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道是撕了衣裳?
回過頭來想想,否則怎麼解釋他就跟變戲法一樣將整個廚房都弄得乾乾淨淨的呢?
我定神思索,好像真的是呢!
既然是這樣......我垂眸想了想之後便不再猶豫,他之所以會那麼做,證明這個地方是實在找不出其它法子了。
顯然,少年是出於無奈勉強想出了一個辦法,眼前的我似乎也只能照做了。
我於是依法炮製從自個兒的衣袍夾層上弄了塊佈下來。
天放替我買下的這身男裝雖然料子談不上多好,卻是質地堅韌的布料。
想破壞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動手試了試,發覺輕易撕不下來呢。
視線一轉,我動用了廚房內切菜的刀,劃了幾下才撕下來。
我放下菜刀,低頭看着自個兒的衣裳,心中一樂,沒想到冬天衣裳穿的厚還能有這用途!
竈上的熱水還挺燙,我從廚房一角放着的水桶內拼了些冷水放進去。
總算有熱水能把自己洗洗乾淨,可惜沒法奢侈的洗個熱水澡,光是腦海裡想一想那種愜意的滋味我就有如在雲端的感覺!
這個奢侈的念頭怕是要等到進肅州城才能實現了!
師兄他這會兒大約還在肅州城的宅院裡,在燈火底下跟一幫海國的人議事呢。
在船上的時候他跟我說了到達肅州之後要做的事情,第一件是去東郊的宅院,第二件便是要確認一下王師的隊伍到達了哪裡。
殊途同歸,目的都是北地,最終大家都會到那一片寒冷的兵臨戰事的地方去。
這是早在國都城內就約定好了的計劃。
我們的行程按照預期是快過女帝的隊伍的,但是意外狀況發生了,耽誤在出谷的時候,我被黑衣人劫持,天放就必須停下行程,留在肅州等我的消息。
以師兄的個性。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將查訪我的消息交給底下的海國人,自己一人先行前往北地的。
......我取水的時候發現土爐竈內還有些餘燼,這點資源不能浪費了。
轉頭看見廚房角落堆着的紅薯,走過去拿了幾個用乾柴撥弄進爐膛裡。明早可以用來當早飯。
我洗完後將廚房內收拾了一遍,然後把竈上多餘的熱水用木桶承裝了,順帶我還搬了個凳子。
雜物間內只有兩個凳子,就算倚靠着牆睡,也太少了。
廚房裡凳子多
。帶一個回去正好用來拼湊我的簡易牀鋪。
其實在獵戶回來前,我就想過,萬一要跟那傢伙湊活在一個房間內,我該怎麼跟他解釋。
我想了很多說詞,還是覺得碰上那種情況勢必會很尷尬。
不料一頓飯下來,因爲獵戶招待的烈酒,少年喝醉了,這倒省去了我最擔憂的那部分。
跟一個喝醉了熟睡的人在同一個房間裡,於我來說,也比在他清醒狀態下待着要自在很多。
我花了大力氣。將半桶熱水跟一個凳子一齊搬回了雜物間。
因爲,我不想再來一遍了!
走到廚房半路,那位獵戶忽然推門出來盯着我!
我朝他揚了揚手中的重物,他默默退回去關上了房門。
......回到雜物間,炕上那位背對着門睡得可香呢,還能聽得到均勻的呼吸聲。
我羨慕地看了他一眼,原來醉酒也有醉酒的好處。
這不,自個兒都不用動手,洗臉都有我幫他呢。
可惜我別說是喝醉了,像目前這種情況。我連一滴酒都不敢沾。
我要顧慮的事情太多啊,只有信任的人在身邊,我才能卸下心防小酌。
想想這一天,他揹着我走了那麼多山路。好像現在我替他出點力也是很應該的哦。
沾溼熱水的棉布已經拿在手上,我慢慢靠近睡着的那個喝醉的傢伙。
一靠近越發覺得他睡覺的那一處炕是室內唯一的熱源,心中禁不住感慨我把最好的位置都讓給他睡了!
我人真是太好了!
少年背對着我躺着,藉着隱約的光亮,我瞧見他衣袍的下襬垂落下來,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被他撕過的。
跟我想的一樣,看來等出山之後到市集上,最重要的事情就變成添置一件新衣裳了。
呃......如果這個傢伙還有銀子的話。
想到這裡,我心中有些後悔,早知道坐個船都能碰上意外,我就應該隨身帶點值錢的東西,但是轉念一想,就算帶了,被劫持的時候也留不住的。
黑衣人興許會順手牽羊拿走了也不一定。
朝他走近,慢慢將距離縮小,一瞬間我心中某個念頭忽然涌起來,我是不是終於能借着這個機會將他的容貌看清楚了呢?
我從第一眼看見他開始,他臉上那塊累贅的布從來都沒有被取下過,甚至到了獵戶的小屋,我們仨在一塊兒吃飯,他都未曾取下
。
我隱約覺得,他臉上有疤這件事肯定不會是真的。
因爲他當着獵戶的面,寧願忍受吃喝的不便都不願意取下來,是不是代表他擔心露出破綻呢?
但是,他有那麼好看的眉眼,遮擋之下整個容顏又會是怎樣的?剎那間好奇心擋也擋不住,促使我極快做出了決定!
此刻正是最好的機會,最讓他沒法防備的機會!
他醉酒中,根本不會知道我的小動作。
我停在炕邊上,低着頭,手指慢慢靠近他的耳後!
近一點,再近一點!
我只要將他臉上那塊累贅的布給取下,一切的疑問都有了答案。
他給我的莫名的熟悉感,他說話的語氣,他做事的方式,他似乎是我認識很久的一個人,真是奇怪。
我有種強烈的念頭想看清楚炕上睡着的這個人!
看看他的本來面貌!
眼看着我的手指已經碰到那塊布的邊緣,只差挑開了,炕上的少年倏忽間翻了一個身!
這下可好,他整個人都趴在炕上睡着了。
我目瞪口呆望着他,頭頂一隻烏鴉飛過!
我只差一點點就要成功。就要瞧見了!
太鬱悶了!早知道我還顧慮那麼多幹什麼,直接上來揭開那塊破布就看啊!
真是太后悔了!我懊惱的站在原地,忍不住攥緊了衣角。
我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別擔心,長夜漫漫,這個人總要再翻身的,我就在邊上等着。
今晚真心槓上了,我就是想看看這個人到底長了怎樣的一張臉。我非常非常地想看!
光站着不是辦法!
我轉過頭看了眼頂在門邊的凳子,走過去搬了一張過來,直接坐在了熱炕的邊上。
我決定了,我就盯着他,小樣兒的,我還不信了呢!
我打賭他總會轉身的!
我瞪大眼睛等待着那個傢伙翻身,可惜我的算盤顯然是落空了!
人家臉趴在那裡,睡得叫一個香啊,我居然能聽到輕微的呼嚕聲了。
守了將近一個時辰,我都已經哈欠連天了。可惜人家的姿勢依舊維持的跟開始時候一樣,別說翻身了,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簡直像座雕像——躺倒的雕像!
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個趴着臉朝下睡着的傢伙怎麼都不翻身呢?他不會覺得氣悶麼?他是被定身法定住了麼?
我完全想不出道理
。
儘管困得受不了,我的心中鬱悶依舊,但是我也不好硬上前把他翻過來,萬一中間他醒了,我該怎麼解釋我的舉動?
武力值驚人的少年,要是惱怒起來,後果恐怕很嚴重。
我思慮再三。再不甘心卻也只能放棄原來的念頭。
將凳子移回到牆邊,這個時候正是山中的夜半,別說是人了恐怕山裡的野獸都回窩裡睡着了。
我悶悶地將背靠上了牆壁,那條從獵戶那裡取來的大被子就裹在了我的身上。
比不上熱炕。這被子也不過能勉強抵禦山裡的寒氣而已。
偏頭看一眼熱炕上睡着的少年,我無語地搖了搖頭。
幸好不光是今晚,哪怕要出山,哪怕明晚睡在山洞裡,我也應該能找到機會看的。
下一次,下一次我絕對不猶豫。湊近了立馬將他臉上那塊布給取下!一定。
我打定主意裹住被子靠在那裡,沒隔多久就睡着了!
......黑暗中,炕上睡着的少年聽着屋內另一個人均勻而輕柔的呼吸聲,倏然間睜開了眼睛。
他轉了個身望過去,見到牆角那位裹在大被子裡睡得很熟,瞧他的樣子簡直跟個蠶蛹一樣,少年忍不住動了動脣角。
適才他早就覺察到了那小子的動作,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得出他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偏偏他不想如他所願,剛纔那番動作都是故意的。
少年慢慢坐起,面上一片清明,哪有半點醉酒的模樣。
少年從炕上下來,走近牆邊,隱約的亮光照在那個一半臉都埋在了被子裡的“蠶蛹”身上,這一刻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臉上的溫柔表情。
不會着涼麼?少年心中暗道,他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下一刻伸出手迅疾如風點了那小子額上的幾個穴位。
他屈膝將整個人連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轉身走到熱炕邊,將那小子放了上去。
看那小子吃得也不少,份量卻不重,比他想象中輕太多了!
那小子男生女相,骨肉纖秀,有時候未免太娘娘腔了一點,少年心中自有一番評價。
大概是在一堆姐妹中間長大的,家裡沒有別的男孩子了,所以才被養成這樣!
自個兒勸了他那麼多話,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句。
驟然接近熱源,那小子在睡夢中伸了個懶腰,翻身朝裡睡過去。
少年靜靜聽了聽外頭的動靜,忽然間再一次平躺下來,隔了被子,躺在火炕的外側。
他轉頭看着裡側睡着的人,先前一動不動的縮成一團,可能是因爲太冷,這會兒到了熱炕上,手腳纔算舒展開來
。
因爲熱,被子很快就鬆開了被踢到一旁,少年定眼看着,忍俊不禁。
隨着外頭再一次響起的聲音,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下一秒,他的眼中閃過森涼的冷意。
他能猜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其實他倒是寧願自己猜錯了!
......夢中睡得極不安穩,我彷彿聽見耳邊有些不尋常的響動,接着便是一陣搖晃。
我好像做了一個接着一個的噩夢,卻睜不開眼睛。
整個人就像是被束縛住捆綁住了,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直竭力想睜開眼睛醒過來,但是每回都是徒勞的。
......耳邊有滴水的聲音,我醒來的時候,腦袋有些暈,渾身更是如同散了架一樣疲累。
前一回在船上身中迷煙,時隔不久,我再度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
難道是趕路的積攢下來的疲累一下子爆發出來了?我覺得可能是。
睜開眼望向頭頂,是嶙峋的山石。
是在一個山洞裡吧?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嘗試動了動痠疼的手腳,擡眼看着洞頂還挺高的。
下一刻,我驟然回神,什麼情況?我怎麼會在山洞裡!
我掙扎着坐起來,天,真的變成在山洞裡了。
我心中驚駭不已,難道是遇上傳說當中山裡的精怪了?我整個人都懵了,坐在那裡捧着腦袋努力回想。
我不是跟少年一起在山道上遇見了一個獵戶麼?然後就到了獵戶的家裡。
我跟少年分工各自完成要做的事情,他收拾乾淨廚房,我則是負責做好了晚上的飯菜。
接着,就是獵戶打獵回來,我們仨坐在一起吃飯,少年醉酒,獵戶還幫忙送去了雜物間。
我跟少年在一處,我打算窺探他的真容,不料沒成功,於是我就睡着了!
整個過程還歷歷在目,尤其是我臨睡前搬着凳子坐在炕邊上觀察他的睡容,我記得清清楚楚的呀。
明明是在獵戶住的小屋裡頭,眼下是怎麼回事?!
我被人挪了位置?那跟我在一起的少年呢?
他人到哪裡去了!怎麼沒看見他人影?
我從地上爬起來,腿腳痠疼得不行,感覺肌肉都僵住了似的。
山洞看着跟我第一晚住的差不多大。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又一次看向洞頂,接着便是掃過洞內各處。
視線突然停留在一處,猛然一驚,我立刻蹲下去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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