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類相殘’,這本來就是上不得檯面的事。
廉澤作爲蜚蠊族類的最高神,偶爾吃吃蜚蠊可以,但讓他‘振臂一呼’,主動命令蜚蠊們上餐桌,那就未免太卑劣、太沒有底線了。
所以他的態度很堅決:“我是絕對不會爲了口腹之慾而召集它們進油鍋的,你想都別想!”
杏子幽噘了下小嘴,略有不滿道:“姐夫,你不肯親自出手,又想要有雪蠊吃,哪有那麼好的事?難道要我一個人去找雪蠊嗎?它們都住在下水道里,我捉不到它們。”
“也有住在別人家裡的。”——廉澤補充了一點。
“你又在教我做壞事。”——杏子幽可不想擅闖民宅。
“……”
兩人一邊吵鬧一邊走道。
走着走着,前方迎面走來了一位裝束怪異的男子。
該男子穿着一件黃褐色加長風衣、頭戴黑色漁夫帽,低垂着腦袋,直直向前走來。
——看着有點‘變態’的氣場。
他一靠近,吵鬧着的兩人頓時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
杏子幽用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來人,緊接着雙手在胸前比了個‘X’的姿勢,語氣不善道:“不看金魚,不找工作,不想少奮鬥六十年。”
——她前兩個月在嵐都逛街時,遇到過‘奇怪的人’,所以這會兒的反應比較激進。
“……”
廉澤聽了,露出一臉憋笑的表情,但沒笑出聲來,也沒開口說話。
那奇怪的男子稍稍擡起頭,露出了一張飽經掃黃打非的面容,以及一雙明亮、真誠的黝黑眼睛。
他壓低着聲音說道:“小妹子,不要害怕,叔叔我呀,是個好人呢~”
“……”廉澤在心裡默默吐槽:這一嘴粘膩又流暢的語氣詞念法,二不二三不三,兩個次元都不討好,屬實是訓練有素的老二次元了。
杏子幽還是很戒備,她閃身躲到廉澤背後,斜斜的探出個小腦袋,對那人說道:“你別靠近我,不然我姐夫會把你揍得性別逆轉,變成娘們兒。”
‘奇怪的男子’一下樂了:“還有這等好事?”
“……”
幻想不切實際的事情,也得從現實的基礎出發,不然就會出現‘錯誤的幻想’,令‘神’嗤笑。
廉澤譏笑了一聲,接着提醒道:“你可想好了,你今年四十有多,給你逆轉了,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你再想想你的顏值狀態?參考一下你鄰居家裡的黃臉婆?”
‘奇怪的男人’輕呼了一口氣,平心靜氣道:“你不要胡說,我要是變了,那一定是永遠十七歲的美少女。”
“……”
看吧,這就是‘錯誤的幻想’。
…….
廉澤真有實現對方的‘幻想’的能力,但此時此刻,兩人都是當做玩笑話來講的。
陌生人之間的玩笑話,說一兩句意思意思就得了。
‘奇怪的男子’馬上轉回了正題,他的語氣變得親切起來:“大兄弟、小姑娘,你們是不是想找‘雪色大蠊’吃啊?”
——‘雪色大蠊’就是‘雪蠊’,這裡說全名,是不想讓人誤會是‘雪蓮’。
廉澤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奇怪的男子’:“我聽朋友說的。”
廉澤:“……”
兩人之前遇到了好幾波宣傳雪蠊的人,這裡不難推測,對方口中的朋友,就在那些人裡面。
‘奇怪的男子’又低下頭,他像做賊的似的,前後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蹤後,這才小聲說道:“朋友,我知道哪裡有雪蠊賣。”
廉澤露了個表示無語的眼神:“哪裡?”
“噓——我們借一步說話。”
“啊……好吧。”
“……”
……
三人走了幾分鐘,來到了一處小巷子裡面。
——沒走多遠,這兒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兩邊有牆,視線擋了很多。
到這兒後,‘奇怪的男子’緩緩解起了風衣上的扣子。
廉澤看得表情愈發古怪:“喂……你這是幾個意思?有孩子在這兒,你可別亂來啊。”
杏子幽看了看巷子兩邊,奇怪道:“姐夫,哪裡有孩子?”
廉澤面露微笑,對她做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此時無聲勝有聲。
杏子幽瞬間明悟,她抿着嘴巴,以手作錘,連續敲打了對方的後背十幾下:“壞姐夫,我纔不是小孩子——除非你天天帶我去吃塔塔雞。”
——‘塔塔雞’是這個世界某知名連鎖炸雞漢堡店的名字。
……
這時,‘奇怪的男子’解完了釦子,他張開左側風衣,露出掛在風衣內側的透明袋子,說道:“兩位不要誤會了,我想給你們看的是這個。”
透明袋子有三個,每一個裡邊都裝着十多隻雪白色的大號蟑螂——也就是‘雪蠊’。
“……”
雪蠊的顏值比美洲大蠊要高很多,體型大了將近一半,更加肥大多肉,更加有‘美蠊’的氣質,一看就是蠊中貴族。
總的來說,雪蠊大概就是蜚蠊界的‘楊貴妃’吧。
……
盯着雪蠊看了一會兒後。
廉澤指着對方的風衣說道:“喂,我要的是用雪蠊做的菜,不是活的雪蠊。我們要是想吃活的,還用得着你嗎?”
‘奇怪的男子’:“不不,大兄弟,我這是給你們看一看,讓你們知道我不是騙子。”
廉澤:“你這搞得咱們像買賣麪粉的,太不像話啦。你直接帶我們去吃,不就好了?”
‘奇怪的男子’又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哎、哎,大兄弟,別說那麼大聲,這件事不能讓某些人知道,不然就全完了。”
“什麼‘某些人’?”
“你想一想,有愛吃雪蠊的,那肯定就有憎恨雪蠊的,我是給像你這樣的同道中人引路的雪蠊愛好者,我說的‘某些人’就是專門攪局的異端。他們是一羣瘋子,跟瘋狗一樣,你遇到他們說不清理的,他們見到我們就發瘋。”
“可以理解……”
這邊有‘雪蠊’,嵐都有‘蟲娘’,根兒都出自廉澤,他可不得理解嗎。
……
繫好風衣口子。
‘奇怪的男子’豎起三根手指,說道:“大兄弟,蠊香不怕巷子深,知音無價,我也不坑你,我就跟你明碼標價,一斤雪蠊三百塊,不管你要炒的還是蒸的,價格都一樣。”
太貴了。
廉澤腳一跺,不出十分鐘,就有上百公斤的雪蠊堆在他面前,按對方說的價格,那就是六萬塊啊。
“……”
唉……貴就貴吧,反正自個兒當冤大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廉澤想了想,點頭說道:“三百塊就三百塊吧,我要……十斤,爆炒、油炸、酥炸、清蒸……怎麼做都好,反正十斤給我整五樣不同的菜就行。”
‘奇怪的男子’:“十斤是三千塊。”
“知道啦。”
“還有一點,大兄弟,你得先交錢。”
“可以。”
“還有,交了錢,你得在這裡等一會兒,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之後會有另一個人把東西送到你手上。”
“好麻煩。”
“因爲曾近被釣過魚,這也是出於安全考慮,請你見諒。”
“好吧……”
“……”
給錢、收錢。
‘奇怪的男子’將錢放進風衣內側的口袋,又提醒了兩句,然後低聳着身子,往巷子另一邊急匆匆的走了。
……
杏子幽看着‘奇怪的男子’做賊一般的背影,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壞壞的問道:“姐夫,你覺得我的農場怎麼樣?”
廉澤客觀評價道:“還不錯吧,除了‘菜不對味’以外。”
“那麼,我那裡可以不可以養殖雪蠊?”
“你問我幹嘛,那又不是我的農場。”
“嘿嘿,姐夫,我想好了,我養你買,一斤不要三百塊,只要一百五。”
“我看你像個二百五。”
“姐夫,不帶智商侮辱的。”
“你要想賺錢,養蠊不如養參。我早讓你賣參了,你之前要聽進去,你現在早就是個富婆了。”
“……”
對於一般人類,‘養雪蠊’確實是個彎道致富的好主意,但對於草木神來說,想要賺錢,隨便哪個都比這個簡單跟輕鬆。
杏子幽有自己的堅持,她說的‘養殖雪蠊’只是說着玩的,要真讓她養,她第一個不幹。
她選的‘賽道’是種菜賣菜,她就算窮到破產,也不會搞什麼‘養參’‘養蠊’。——大概……不會吧?
…….
兩人在巷子裡等了半個小時後。
一個外賣騎手打扮的人,騎着一輛電動車,進入了小巷。
在經過兩人時,電動車突然停下。
‘騎手’解下掛在車頭位置的一個大的外賣袋子,遞給了兩人:“你們的外賣。”
“謝謝。”——廉澤收下了。
“……”
‘騎手’離開後,兩人接着也離開了小巷。
杏子幽‘饞眼欲穿’的看着不透明的外賣袋子,“姐夫,我聞到了香噴噴的味道,可以吃了嗎?”
“去前面那家旅館,開兩個房間,在房間裡面吃。”
“在外面吃不好嗎?”
“按照我的個人經驗,你永遠不要期待怪咖不會出現。”
“???”——杏子幽作‘滿頭霧水’狀。
“……”
這座城市有憎惡雪蠊的怪咖——也就是先前那個‘奇怪的男子’口中的‘某些人’。
廉澤有不少‘吃瓜者莫名被打’的經驗,他可不敢賭‘某些人’不會出現。
……
旅館房間內。
廉澤打開外賣袋子,裡邊有五雙快子五個快餐盒。
盒子裡分別裝的是:油爆雪蠊、香辣雪蠊、酥炸雪蠊、西芹臘肉炒雪蠊、清蒸雪蠊芋丸。
將五個盒子依次擺開。
第一個快餐盒的蓋子打開後,杏子幽迫不及待的用快子加了一隻油爆的雪蠊。
塞入口中,嚼——
油爆過的雪蠊口感酥脆,鮮嫩的肉質,再配上專門調配的醬汁,一口下去,汁液爆開,鹹鮮香充盈齒間,給人以極致的美味享受。
杏子幽十分感動:“嗚~~太好吃啦!”
一隻、兩隻、三隻……她覺得,就算吃到世界毀滅,也吃不膩它。
第二個被打開的是‘清蒸雪蠊芋丸’。
在這道菜裡面,雪蠊除肉多的腹部外,其餘部分再加上適量蝦肉跟芋頭,用絞肉機破壁機打成泥,到捏丸子時,再將雪蠊的腹部當餡料放進丸子裡面。
——過程中還有其他步驟,最終捏好丸子後,直接清蒸,蒸完再澆上一層增香增亮的清汁,如此便完成了。
盒蓋開後,杏子幽忙不迭的轉過快子方向,夾了一顆‘雪蠊芋丸’。
“嗯——好吃!
!”
芋頭的芋香、蝦的鮮美,不僅沒喧賓奪主,反而更加襯托出雪蠊獨特的美味,丸子口感Q彈,雖然有些粗燥,但……它超級好吃!
第三個被打開的是‘酥炸雪蠊’。
跟前兩道菜一樣,這道菜也非常好吃。
然後是第四個、第五個——
這五道以雪蠊爲主而製作的菜餚,各有各的美味,怎麼誇讚都可以。
作爲食材的雪蠊,幾乎可以媲美凡人世界中最頂級的食材。
材料夠頂級,除了搞黑暗料理的,其他人怎麼做都好吃。
好吃,但也不夠好吃。
廉澤五道菜各嚐了幾口,便因爲心理落差,停下了快子。
他是山珍海味吃多了的人,吃得出做這些菜的人的手藝。
那人手藝很一般,做的菜堪堪過了及格線,這些菜之所以美味,主要還是因爲雪蠊本身的特殊。
用評審的話說,就是廚藝配不上雪蠊,白瞎了那麼好的食材。
不過,一碼歸一碼,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至少杏子幽就吃得‘十分感動’。
……
——大雪飛蠊——
嘗過用雪蠊做的菜以後,廉澤與杏子幽對雪蠊的美味有了更深的理解。
第二天,兩人各自做好了‘捕撈雪蠊’之前的準備。
再然後,時間來到了當天晚上。
兩人來到了之前到過的公園裡面。
十二月的北方,夜晚非常清寒。
公園中,一處地勢較高、有很多花圃的草地上。
廉澤誤判了夜晚降溫的幅度,以至於穿的衣服不夠,凍得感覺跟個王八蛋似的。
他小跑了一圈,但身體還是忍不住發顫,“受不了了,我得點個火堆取取暖。”
說着,他拿起了放在地上的一把長柄抄網跟一疊厚實的塑料袋。
杏子幽見狀,馬上說道:“姐夫,你放心去取暖,這些東西就放在這裡,有我看着。”
——作爲對比,她手裡也拿着一把長柄抄網,但是與她‘姐夫’那把五十塊錢買的不同,她這把是‘純天然’‘免費’‘手工製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