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侯爺,嶼兒是不是徹底沒救了。”威遠候夫人泫然欲泣,一臉悽哀的樣子。
哎,威遠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願多說。如今他也是沒了法子,起初的時候還存着一絲希翼,可是如今曹毅領軍剿匪帶回來的證據更是坐實了嶼兒的罪證,大理寺丞的判決已下,再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明日你收拾些衣物被褥,準備點他往日裡愛吃的糕點吃食。隨我去天牢裡一趟。也算是全了這一世的養育之情。”
說完,威遠候夫人剎時就慟哭出聲。威遠候不忍再看,嘆息一聲,便走了出去。
林北嶼問斬的日子來的很快,午時已到,刑場旁圍了許多百姓,可能是刑場的殺戮氣息太過於壓迫。大家皆竊竊私語,不敢大聲喧譁。
“誒,你知道這威遠候世子是犯了何罪嗎,怎麼一下子就要砍頭了。”
“據說是前段時間下毒謀害公侯,不過朝廷一直封鎖着消息。還是去剿滅剢雲剎才露出了一些風聲。”
那人繼續不解的問道:“啊,這威遠候世子爲何要謀害公侯,又和這剢雲剎有什麼關係。”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是剢雲剎教唆。”
這人也不過都是道聽途說,不耐一旁的人總是問,皺了皺眉頭,換了個位置。
林北嶼被押出天牢的時候,被明媚的陽光刺的一陣恍惚,這短短的一個月,恍如隔世。甚至他到現在都想不通,自己不過貪財貪色了一點,怎麼就成了勾結外敵,擾亂朝綱,謀害公侯的罪人了呢,無論他如何解釋都沒人相信,甚至連往日裡最疼愛他的父親母親也認定了是他行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從最初的大感冤枉到日漸接受命運,再到最後家人的探視。成爲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枉他仗着侯府世子的身份風光二十餘年,平日雖沒有幹過什麼大的壞事,但也沒積到什麼善緣。難怪,一出事情大家便避之不及,更無一人相信。
午時三刻,手起刀落,鮮血噴灑而出,人頭滾落,披散的頭髮被鮮血浸溼,溼噠噠的黏在臉上,更是沾染上了地面上的灰塵,即使圍觀的百姓們都看不清楚面貌,但還是被眼前血腥的場面嚇了一跳。
“真不愧是文軒啊,自家大哥剛剛午門行刑,如今竟還能夠心平氣和的品着酒。”
眼前的男子,眉眼之間與蕭湛有一點點相似。但是蕭湛雖然身爲太子,卻更有一番邪肆風流。而此人身着冰藍色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處用寶藍色的絲線繡着騰雲祥紋,看着更加端正穩重。
“三皇子說笑了,如今文軒爲皇子解決了一大隱患,怎麼可能是心平氣和呢。”說着端起酒杯朝蕭雲敬了一下。
蕭雲大笑出聲:“文軒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一飲而盡,又正色到。
“不過還是可惜了,威遠候實在是太過頑固了,要是他像文軒你一樣懂得變通就好了。”
林文軒暗暗腹議“要是林彥奇懂得變通,那還有他什麼出頭之日。”面上確是不顯。
“有言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皇子有我相佐可還有些顧慮。”
蕭雲哂然一笑:“甚好,甚好,如今林北嶼一死,離我們的大計又成了一步,待吾事一成,文軒你必是功不可沒。”
兩人相視一笑,杯酒言歡。
今日的威遠候一直待在書房沒有出來,林文進來的時候只看見自家老爺正細緻的擦拭着一柄寶劍,那劍已經十分光亮,不見一點塵埃,可是威遠候沒有半分停止的跡象。
“哎”輕嘆一聲。“老爺,你已經一天沒進食了,多少也吃一點吧。”說着便將吃食呈了上去。
威遠候這纔回過神般:“放在那吧。”拭劍的手一頓。轉而又問到:“夫人如何了。”
“回老爺,夫人自刑場回來便回了臥房,聽丫鬟們說,一直以淚洗面,也是未成進食。”
“哎,你先下去吧。”威遠候長嘆一聲。
林文退下的時候,纔看見老爺終於拿起了湯匙。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們都覺得世子爺不學無術早就讓老爺傷透了心。
二少爺近些年來,才智過人,雖然身爲庶子,但是在朝堂上頗有建樹,更是三番五次把老爺交代的事情辦理的妥妥當當,看上去頗受看重。
殊不知,畢竟世子爺纔是老爺花最大心血培養的孩子,世子之位也是早早定下,不曾動搖過。怎麼會不放在心上了,判決第二天,老爺腿傷未愈,便一大早進了宮,跪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得召面聖,卻終究是失望而歸。
烈日炎炎,威遠候一大早便穿上朝服進宮求見。
“永成公公,麻煩你通報一聲。”
見威遠候態度強硬,永成沒法,嘆息一聲。
“陛下,威遠候在殿外求見。”
皇上聽到通報,批閱奏摺的手未停頓片刻。
“今日朕甚感疲乏,傳令下去,誰也不見。”
威遠候聽到此話,頓時明瞭,只是今日他實在沒有辦法,只願能夠得見聖顏。也不顧自己還未好全的腿,一下子便跪了下去。
“既然皇上現在疲乏,那微臣就在殿外等候,待換上休息妥當,忘永成公公能夠告知一聲。”
日頭漸漸高了起來,只灼的人不想出去半步。一顆一顆的汗威遠候的額上落下,身上的朝服也汗溼大半。膝蓋更是傳來陣陣疼痛,可是威遠候還是跪得筆筆挺挺,不曾亂動半分。
蕭湛和唐仲宣路過的時候看見威遠候乾裂的脣瓣,也不經有些動容。
“沒想到啊,威遠候倒是對兒子如此信任,如今證據確鑿,也要求見父皇。”
蕭湛不由的感嘆到。
“聽說,威遠候世子一直都是威遠候親自細心教導的,想來也是愛子心切吧。”
唐仲宣,搖了搖手上的摺扇,吹散了幾絲暑氣。
“可惜了,威遠候也算是戰功赫赫的肱骨之臣,怎麼就把兒子給養廢了呢。”
說完,不由的搖了搖頭,眼神中露出點點惋惜。彷彿帶兵親自搜查罪證的人不是他一般。
“罷了,罷了,林北嶼是林北嶼,威遠候是威遠候。給威遠候上一杯清茶吧。”轉而向一旁的太監吩咐到。
“走吧,清纓還等着呢。”唐仲宣見他安排完,出聲提醒到。
直到太陽都落了下去,巡邏的侍衛都換了好幾批。
皇上停下手中的筆,輕呷了一口茶“威遠候還在外面等着嗎。”
“回皇上,跪了一天了,臣聽說,威遠候的腿傷似是還沒痊癒。”話裡話外倒是有一點相幫意味。
“罷了,傳他進殿吧。”
威遠候起身的時候,眼前剎時一黑,強撐了一會,才起步往前走去,這一走動,雙腿是又痛又麻,要不是憑着以前行軍打仗的意志力,怕是一下子便又要跪了下去。緩了好一會兒,才一瘸一拐的走進殿中。
“罪臣參見皇上”威遠候一進大殿便又立馬跪了下來。
皇上看着他這個樣子,內心也有一些不忍,面上卻不顯。
“彥奇你爲官數十載,也該知皇子犯法應與庶民同罪的道理。”
“皇上,北嶼也算是你看着長大的,他往日裡也不過是不務正業了一點,絕不敢幹出勾結亂黨的事情來啊。”
“事已自此,證據確鑿,你的意思是朕的判罰有誤。”
皇上雖感念他救子心切,卻還是生出了一絲不耐。
“微臣失言,望皇上贖罪,臣自知嶼兒有錯在先,還望皇上念在我這麼多年衷心耿耿的份上能夠饒恕一回。微臣保證嶼兒必將永不致仕。”
威遠候實在沒有他法,連求情也帶着幾分心虛,果然皇上接下來的話也更是斷了他的所有後路。
“朕意已決,也算是感念你當初救駕之恩,纔沒有禍及威遠候府。”
皇上說話時沒有看威遠候半分,卻自帶威嚴。
威遠候剎時便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未在強求,只好回府。
“侯爺留步”永成公公喚住了出宮的威遠候。
“公公可還是有些指教。”
“只是有句話,雜家還是覺得要與侯爺說一聲。”
永成看着往日裡雖至中年但仍然意氣風發,現今卻無比頹然的威遠候,心中也是無限感慨。
“永成公公但說無妨。”
“侯爺在皇上心裡的位置,怕是僅次於齊雲山上哪位。如今世子出了這樣的事情,着實是傷了皇上的心。皇上雖然信任你,信任威遠侯府,可畢竟此事受害的是其他公侯府,不是什麼無關緊要之人,還望侯爺能寬心。”
道理他也都懂,只是不到最後一刻,便想着爭取一下,如今的結果卻也是他早知道的結果。
嘆息一聲:“多謝公公寬慰,我威遠候自是不會生出任何不臣之心的。”
聽得此言,永成公公纔不由的笑了一下。
“侯爺慢走。”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再大的默哀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忘,亦或者因爲繁忙瑣事沒空去緬懷。
午門斬首的事件已過去良久,那日的血腥並沒有在人們心中籠罩多久,京城還是日日繁華的景象。
廠凌國甚至因爲剢雲剎一事,更是嚴查了京城及九州官吏,發現不少細作奸人。表面上看來,經此一事,朝野倒是多了幾分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