在哪裡會耽誤他們兩對有情之人,又說沒了駱翰這個行走的錢袋子,誰去付這酒錢。

駱翰啞然失笑,這個荊叔,真是半點也不當自己是外人了,不過,倒是甚對他的脾氣。

“既然如此”駱翰的眼神在清纓和仲宣兩人之間徘徊片刻。

高聲招手:“霍培,等等你師叔。”

沒曾想,他和荊陌是喝酒對飲到深夜,今早起來都頗有一番神魂顛倒,自己的三師兄卻整整一夜沒睡,摸了摸鼻頭,有點心虛,自己是不是太心大了一點。不過他是十分相信師妹的,既然清纓已經說了沒事,那必然不會有大問題。

清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心虛,裝模作樣關心道:“白正,你快聽師妹的話去休息休息,莫等下蔡靈兒醒了,又被你這個模樣給嚇昏過去。”

話雖然不中聽,效果倒不錯,果然還是男子瞭解男子。清纓在一旁暗暗腹議。

見白正略有鬆動,趁勝追擊:“師兄,你是不是忘了你昨日殺了人了,還待下去都要把靈兒給薰醒了。”

白正看着自己全是血漬的下襬:“既然這樣,我便去梳洗一番。”

臺步走出房門,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氣味,確實有點糟糕。

“師妹,靈兒醒了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又回過身來說道。

清纓無奈的笑了笑,滿口應下,倒是沒想到師兄這榆木疙瘩開了竅,居然會是這般樣子。

“你既然得空,就待這裡照看一下。我去廚房煎一貼藥。”

“啊,這可不行,我怕等下白正過來殺了我。”駱翰滿臉拒絕,男女授受不親,他可不敢在這守着白正的心上人,哪怕一盞茶的時間都不行。

清纓也瞬覺失言,卻是她考慮不全,如今倒唸起了夕彩夕和兩個丫頭了。當初離京,想着此番驚險,兩個丫頭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中,怕是會不習慣。任他們是如何泫淚欲泣,都半分不肯鬆口。

哎,出來這麼久,也不知道母親和父親和好如初了沒有。這邊清纓念着家人,宣平候一家也正正念着清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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