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啓的肩膀,靠起來是要比碧荷的肩膀舒服多了。可是,靠上去卻不能像是靠着碧荷那樣安心和自在。半強迫的靠在路啓肩上,茉香除了如坐鍼氈,除了心慌意亂之外,幾乎感覺不到舒服二字。
尤其是,幾乎不用睜眼,茉香就能感覺到對面樊青桂如利刃般的眼神。只是,饒是如此,她也絲毫不敢睜眼。她怕一睜眼,矛盾更加激化。當然,不睜眼的目的,也未嘗沒有逃避的意思。
她慌張的想要掙開路啓的束縛,奈何路啓似乎早預料到她會這樣,幾乎不給她任何可以掙脫的機會。由始至終,她只能被路啓這樣束縛着,乖乖躺在路啓的肩膀上。
茉香氣急敗壞,認爲路啓不至於笨到如此地步,這一定是他故意要陷她於爭鬥中才肯罷休。當下腦子一塌糊塗,於是忍不住心中憤慨,伸出手悄悄的掐住了路啓的腰。然後,狠狠的擰了擰。
其實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路啓放手而已。可是路啓倒好,彷彿沒察覺一般。
“路還很遠,青桂你也歇歇,等到了我叫你。”路啓的話音剛落,茉香就已經聞到樊青桂身上特有的那股桂花香味撲了過來。不用睜眼看,茉香就已經猜到路啓大概也不由分說的將樊青桂按在了懷裡。
茉香簡直不知道路啓到底想要幹什麼了。他這樣,難道不怕樊青桂反感生氣?
果然,樊青桂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強迫的,使勁的掙扎起來,甚至開口言道:“我又不累不困的,不需要休息。就算要休息,也不用靠着你。”這話聽來,明顯是帶有賭氣的成分了。很顯然,面對路啓這種行爲,樊青桂氣惱了。
想想也是,若換成她是樊青桂,她只怕也是一個反應。這不相當於是路啓擺明了要她和樊青桂平起平坐麼?不生氣纔怪。茉香心裡想着,忍不住苦笑起來。這路啓,平時看起來蠻精明,怎麼這會這個節骨眼上卻是犯傻呢?
“青桂,乖。”路啓沒有多餘的話,只是半帶安慰的說了這麼一句。可是就是這樣一句,卻彷彿帶有魔力一般,竟然讓樊青桂真的平靜下來了,不吵也不鬧,安安靜靜的伏在路啓的懷裡不再抗拒!
茉香心底有些訝然,可是很快卻也平靜下來。想必,這就是路啓和樊青桂之間的默契吧?自己一個外人,又如何能猜測得出其中的奧秘?罷了罷了,不想了。
不用擔心矛盾激增,也不用擔心樊青桂的抗拒,茉香漸漸的放下心來,開是真正的閉目假寐。甚至於到了最後,竟是真正的沉沉睡去了!
這也怪不得她。本來懷孕之人就嗜睡,今天這麼一大早起來,又傷神動腦,疲憊睏倦也是正常的。這會子心裡沒了包袱,一下子就睡着了也不爲奇。
而當茉香真正睡去,路啓自然是察覺得到,當下小心翼翼的幫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卻沒有驚動她。然後,就這麼一手擁着她,一手擁着樊青桂,一直到到了目的地。
而樊青桂,始終也沒睡去。只是靜靜的靠在路啓的肩膀上,睜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茉香,也不知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而巧語,當着路啓的面自然不敢亂看,始終規規矩矩的坐在那,不動用不敢動。
倒是碧荷,看慣了路啓,也不害怕,反而淡定從容,時不時看看茉香,或者問問路啓和樊青桂,喝不喝茶,或是吃不吃果子什麼的。甚至,見茉香真正睡去之後,從包袱裡拿出披風,小心的給茉香蓋上了。
從城裡到廟上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個時辰都不到,就已經到了目的地。要知道,怕一路太過顛簸,路啓還特意吩咐過儘量慢點,爭取平穩些的。
馬車停了,巧語和碧荷自然是要先下車的。而等到兩個丫頭下車之後,路啓才遲疑的看了一眼懷中的茉香,對樊青桂商量道:“要不再等等?茉香睡得很香。”
“還是先叫醒吧。”樊青桂看了一眼茉香,出奇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淡淡笑了笑,開口道:“就這麼睡着也睡不舒服,倒不如去廟裡要個禪房,讓她好好休息。”
路啓微微一想,覺得還是樊青桂說得有理,當下也點頭應了。只是,看着樊青桂面帶微笑的樣子,卻是愣了愣。然後忽然狂喜起來,伸手握住樊青桂的手,路啓有些激動:“青桂,你不生氣了?”
樊青桂低頭露出幾分笑來,說不上是苦澀還是無奈,她攏了攏耳邊的鬢髮,柔聲道:“其實你說得沒錯。決定納妾的是我,我又何苦埋怨你?你沒錯,茉香也沒錯。錯的,只是我。我自己不爭氣不能替路家繁衍香火,我自己嫉妒心太強,見不得你對茉香好。我害怕你被茉香搶走。茉香溫柔,漂亮,而且現在又懷孕了。再看看我,年紀大了,容貌漸漸不在了,性子也不好……”
“青桂,你不要這樣說。”路啓急切的打斷樊青桂的自憐自哀,想要證明自己的心跡道:“你知道我的心,你知道不管你怎樣,我也不會離開你的。你何苦這樣?不管茉香再漂亮,再溫柔,她始終不是你。我路啓這輩子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此言出,樊青桂幽幽的看着路啓,良久,笑了,笑得燦爛若春花初綻。
而茉香,卻彷彿吞了一顆沒有包糖衣的藥丸,就那麼一路苦到了心裡去。路啓的話,她聽見了。而樊青桂的話,她也聽見了。
然後,她明白了一個事實——不管路啓表現得如何親密,不管表面上看來她和樊青桂幾乎沒設麼區別,可是實際上,她由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外人。徹徹底底的外人。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而剛剛升起的熱情,也在這樣的認知下,徹底的熄滅了。她,還是她,一個不屬於這路家的外人。她的親人,始終不會是路啓和樊青桂。她在這裡,只能孤獨。
能陪伴她的,大概只有這個孩子了罷?悽然的覆上小腹,茉香在心裡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