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查看!
沒有錯,地上分明有條被弄得皺巴巴的被子。
我用手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雖然昨夜燈火暗淡,但是也能看清楚正是那位獵戶替我們拿來的禦寒的棉被啊。
少年酒醉之後被獵戶扶到熱炕上睡着了。
那會兒,我跟獵戶要了一牀多餘的棉被,夜裡給我自己預備的。
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握緊了被角,我心中閃過一絲慌亂。
山洞內只有我一個人,我得出去看看。
不管怎麼樣,得先找到人再說啊!
少年去了哪裡?昨晚山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我跑出山洞去的時候,盡我所能用上最快的速度,不料在洞口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耳聽得一聲低低的悶哼聲響起,因爲速度的關係,衝擊力太大撞得我往後退了幾步。
我擡起頭看看那位險些將我撞倒在地上的是什麼人?
“你醒了?”還是熟悉的聲音,還是熟悉的少年。
我心裡緊繃的弦一下子放鬆,太好了!
這個時候看見他真有看見親人的感覺,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山洞裡醒來的感覺太糟糕了!
“你......我們怎麼到了這裡?“我看着他,腦中轉過數個念頭,尚有些摸不着北的惶恐。
定了定神,我對着少年結結巴巴地問,”昨晚......昨晚不是明明住在那個獵戶的家裡麼?”
我很想問問他到底從哪裡來的,還有昨晚發生的事情,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我睜開眼睛就到了山洞裡,”我有些怔忡,頓了頓接續道,“剛剛醒來的時候可把我弄蒙了,搞不清狀況,甚至還以爲自個兒在做夢呢!“
要不是看見昨晚獵戶給我拿來的棉被,我真會當這一切是在夢裡發生的一樣!
少年不知道怎麼搞的。身上穿的那件外袍都溼了,我朝洞外張望,果然見到外頭還飄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冬日的寒冷在風中伴着雨滴格外凍人,我忍不住一哆嗦。裹緊了身上的衣袍。
“小菱,這會兒天下着雨呢,你出去幹什麼,進山洞休息一下再說話。”
少年看着我擋在了我的面前,然而我覺得他的樣子好像看上去剛纔是發生過什麼事情的。
我直覺他有事隱瞞了我。
天的確在下雨。他說我的理由倒是很充分,但他自己溼淋淋地從雨裡回來的,又怎麼說呢?
上下打量他,尤其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思索了幾秒鐘後,我狐疑的看着他,正想要問一問,忽然鼻端嗅到冷風裡夾雜飄着的淡淡一股味道。
一股讓人心生警惕的味道!
下一秒,我變了臉色道:“怎麼回事?”
我低頭看着他,驚異地發覺少年的左手一直攏在袖子裡。他似乎在刻意用衣服擋着,好不讓我注意到,但越是這樣,我反而就越容易覺察。
當下,我擡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查看!
方纔我從洞裡跑出來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要不是他擋住了我,我可能還沒空仔細打量他的。
我知道他的確有事瞞着我,我很確定!
“沒事,小事情!真的擔心就陪我進去。”
少年撥開我抓住他胳膊的手,撇開腦袋語氣從容地道。
“誰擔心了?!”我隨口嘀咕了一句。“不過,你要是受傷了,勞動力就沒有了,誰去找東西吃?荒山野嶺的。連個村子都找不到。”
難爲吃貨了,第一時間想到的永遠跟口糧有關,是本能反應,好不好?
“你倒是誠實,“少年轉過腦袋,目光帶着探究。語氣卻有幾分嘲笑的望着我道,”長這麼大的男孩子,處處依賴別人,活得跟個米蟲一樣。”
這廝在毒舌,念在他受傷了,我暫且不跟他計較。
他有力氣毒舌,我心也放下一半了,至少說明他傷得不重。
我歪着頭想了想,拉了他完好的右手一把道:“好吧!我聽你的,先進去再說。”
少年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大約沒想到我瞬間變得那麼好說話了。
他跟我一左一右往山洞裡走。
我一邊走還在念叨:“你不知道我剛纔醒過來的時候,都傻眼了啊!“
”我看着四周完全是個陌生的山洞,關鍵是裡頭一個人也沒有,連你......”
我打住話茬兒,看了看他道,“是你帶我到這片荒山來的,結果你都不曉得到哪裡去了!”
我語氣帶着抱怨低下頭,心道沒事讓我一個人在山洞裡,他跑哪裡去了!
我放慢了腳步側頭望着他道:“當時第一個念頭涌上來,我馬上決定出來找你,對了,你的手待會兒給我看看啊,怎麼弄的?”
少年頓了頓腳步,臉容依舊被遮擋着,雙眸中卻閃過一絲戲謔的意味。
“我以爲你第一個念頭是找吃的呢,居然還能想起有我這個同伴。”
我一愣,他說同伴?
好吧,他說的也有道理,從江中被劫持到現在,兩個人好歹也呆在一起幾天了,真可以算得上是同伴了。
“同伴之間可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哦。”
我靈光閃現,趁機插了一句道,“你待會兒不光要給我看看左手,還得給我看看你的臉!”
我一下子找到了身爲同伴的好處,要知道昨晚我乾等了那麼久都沒能見到他的臉容。
當時那個鬱悶啊,這傢伙睡在熱炕上的姿勢根本就擋住了臉,一點都看不到。
害我空等那麼久,還是失望地睡着了!
現在很好,一大早的他就跟我挑明瞭身份,作爲同伴,看看另一個人的長相又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呢?
少年雙眼閃過驚訝,似乎沒料到信口一句話就給他自己挖了個坑。
廢話!那是他主動說出來的,可不是我誆他的,正好給我一個理由。
少年轉頭看我歡喜的樣子剎那間愣怔了一下,稍後硬梆梆地回答我道:“別的好說。這個不行。”
“哎!”我跳起來衝他揚了揚手道,“你該不是臉上真的有個奇醜的大疤,或者長了個胎記之類的,所以才死活不肯給我看真容吧?”
我想這一回總能讓他生氣了。沒準一生氣就主動將那塊蓋在臉上累贅的布給拿下來了呢。
我記得我跟獵戶說少年破了相的時候,那會兒他表現出的生氣的樣子。
他氣到故意不理睬我後來按捺不住還跟我嗆聲的模樣清晰浮現在眼前。
我記得可清楚了!
那麼執着於容貌的一個人,不能忍受旁人對他的貶損,自尊心超級強。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回。他變了風格。
少年眸光幽深望着我頓了頓,格外淡定地道:“你做夢,說了不給看就是不給。”
他面色緩了緩,接着語氣又變得冷淡道:“小菱,你又不是女人,纏着要看爺的真容幹什麼?”
他目光定定地望着我,忽然俯下身子靠過來,四目相對間他淡淡一笑。
“爺長得好看還是難看關你什麼事?”
我往後退一步,停下來憤懣的跺了一下腳道:”誰稀罕啊,我不過是好奇心而已。“
”換成你整天跟個蒙着臉的同伴在一起。”我忍不住吐槽他,“你難道就不會好奇麼?好奇對方長什麼樣啊!“
”不會!”少年斬釘截鐵地道,少頃,他又看了我一眼,“何況......爺爲什麼要滿足你的好奇心?“
“身爲男人,好奇心那麼多幹什麼?”
哎!我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這麼跟他扯皮下去,我估計佔不了上風。
算了算了,總有機會的,我得耐下性子再等等。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我準備好了一定要看到他真容!
到了山洞最裡頭,我這會兒有空好好打量裡頭的配置了,之前醒來的時候,先是被嚇到了。接着就是跑出去找他。
我鬱悶的發現,這裡的壞境甚至比不上第一回停留的那一處。
好歹那邊還有不少前一回停留的路人留下的乾柴跟枯枝。
我們烤了一晚上的火,甚至還弄了食物——烤魚,柴火都能剩下一點留給後頭來的人。
然而在這裡,我只見到洞內角落裡疑似”柴火“的幾根稀稀拉拉的枯枝。
這哪裡夠燒的,大約半晚上都撐不到。山裡的寒夜那麼冷!
看來上一回經過的路人,不清楚山民這裡的規矩,要是人在此停留歇腳,走的時候也得給後頭來的預備下一些啊。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上回停留的人走的時候跟今日一樣。
天公不給力,導致沒法在林中搜集到要用的枯枝。
“麻煩大了,外頭還在下雨呢,“我回想山洞口看到的情形,外頭的雨看着沒那麼快就能停的。
我嘆了口氣低下腦袋道,“恐怕找起來會很困難。”
罷了,這會兒天還亮着,大不了我幫他處理完傷,自個兒跑出去找一找。
順着山路走遠一些,興許也能找到。
我的運氣不是每回都不賴麼?
只是我還沒搞清楚現在所在的位置,剛纔洞口驚鴻一瞥的,沒看清楚外頭的方位。
少年正坐在洞內的石壁旁,身子緩緩靠上了石壁,一雙眸子盯着在洞角落翻東西的我道:“小菱,你找什麼?”
“沒,我就是看看,”我轉過腦袋看了少年一眼,問他,“這裡的柴火不多,你也看到了。”
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我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握問:“咱們今晚是不是要在這裡過夜?”
少年點頭道:”臨時住一晚。“
“對了,你都沒跟我說到底怎麼回事呢?”被柴火的事情一打岔,險些忘記正題了!
我收斂心神直起身子,走到少年身邊,蹲下來看着他道,“咱們昨晚不是在那位大叔的房子裡?”
”喝醉的是你,我連一滴酒都沒碰過,我很清醒啊,”我皺了皺眉,語氣一轉道,“可是後頭的事情我沒有印象,我只記得你在雜物間睡着了。“
”你跟我說說,”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一覺醒來就到了山洞裡,你剛纔到哪裡去了?“
前幾個問題,少年都沒有回答的意思。
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他回答我了,但是也只說了簡單的兩個字。
少年沉默了片刻,語調冷靜地道:”善後!“
我心跳快了快,頓時擡起頭盯着他表情猶豫道:”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小菱,“少年閉了閉眼,右手伸進懷裡,一陣摸索之後掏出了兩個小瓶子,看上去都是小巧玲瓏的,樣子也差不多。
區別在於上頭的瓶塞顏色不一樣。
少年用手遞過來看着我道,”小菱,你幫我打開一下。“
”單手不方便開啓。“他低低解釋了一聲。
我這個三腳貓的大夫,不是第一回處理傷口了,接過藥瓶立即會意的點點頭道:”行,你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啊!“
說話間,我低頭看着手上握着的兩個小瓶子,視線一秒被吸引住立刻睜大了眼睛。
我不是第一回見到藥瓶了,應該說我見過的這類藥瓶太多太多了,但是少年拿出來的讓我眼前一亮!
瓶體是瓷質的這一點多見,但是上頭的塞子,完全不是我經常能見到的那類一整個的軟木塞,而是在瓶口邊緣用木頭做成了一個精緻的鎖釦。
這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這兩個藥瓶都是雙重保險的!
不光有塞子塞着以防裡頭的藥丸或者藥粉灑落,加上這一道格外精緻的鎖釦,就等於多了一道安全的防護,就是跑跳之間瓶子滾落都不用擔心裡頭藥會灑了!
好巧的心思!好精湛的工藝!
我不禁感慨了一句。
”小菱!“少年見到我出神反覆看着藥瓶,提醒了一聲,”你發什麼呆啊!“
我頓時回神,望向他歉意的道:”對不起,我第一回瞧見這樣的瓶子,連國都城的藥鋪裡都沒見過,覺得很新鮮。“
”西蘭南邊兒我從未去過,不曉得那邊的風土人情,如今看來,真是能工巧匠雲集的地方。“
少年眉間皺了皺,不置可否望着我。
”來,我替你上藥吧。“我握着瓶子湊近他,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我覺得這傢伙哪裡不對,看上去精神狀態不太好,是不是也因爲受傷的關係?問題他怎麼受的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