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古研究員所主導項目的第一階段結束,論文發表在一流的專業刊物上。論文的要點是:大塌陷所釋放出來的巨大能量需要有足夠的積累時間和大範圍的儲存載體,破壞性塌陷是大尺度上的宏觀鉅變,不適合做局部小範圍的研究,衛星定位系統先天的優勢就是適合於大範圍的觀測和研究。綜合分析近兩年來取得的衛星定位數據,沒有發現被研究的區塊在大範圍上存在着可觀的變化,選定區塊的變化水平略低於已有的平均數據。所研究的區塊趨處於穩定狀態,這種穩定本身是相對的。這種穩定往往是附近一次大的能量充分釋放後的結果,具有再積累前的持久穩定性。統計全球範圍內7.0級以上塌陷的歷史資料,一次大的塌陷發生會造成附近二百公里範圍內長達百年的穩定期。
具體地講就是說5月12日大塌陷以後,陷中的周圍百年以內是安全的。
4010年5月18日,距離4008年5月12日8.05級的大塌陷陷中一百五十公里處,發生了7.3級塌陷。陷中周圍的城鎮人口較少,傷亡人數有幾千人。這個塌陷的陷中恰恰位於古研究員所指出的穩定區塊內,這個塌陷不是發生在百年後,而是二年後。以往是預測有塌陷,可是很多的塌陷發生前,沒有給出有效的預警信息。而這次是預測沒有塌陷,純粹是從學術角度上的一次探討,看來所使用的觀測數據及處理方法得出的結論同塌陷之間沒有關係,換一種說法,古研究員的這次實驗的效果並不理想。
預測有地陷不準,預測無塌陷也不準。
項目的第二階段能否繼續進行?討論在學術界開始了。
“建立觀測網絡的時間較短,塌陷的能量可能早已積累完成,5月12日的大塌陷並沒有把已經積累的能量釋放完全,5月18日塌陷是後續的再釋放,較短的觀測時間內無法獲得足夠的信息。”
“那爲什麼能量等待這一個時刻釋放?”“存在一個闞值,是這個塊體能夠承受的極限,或者存在一個未知的觸發因素。”
“研究就是研究,不應該因爲一時的未成功就斷言已經完全失敗。這樣的失敗例子不是多,而是少,是古研究員的新角度上的失敗太少,這是一次可貴的探索,是一次有意義的失敗。下次能否成功?不知道。是否還繼續做下去?如果做下去,一直做到這個人死了,還沒有成功,那麼是否可以說失敗了?怎麼評價纔是恰當的?對於一個人來說,一生很長;但是對於塌陷史來說,時間太短。”
“研究的方向性很重要,知道正確的方向,一次失敗就是向目標的一次接近,失敗下去,總能達到目的。就是因爲知道方向,才膽敢去嘗試。現在是不知道正確的方向,難!對於塌陷預報,人們還不知道取得突破的正確反向,現在是奢談正確的道路。”
“真正地懂得難度,纔會佩服開拓者的勇氣,包含失敗者的勇氣。與塌陷行業有關的突破,需要有創新的勇氣還要有認真的態度,不需要守舊。在塌陷行業‘創新’活動魚目混雜,惡意冒充者甚衆,類似的‘專家’太多。如何界定真假?是全盤否定?還是全盤肯定?”
“現實中,如古研究員的‘失敗’很少,太多的是達到‘預期的目標’,這種‘預期的目標’有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毫無價值的,在立項之前就能看出來,照樣獲得立項。敢於嘗試,鼓勵嘗試,應該遏制的是假創新,不應該慫恿太多的假創新,使其正常化。”
古家局的古局帶隊,對5月12日和5月18日塌陷重災區進行實地考察,形成一份報告。報告指出:塌陷預測的現狀說明短期內無法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建築物自身的抗陷性能是左右災害輕重程度的一個不可忽視的要素,古家局未來工作的重點將從預測轉向預防。
古局的報告,通俗一點講,就是說保證建築物的扛餡性能足夠高,是減少陷害的有效措施。
古局的遊說很成功,古國對新建築實行新的抗陷標準,提倡創新並使用先進的抗陷措施。新標準的前期保障工作由塌陷行業來完成,所需費用計入建築的成本中。不久通過《古國塌陷法》,其中的一個章節與建築物抗陷有關,立法規定建築物的場址穩定性必須經過塌陷機構的評估。新建築必須獲得塌陷局的建築物基礎穩定性的評估報告,建築物要在這個報告的基礎上進行設計和施工。對於評估機構,塌陷局採取分級管理制度,古家局的安評公司具有一級資質,省局的安評公司具有二級資質,臺站的安評公司具有三級資質。普通民宅使用原有的公用數據,需要提高一個抗陷級別。新的公用數據,塌陷局會盡快制定並出版發行。民宅的建設需要得到具有相應資質機構的審批,重要的設施不得使用公用數據,必須經過具有二級以上資質塌陷機構的實地勘查並出具相應的評估報告。一般的公共建築,必須經過具有三級以上資質塌陷機構的實地勘查並出具相應的評估報告。通俗一點講,塌陷行業所屬的場地穩定性評價機構——安評公司對社會開展有償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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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省塌陷局的苗局是副局長兼任塌陷研究所的所長,人們調侃是苗所兼任苗局,因爲研究所每年的收入達到千萬級別,研究所只有三十五人,研究生和博士的比例在全局各個處室中是最高的。
古家局規定:主導場址穩定性評價工作的人員必須取得古家局所頒發的《場址評價師資格證》,古家局在每年的春秋季節組織兩次資格考試。規定:各級安評公司的法人代表及評價師須由塌陷局或塌陷臺的人員擔任,這個塌陷局不是市塌陷局,市塌陷局擁有執法權,就是監督建築物的基礎必須經過安評公司的評估。
角亥塌陷臺的安評公司,經理是汪臺,柳局和馮局是副經理。柏臺離開角亥臺後,副經理職務被免除。汪臺有評價師資格證,證書不是經過考試取得的。公司成立之初,還不存在資格證的考試製度。實施新規之初,只要是臺站呈報的人都予以覈准發證,汪臺只報了自己,對此,甄臺和柳局非常不滿。在職人員中,還有一個人具有資格證,陳信剛取得資格證的原因是他參加過核電站選址場地穩定性的評價工作,但是陳信剛不是角亥安評公司的成員。
對於古家局關於安評公司的規定,市局的柳局認爲古家局是在排斥市局。角亥塌陷臺所屬的安評公司中有市局的人,但是在省內的其它三級公司中,全部是塌陷臺的人。柳局知道原因,因爲自己同郜局是師生的關係。安評公司是塌陷臺的,安評公司必須服從臺長的領導。因爲甄臺同汪臺失和,導致汪臺對安評公司的工作不熱心,汪臺說:“我掙來錢,也被他人拿走,不如不掙。”角亥安評公司的業績很差,自甄臺上任以來,沒有幹過一個項目,沒有掙到一分錢。過去,安評公司承攬項目以公關爲主,現在不同了,《古國塌陷法》具有強迫性,建築單位主動找上門,主動送錢進門。汪臺說:“你們可以去找鄰市的。”如果安評費按照建築預算的萬分之五來計算,把全市新建建築物的三分之一納入安評公司的業務中,那麼一年的收入少說是百萬級別。汪臺主政的安評公司,一分錢拿不到。還有,局長到了年齡必須退休,公司的經理沒有這個限制。安評公司如果能夠做大做強,柳局想:“我寧可當經理也不當局長。”
甄臺沒有資格證,預知安評公司能夠掙到大錢,自己還不是公司的成員。甄臺最擔心的二人都是公司的成員,汪臺在公司內身兼數職,經理、會計、評價師,錢想是公司的出納員。如果安評公司的錢多了,我能否駕馭汪、錢二人?還有柳局、馮局,從錢的角度上看,四個人是利益共同體。甄臺一想到這些,就頭痛不已。
甄臺想:“柳局和馮局只對公司的收入感興趣,他們並不覬覦我的臺長之位。”甄臺的擔心與柳局的野心結盟了,決定用柳局替換掉汪臺,柳局答應安評公司的法人代表由甄臺來擔任。汪臺無可奈何,被氣得抱病一個星期沒有上班。此時,有關安評公司的審批權已經上移到古家局,柳局說動郜局親自去古家局說情,可惜柳局沒能達到願望,汪臺仍然是經理。不久,汪臺真的病了,要做開顱手術。柳局認爲終於等來了一個絕佳的時機,重新謀求安評公司經理的位子,向古家局上報變更經理的申請,申請沒有獲得古局的批准。
古家局古局的意圖非常明顯:決不容許非本系統的人插手安評公司。市局不是本系統的,古家局和省局對市局的人員沒有任免的權利,古局要對各級安評公司擁有絕對的控制權。古家局成立了古家局安評司,司長是古局的小兒子,古司負責管理與安評有關的全部工作。
甄臺逼迫汪臺交出安評公司的一切,自己還沒有資格擔任公司的經理,公司被懸掛起來。這年的秋天,馮局、楊光和錢想都參加了古家局組織的《場址評價師資格證》考試,都沒有通過考試,三人都買回來全套的教材,計劃再考,大有不通過考試誓不罷休的勁頭。馮局提出深入基層鍛鍊鍛鍊,他的申請得到郜局的批准,馮局要到角亥臺來兼任副臺長,任命文件將在一個星期以後下發。
得到馮局要來的消息,甄臺逼迫汪臺立刻把安評公司給註銷了。對此,柳局非常不滿,他問甄臺,“註銷公司,事先爲什麼不同我商量商量?”“柳局,多大點兒的事,我就自己辦了。”“我建議立刻恢復安評公司,郜局那裡由我來辦。”“柳局,角亥臺的工作重點是觀測,我們只想搞好這一項工作,工作多了分心。”“可以由市局的人來管理公司,當然了,甄臺肯定是公司的主要領導。”“柳局,恢復公司的事,我不阻止,我不允許臺站的任何人蔘與,包括我自己。”柳局頓時語塞,一種吞嚥被噎的感覺非常強烈,柳局說:“有人翅膀硬了,敢不聽話了。”柳局知道沒有臺站人員的參與,安評公司無法成立。馮局到臺站鍛鍊的任命文件最終沒有發出,馮局決定不來臺站兼任副臺長,他來鍛鍊的動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