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雪蠊需要趁手的工具。
廉澤拒絕給‘前·小姨子’提供任何物資上的支持——他是一分錢都不肯給。
而‘前·小姨子’也爭氣,要不到錢也絕不自掏腰包,她充分發揮主觀創造性,跑到大街上各種挑挑揀揀,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自制出了一把捕蠊用的抄網,並且還收集到了足夠多的、別人不要的塑料袋。
——這也是個喜歡翻垃圾桶,精通資源回收再利用的主兒。
杏子幽現在拿在手上的抄網,網是用樹皮編織的,長柄是一根細長的樹枝,捆綁的細繩則是撿到的舊尼龍線。
也許是爲了凸顯個人風格,她還在抄網上繫了小片的絲巾、假花、飄帶等裝飾之物,整體看着有些不倫不類的樣子。
要不說這是一把抄網,估計有不少人會覺得它是哪個巫師的施法法杖。
另外,它不僅造型另類,實際使用起來,還非常的笨重不趁手。
廉澤嘗試過舞動對方的‘巫師法杖’,那手感,可把他嫌棄的啊,還不如拿把鏟子來的痛快。
因此,聽到對方的話後,他不但一點不信,還更加抓緊了手上的抄網,同時用看賊似的眼神看着對方:“小杏子,咱倆說好了的,你撈你的,我撈我的,誰也別管誰,你不要癡心妄想。”
杏子幽確實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故作單純道:“姐夫,你怕什麼?我有傢伙,不會搶你的。”
“哼,再有半個小時左右,大雪飛蠊就會飛到這裡。你別管我,要實在閒得慌,你就去那邊的池子裡撈魚。”
“那兒沒有。”
“撈上只凍王八也算你賺了。”
“姐夫,我……讓我摸一下好嗎?”——指摸抄網。
“滾犢子去。”
“姐夫~就一下,讓我試試手感。”
“我不會幹這種肉包子打狗的事,等撈完了再給你碰。”
“那可以送給我嗎?”——杏子幽饞那把抄網,饞得眼睛都快亮出光來了。
“我會丟垃圾堆裡。”——這就是‘可以’的意思。
“嘿嘿~我喜歡撿垃圾。”
“……”老實說,廉澤也喜歡……
……
兩人各撈各的。
在大雪飛蠊到來之前,廉澤來在小公園的另一邊,尋了處避風的好位置——在一塊觀賞用的大岩石旁邊。
公園裡有許多樹木,這時節草木凋零,有樹的地方就有枯枝。
雖然這地方大部分枯枝落葉都被環衛工人收拾走了,但還是能找到不少。
廉澤在附近隨便轉一圈,便撿到了一小堆枯枝。
再努力一下,掰斷一根還在樹上的、小臂粗細的大樹枝,今晚的柴火就足夠了。
擺好引火之物。
廉澤身上沒點火的工具,他直接施了個小法術,變出一簇火花,點燃了落葉小堆。
生好了火,先添點易燃的小柴火,接着再放上耐燒的大柴火。
火堆火光熠熠,光芒映照在人的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用燒柴取暖,就是比電暖器之類的更有感覺。
……
烤火是挺溫心的,但這兒是公共場合,肯定會違反若干規定。
廉澤坐在火堆邊,燒火燒了十幾分鍾後。
打另一邊走來了一對老年夫婦,看兩人的模樣,年齡大約都是七十上下。
走近了。
其中的老爺子指着火堆,出聲道:“年輕人,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吶。”
——嗯……是個好心人。
但他講話的對象心不好。
“……”廉澤聽了,不僅無動於衷,還往火堆裡添了兩根柴——很猖獗的樣子。
這時,老太太也開口了:“你不要不說話,我們知道你聽得見,你這樣做不好,公園裡禁止生火。”
兩個老人家,一個‘年輕人’。
沒辦法。
——廉澤暗暗的嘆了口氣,他站起身來,然後當着兩人的面,慢慢捲起了右手袖子。
他一邊卷還一邊煞有其事的說道:“老傢伙,俺是馬頭村鐵山靠第九代傳人,打小練的就是硬功夫,只因八月中秋喝多了酒,一時發渾,三拳兩腳打死了村裡財主家的老黃牛,不得已背井離鄉流浪至此。俺跟你們說,俺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又冷又餓,在這兒烤個火怎地?你倆再囉嗦,休怪我拳腳無眼!”
——這人說的跟演的一樣,旁邊要是擺個攝像機,這兒妥妥的就是個片場。
……
那兩個老人家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的活寶,一時之間,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廉澤演得太好了,擼袖子、耍痞氣,擠眉瞪眼,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
也是因爲演得太好,在外人看來,這邊的情況就是一個成年惡霸在欺負兩位手無寸鐵的老人家。
不遠處,三個血氣方剛的中學生剛好路過,見到這一幕後,一個帶倆,都跑了過來。
率先跑過來的是個英氣十足的女孩子,她擋在兩位老人家前面,神情不善的看着‘成年惡霸’,開口問道:“你們在做什麼?爲什麼在公園裡生火?”
“……”
‘我就喜歡有正義感的小朋友。’
——廉澤心裡在偷笑,外邊則繼續一副流裡流氣的模樣。
他對着這些人擺了擺手,趾高氣揚的說道:“啊,你們幾個小娃娃來的正好,給我評評理,我在這兒好端端的烤着火,這兩個老傢伙突然走過來壞我好事,這不倚老賣老,欺負年輕人嘛?”
“你——”那老爺子還沒想明白之前的話,再聽到這一句,馬上氣得吹鬍子瞪眼。
老年人氣着了,話語不通順。
他擡手指着對方,緩了一口氣後,這才把話說了出來:“你惡人先告狀!看你一身衣冠楚楚的模樣,怎麼這麼沒道德?”
廉澤又開始作了,只見他右腳向前小邁一步,低頭加彎腰,右手做了個‘撥雲見日’的劃開動作,語氣蠻橫:“跟別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俺只跟你們講道理,這堆火,是上帝老爺賜給俺的,誰敢動它,俺就讓誰去跟上帝講道理。”
——無賴撒潑就是這個樣子,一堆胡話硬是說成歪理。
老爺子思維不夠敏捷,比不得年輕的時候,聽到這些邏輯不通但又異常通順的話,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
‘英氣的少女’作爲好學生代表,生氣道:“你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叫警察過來?!”
廉澤腳一勾,勾起一根粗木棍,握在手中,指着對方說道:“俺就說你們不講道理吧?好!你們不講道理,那我也不講道理!”
‘英氣的少女’:“你不要打人,不如我就叫了。”
——公園裡還有其他人。
“誰要打人了?俺只是給火堆添柴。”——說着,廉澤將手上的木頭丟進了火堆裡。
這時,老爺子終於理順了思路,他皺起眉頭說道:“小姑娘,我們不要跟他講道理,就叫警察過來,看他跑不跑。”
“……”少女一時猶豫,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報過警……
廉澤見‘劇情’有滯塞的趨向,馬上順着‘劇本’說道:“你說報警就報警?你自個兒不報,讓別人報,你這種人我可見得多了,一看就是老奸巨猾!小姑娘,你們可別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啊。”
老爺子聽了這話,氣得直跺腳:“我跟老伴晚上出來散步,忘帶手機了。”
“這也能忘?”
“我老頭子,快八十的人了。”
“呵~扯年齡幹嘛?俺老家馬頭村村裡的老頭子,沒一個活得過八十,你也不想想別人。”——廉澤這會兒真是個‘蟑螂惡霸’。
“……”
……
老人家年齡大易健忘,忘帶手機很正常。
——想到這一點,‘英氣的少女’不再猶豫,她伸手從兜裡拿出了手機,準備報警了。
“!?”
廉澤這會兒神清氣爽,連帶着耳聰目明,在跟人嘴賤的同時,還關注着周遭人物的反應。
在見到少女的動作後,他馬上伸手指向對方,厲聲道:“喂!你在幹什麼?!把手機放下!”
‘英氣的少女’面無表情道:“你去跟警察叔叔講你的道理吧。”
廉澤:“我可警告你了,把手機放下,你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需要改過自新的,應該是你。”——‘英氣的少女’點亮了手機屏幕、滑出了虛擬鍵盤。
“……”
廉澤的歪理也就欺負一下老弱婦孺,要真來了警察,他就又得帶着他的‘前·小姨子’跑路了。
這可不行。
……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廉澤右手如閃電鞭子一般快速揮出,往右上方張手一握,握住了一隻被他暗中呼喚過來的雪色大蠊。
緊接着,他抓着這隻雪蠊,如投擲飛鏢一般,直直的朝着前方,將手中的雪蠊投擲了出去。
‘唰~~~’
——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聲效。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英氣的少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一道白色影子朝自己臉門飛來。
無法躲開,那飛來之物正中她的鼻樑。
下一瞬間,她感覺鼻子上有些疼痛,像是被甲蟲類的小爪子抱住了一樣。
視線開始聚焦,她看見了……兩根長長的觸角……一隻肥肥的……
“蟑螂啊!
!”
——少女尖聲驚叫。
她丟掉手機,在尖叫的同時勐甩腦袋,試圖把臉上的髒東西甩飛掉。
另外兩個學生很慌張的看着,想幫忙又無從下手。
兩個老人家還很驚愕,也沒動作。
至於廉澤……這傢伙正在享受人類的驚恐,一副偷稅犯的嘴臉。
……
‘大雪飛蠊’開始了。
‘蜜瓜市’的雪蠊們開始變得躁動不安,紛紛爬出角落,暴露在外面。
低空中已有不少雪蠊在展翅飛舞,猶夜裡的飛蟲,到處飛來飛去,等待‘大部隊’的到來。
“……”
驚聲尖叫跟神清氣爽都有個上限。
少女不尖叫了,廉澤也愉悅夠了。
‘大雪飛蠊’已經開始,再過一會兒,由無數飛翔的雪蠊組成的‘大雪’將會飄過這裡,得準備捕撈工作了。
“……”
廉澤揉了揉臉頰,放鬆了因笑得太多而變得僵硬的臉部肌肉。
緊接着,他正面迎着被氣到怒火中燒的老少五人,以手作梳,撩起劉海,從前面梳到了後腦勺。
——很有‘反派大哥’風範的動作。
做完了這一下,他整個人的氣質陡然一邊,從‘成年惡霸’變成了‘深不可測的黑老大’,氣場十足,鎮得在場的其他人大氣不敢喘一下。
廉澤撩完頭髮後,嘴角勾起,露出既邪氣又有魅力的微笑:“不跟你們玩了。我在這裡等一場大雪,大雪將至,你們最好早點回家,不然的話,再晚一些,就得與它們共舞了。”
說話間,他稍稍擡起右手,彎下手掌。
附近幾隻路過的雪蠊受到某種指引,飛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邪氣的表現、古怪的話語、奇怪的雪蠊、神秘的惡人……
——廉澤的表現,唬得那五名人類一愣一愣的,愣在那裡,像五個呆木頭一樣。
……
話不多說。
廉澤拿起一旁的抄網,再抽出幾個塑料袋,塞進衣服口袋裡,準備隨時取用。
公園裡的雪蠊越來越多了。
他舉起抄網,對飛蠊多的地方隨便揮舞了一下,便網到了六隻大雪蠊。
“……”
再看看百米開外的杏子幽。
那傢伙像是在搞‘巫蠱之亂’似的,揮舞着她的那根‘巫師法杖’,在草地上連蹦帶跳、跑來跑去。
——非常怪,不過……很有活力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她將撈到的雪蠊都裝進腰邊彆着的一個塑料袋子裡面,已經裝了大半袋了。
“……”
廉澤看了看周圍,發現有個傢伙正舉着手機,對着他的‘前·小姨子’。
網絡時代,這樣的人越來越常見了。
“哼。”
廉澤冷哼一聲,默默施了個範圍法術。
法術展開後,那人突然喊了一聲‘好燙’,丟掉了手上的手機。
手機落地後,沒幾秒便自燃了起來。
——膽敢拍攝邪神,就得做好被邪神‘關注’的準備。
……
隨着時間的流逝,出現在公園裡的雪蠊數量急速增長。
原來在這裡散步的人逃的逃、躲的躲,剩下的人要麼是尋刺激的,要麼是跟‘雪蠊教’沾邊的。
雪蠊那麼美味,現在如此大量出現,愛好者們肯定得把握機會,出來撈一把。
於是,城市中出現了‘悲喜’兩個極端,愛吃雪蠊的歡欣雀躍,怕雪蠊的更加害怕。
在此混亂的背景下,‘大雪飛蠊’在天空中成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