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鬱想和他聊一聊。
但是能聊什麼呢?
向烙看着這兩條信息, 然後認真打字。
【向烙:有什麼話就在微信上說吧,我最近不太有空,不好意思。】
那頭的狀態瞬間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幾秒後消失。
然後又變成“正在輸入中……”
幾秒後又消失。
反覆橫跳。
向烙等了一會兒, 沒等到對方的回信, 便放下手機, 沖澡去了。
其實, 他大概能猜到對方要說什麼。
最近江鬱總是惹瞿承宣生氣, 瞿承宣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些不耐煩,而他在瞿宅已然混得風生水起。
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江鬱對瞿承宣的崇拜是掛在臉上的,或許還有些什麼別的感情, 向烙沒去細想,因爲太大不敬了。
江鬱不希望他住在這裡。
他說不動瞿承宣, 只敢找他。
或許在他面前還會賣賣慘, 畢竟他們身世這麼相似, 很能產生共鳴。
向烙沖掉頭上的泡沫,忍不住搖頭。
他要是說話有用, 早就搬出去了,哪還有機會成爲別人的眼中刺。
慢騰騰洗完澡,刷完牙,又慢騰騰吹完頭髮,向烙才走出去。
手機上的消息果然已經堆了很多, 因爲他一直沒有回消息, 對方甚至急不可耐地撥了兩個語音電話過來。
不過他在洗澡, 沒有接到。
江鬱細細訴說着這麼多年來自己的不容易, 自從父母去世後他過得多麼艱難, 江家對他手裡的遺產多麼虎視眈眈,他有多麼孤獨害怕等等。
要不是因爲瞿承宣幫忙, 說不定他都活不過今天,瞿承宣對他是很重要的人,希望向烙能夠理解。
向烙:“……”
他理解沒有用啊,你要自己爭氣才行,瞿承宣現在生你氣,又不是因爲他。
向烙覺得江鬱是有恃無恐。
他知道瞿承宣對他好,但他對瞿承宣一件人事都沒做過。
人的忍耐力和包容能力都是有限的,瞿承宣雖然冷漠,但向烙能看出來,他對江鬱的包容已經到了警戒線的地步,只要江鬱不幹違法亂紀的事情,瞿承宣都護着他。
【向烙:嗯嗯,好的。】
十分敷衍的回答。
但放下手機的時候,向烙忽然想起瞿承宣之前的喃語。
瞿承宣還是盼着江鬱好的。
【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向烙:瞿承宣對你很好,請不用擔心我的存在。】
【向烙:請原諒我的多嘴,如果不希望瞿承宣生氣,就請你不要做讓他難受的事情,其他的我也幫不了你什麼。】
說完,無論對方回什麼,他都不理會了。
寄人籬下的分寸感,便是和主人再親近,也不要去插手別人的家事。
江鬱求他,真是求錯了人。
另一頭,江鬱差點沒被他的回答氣死。
他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小白蓮!”
瞿承宣扣了他的零花錢,直播間也被封了,江家的遺產他不敢動,現在過得捉襟見肘,連上次看中的一款底價絕版收藏鞋都拿不下。
本以爲賣賣慘,等向烙上了勾,就讓他給瞿承宣說說直播間解封的事情,宣叔那樣的性子,最討厭別人對他指手畫腳,向烙一頭撞進去,不吃閉門羹纔怪。
兩個人的關係最好就此破裂。
但江鬱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向烙一點當也不上,還反過頭來教訓他。
向烙以爲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江鬱粗喘着,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
向烙是沒空理會江鬱的心情的。
因爲期中考試到了。
他的成績好不容易進步了一點,當然要抓緊機會汲取新的知識。
這兩天他很忙,齊健送他上學放學的路上,都聽見他的嘴巴沒有停過,不是背公式就是背課文單詞。
放學回到家,晚飯也是匆匆解決,餓了連下樓吃夜宵都不肯,在屋內和着白開水啃麪包。
瞿承宣這段時間下班晚,兩人的時間總是錯過,都沒怎麼看見對方的身影。
這天晚上,餐桌上又只有他一個人。
瞿承宣吃完後囑咐陳姨:“今晚你辛苦下,做點夜宵,給他端上去。”
“好的。”
瞿承宣輕手輕腳上了樓,往右邊看了眼,回了自己的房間。
手機上,是齊健新發來的消息,向烙的相機修好了。
瞿承宣怕影響向烙考試,沒讓他送過來。
江鬱也給他發了消息,態度誠懇地認了錯,並保證以後不再胡說八道。
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解封他的直播間,他的粉絲很擔心他。
【瞿承宣:給向烙道歉了嗎?】
那頭便不答了。
瞿承宣有些疲憊。
他不知道江鬱變成現在這樣,到底是不是他的錯。
期中考試晃眼便到,這次考完後學校還會舉行獎狀頒發典禮,向烙想被唸到名字。
他這段時間真的很努力,瞿承宣全部看在眼裡。
期中考試這天出發前,瞿承宣給他送了一樣東西。
一個金子打造的福瑞獸,小小的,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用紅繩串着,俗氣又吉祥。
“脖子和手腕都可以戴,看你喜歡戴哪裡。”
向烙沒想到瞿承宣還信這個,心頭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臉上還是繃住了。
他換了一個短繩,然後套在手腕上:“保佑我腦子不打結。”
瞿承宣看他半天栓不上,然後伸出手幫了一把。
他的手比向烙大許多,顏色也深一些,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十分有禁慾感。
向烙盯了一會兒,有些出神。
“好了。”
向烙眨眨眼,把思緒歸位:“我走了。”
“加油。”
到了考場,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向烙竟然有些緊張,明明連全市聯考的時候都不曾有這樣的心情。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手腕,把小福瑞獸捏在指尖把玩。
這樣的小動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心緒慢慢穩定下來。
期中考試進行了兩天。
考完後正好碰上週六週天,給疲憊的高三學子們一個緩衝時間。
袁聰走過來,問向烙:“上次說去漫展,你去不去啊?”
他道:“我,孫瑤,馮亮都要去。”
而後他又小聲道:“孫瑤還出了cos,不去捧場嗎?”
向烙訝異道:“cos誰?”
“魯迅。”
向烙呆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
“周樹人。”
向烙:“……”
孩子出門少,見識小,半天沒回過神。
袁聰催了一聲:“你去不去?我好團購內場的票,單買要100,團購只要80。”
向烙不禁有些心動,但他此刻也不能確定,便道:“我回去問一下,我的相機修好了沒。”
回到家,他便聯繫了齊健。
然後晚飯的時候,相機就被送來了。
齊健笑道:“早就修好了,只是瞿總擔心你的考試,所以一直沒拿過來。”
向烙道了謝。
他伸手接過相機的時候,齊健看見他手腕的福瑞獸,忍不住眉梢一挑。
“明天需要幫忙安排司機嗎?”齊健雖然沒有去過這種活動,但他家中有個愛好廣泛的女兒,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可以幫你們提東西什麼的。”
向烙搖頭:“不用啦,我們有同學開車的。”
瞿承宣得知他要去漫展玩,順口道:“有哪些同學?”
向烙擡頭看了他一眼。
瞿承宣:“怎麼了?”
向烙只是有點驚訝。
瞿承宣好像從沒這麼細緻地管過他。
但他還是細聲回答了:“袁聰,孫瑤,馮亮,加上我。”
聽見某個熟悉的名字,瞿承宣皺了下眉,最後也沒說什麼,只道了一聲:“注意安全。”
-
幾個小夥伴在場子門口匯合。
孫瑤走過來的時候,向烙驚訝地張着嘴。
平日裡文弱的小姑娘,此時穿上迅哥兒的褂子,嘴上貼着八字鬍,假髮還沒來得及戴,隨意紮了個馬尾,看着……好奇怪。
孫瑤對上他的目光,馬尾一甩:“低調,低調。”
向烙低頭,看見她手裡拿了一個牌子,上面寫了幾行字——
魯迅曾經說過
魯迅沒說過(劃掉)
沒錯,就是老子說的!
狗策劃加強XXX!!!
向烙:“……”
他們來的早,門口很多人在排隊,還有不少coser就地補妝。
向烙是第一次來這樣大的場子,就算是準備中的場外,也有些目不暇接。
袁聰看見他的相機,笑了聲:“裝備很專業嘛,待會兒給我們迅哥兒多拍幾張,記得返圖啊。”
等入了場,“魯迅先生”裝扮完畢後,拎出自己的小馬紮,往牆根一坐,牌子一拄,不動了。
比隔壁蹲牆角的無臉男還懶。
向烙:“……”
這要讓他怎麼返。
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拍了好幾張。
然而越看越搞笑,又忍不住用手機拍下來,翻了一圈通訊錄,卻找不到分享的人。
轉學後,以前的朋友大多都沒聯繫了,況且又是高三特殊時期,也不好意思打擾別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瞿承宣的名字上。
現在兩人聊天很多,瞿承宣的名字一直在界面最上面。
向烙想了想,順手置了頂。
指尖在上面有些猶豫。
瞿承宣應當是沒有功夫看他返圖的。
“向烙。”袁聰在那頭喊他,他身旁站着某個手遊角色的coesr,“快來幫我們拍幾張。”
“好。”向烙縮回發圖的手,把手機揣進兜裡。
瞿承宣接了一上午的電話。
等他休息下來,桌上的咖啡早已冷卻。
拒絕了文秘書給他換咖啡的動作,瞿承宣自己起身去了茶水間。咖啡機打磨的時候,他看了眼微信。
沒什麼新消息。
他順手刷新了下朋友圈。
入眼前兩條就是熟悉的頭像。
【向烙:《風》[圖片]X6】
【向烙:我們的迅哥兒[偷笑][圖片]X3】
看樣子玩得挺開心,瞿承宣笑着點了個贊。
文秘書過來通知他開會,看見他的表情忍不住一愣,但良好的職業素養並未讓她把驚愕表現出來,語氣平穩道:“瞿總,各部門已經準備好了。”
“嗯。”收斂表情幾乎是剎那間的事情,快到文秘書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逛漫展,最難熬的除開擠廁所,就是吃飯。
展子附近人山人海,能坐下的地方几乎都塞滿了人。
孫瑤坐着她的小馬紮十分得意:“還好我有先見之明。”
袁聰跑了大半天,手上拎滿了戰利品,累得直接往地上一坐:“餓死了,點外賣吧。”
他轉頭,看見向烙正把一張房地產的廣告單鋪在地上,然後才坐下來。
……瞬間覺得自己好糙。
馮亮問:“點什麼,今天爸爸請客,兒子們不要客氣。”
袁聰:“滾,不孝子,你爹缺你這頓飯?”
馮亮:“附近有幾家網紅餐廳和奶茶店,兒子們要哪個?”
袁聰:“一杯火龍果芝芝和仙桃啵啵,再來份榴蓮披薩,謝謝爸爸,爸爸mua~”
馮亮嫌棄地撤開,然後問:“向烙呢?”
半天沒聽到回答,馮亮擡頭看見他漲紅的臉,瞬間明白過來,笑道:“我不佔你便宜,不孝子一個就夠了。吃什麼,我一起點了。”
袁聰笑罵了一句滾。
向烙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我都可以。”
外賣等了近四十分鐘纔來。
幾人在展子外面,把購買的周邊小心放好,向烙又不知道從哪掏出幾張宣傳單,疊了三層放在地上,充當簡單的桌子。
馮亮看着地上三張內容不同的廣告單,忍不住笑:“你收集癖嗎?”
向烙笑得靦腆:“習慣了。”
這是跟向媽媽養成的習慣。
在路上總能接到很多單子,紙張質量這麼好又捨不得丟掉,就忍不住留下來。
“來,擺個poss,合個影,朋友圈先吃。”
四個人伸出倆手指,湊成四角星放在食物上面,合影留戀。
向烙之前的朋友圈已經有了十幾條贊。
裡面有瞿承宣的頭像。
他愣了下。
瞿承宣有空的嗎?
之前壓下去的分享欲又蹦了出來,向烙重新拍了幾張食物照片,單獨發了過去。
【向烙:午飯[圖片]x3】
嗡,嗡,嗡——
會議室裡,下面彙報的主管被這幾聲震動打斷。
瞿承宣皺緊眉頭看了眼手機:“抱歉。”
主管戰戰兢兢閉了嘴,沒敢應。
瞿承宣看完消息,才發現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他率先合上文件夾:“先吃飯,休息一小時,兩點半再繼續。”
頓了下,又道:“公司請客,想吃什麼自己隨便點。”
說完,不管會議室目瞪口呆的衆人,自己就站起了身。
這個會開得很急,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會好過,會議室裡誰不是抱着死熬一下午的心態來的。
好多人在會前甚至緊急吃了幾塊巧克力避免低血糖。
瞿承宣已經出了門。
衆人面面相覷。
那現在……算是個怎麼回事?
瞿承宣掏出手機,把信息又看了一遍。
【瞿承宣:夠吃嗎?】
【向烙:夠吃的。】
【向烙:披薩好吃。】
【向烙:[圖片]沒了,馮亮和袁聰爲了最後一塊,差點父子相殘。】
父子相殘?
這什麼說法?
文秘書看見瞿承宣回來有些驚訝。
這麼快就結束了?
“中午把餐送到辦公室。”
“好的。”文秘書道:“我就去準備。”
公司時常有緊急會議,瞿承宣爲了省下時間,此時都會叫固定的餐廳來送飯。
文秘書輕車熟路按下號碼,還沒撥通,卻聽到老闆忽然道:“等下。”
她停下動作。
然後聽見老闆說:“中午點個披薩吧。”
文秘書:……
文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