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恍神一瞬之後,許元下意識的站起了身,聲音略顯疑惑:
“她今天不是去國師府那邊過年去了麼,怎麼現在還在府內?”
說着,許元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便朝着內院大門的方向走去,但他大體是真的醉了,平坦的大廳內走直線都能繞三個彎,周遭的天旋地轉讓他即便運轉着血元心隕訣也難以穩住身形,快走兩步扶住堂內樑柱纔算沒有平地摔。
風雪輕撫黑袍,許殷鶴立於廳堂入口,回眸看着許元這略顯好笑的動作,聲音平緩:
“現在已經快要臨近丑時。”
丑時?
思緒運轉少許,許元才反應過來丑時就在子時後面,國師府與相國府的距離其實也並不算太遠,普通的獸車車程也不過一刻鐘左右,以冉青墨的腳程必然更短,不過聽這父親說冉青墨已經在外面轉了小半個時辰.
想到這,許元扶着樑柱,輕嘆了一聲:
“她估計是陪國師迎了新年就回來了吧。”
“大體是這樣。”
“呵”許元輕笑一聲後沉默。
“不去見見她麼?”
“.”
許元的聲音略微有些失望。
“李耀玄?”
許元眼神略微凝重:
“這樣啊”
“這種沒有根據的推演預言,不可信。”
許殷鶴猶豫一瞬,還是出聲解釋:
不過在頓了一瞬後,許元努力站直了身子,瞥了內院大門的方向一眼,道:
“父親,我能求您一件事情麼?”
許元輕輕搖了搖頭:
許元輕聲應道,但眼眸之中卻是有些唏噓。
許殷鶴深邃眼眸眺望了一眼宮城的方向,道:
“我知道。”
“我忽然想到監天閣說李耀玄他去年就會駕崩。”
“除了他,皇朝之內應該沒有其他人可用駕崩二字。”
“至少,待他駕崩。”
按照《滄源》的時間線,監天閣的預言其實挺準的,在嘉景四十六年的時候,嘉靖帝卻確確實實駕崩了。
不過在安靜了片刻後,許元還是開口問道:
“父親,我.這次假死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許殷鶴略顯訝異的瞥了許元一眼,提醒:
許殷鶴的聲音很淡:
許殷鶴面色如常,話語依舊一針見血:
“他臨死之前一定會對相府動手,爲父不懼,但你不行。”
醉酒時的思緒會運轉的很慢,理性的弦也很容易崩斷,但許元此刻還沒到那種程度,沉默了少許,他看了一眼漆黑天穹下的飛雪,輕聲道:
“如果今夜見了她,一開始又何必隱瞞呢。”
“關於劍宗?”
許元聞言笑了:
“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
許殷鶴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自從你第一次回京過後就在書房裡查閱了很多關於劍宗的內參,但這種事情由不得爲父,劍宗對於宗盟而言是領頭羊,唯有以雷霆手段除掉它,才能給予宗門震懾。”
許元揉了揉眉心,上前一步,脣角帶着早已知曉的笑,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父親,我的意思是劍宗的事情可否交予孩兒來做?”
許殷鶴眼眸瞬間如鷹隼般銳利,盯着許元:
“此事,你已與爲父談過一次。”
在靖江府誅殺了劇情主角秦墨之後,許元已經用許長歌身上的天訊圓晶向着父親討要過一個機會。
不過這一次,他想要更多。
目光在身,可能是因爲醉酒,許元倒是沒什麼顧忌,深吸了一口氣後,便輕聲說道:
“那次我只是討要一個機會,這次我想要全盤負責它。”
今時不同往日,那次他僅僅只是可以開始修行,如今在經歷了盛山與北境之後,他相信這老爹會給他這個機會。
許殷鶴緩緩閉上了眼眸,緩緩的出聲問道:
“因爲冉劍離的那徒兒?”
許元微微一笑:
“嗯,當初我承諾過她,會想辦法救劍宗,而她信了。”
許殷鶴眼眸之中帶上一抹思索,似是明白了什麼,只是依舊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話:
“這是個實現不了的承諾。”
“不試試怎麼知道實現不了?”
“長天,你今夜還是有些醉了。”
“我若真醉了,現在已經去見冉青墨了。”
“.” “.”
風雪嗚咽,廳堂無聲。
許殷鶴負在身後的攥緊了又鬆開,無奈的呼出一口濁氣:
“你打算怎麼做?”
許元聞言心中一喜,但看着眼前髮鬢已然斑白的中年男人心緒也莫名有些複雜。
這父親對他們真的太好了,即便覆滅劍宗是他佈局大計中的重要一環,但卻依舊願意因爲他而做出改變。
用遲緩的思緒斟酌了一下用詞,許元快速的說道:
“這件事情我其實很早之前就已經在做了,但具體的計劃還不能告訴父親您,現在只能告訴您如果我的計劃如果順利,甚至不需要對劍宗用兵。”
許殷鶴聞言脣角勾起了一抹輕笑:
“長天,完成一個承諾的方式可不能通過許下另一個承諾來完成。”
這個回覆沒有出乎許元預料。
畫餅是個技術活,但這老爹明顯不是會吃空餅的人。
低低笑了一聲,許元望着老爹,道:
“所以此事我不會藉助相府任何的幫助,只是需要您將針對劍宗的計劃盡數告知於我,然後再在計劃實行之時給予我一次命令那名統帥的權力,一次就好。”
許殷鶴依舊沒有立刻同意,沉吟了少許,出聲問:
“若是你的計劃失敗了,又當如何?”
“我會親手覆滅掉劍宗。”
“.”
“.”
拿到了老爹做出許諾之後,許元便冒着風雪一步三晃出了內院正堂,而在回自己庭院的路上,他不可避免的路過了內院的正門。
地面的積雪在過去的一個多時辰裡已然沒過了腳脖子,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踏雪聲在寂靜的夜中傳出去很遠。
目光在那扇厚重寬大的院門之上停留了片刻,許元便默默的收回了視線,並沒有任何停下腳步的意思。
冉青墨,應該就在那扇門後面。
漫漫除夕夜,她應該想要來內院問問他回家過年沒有,但又怕打擾到他們團聚。
他甚至能夠想象大冰坨子在那門後,一邊繞圈,一邊猶豫要不要敲門的模樣。
許元脣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但腳下的步伐卻是沒有停下。
他的踏雪聲大冰坨子應該能夠聽到。
一門之隔,冉青墨大概只需要用意魂稍微探查一下,便能看到他。
不過許元卻是絲毫不擔心。
因爲她師傅說,這不禮貌。
所以一路遊歷,大冰坨子從不會用意魂胡亂去探查他人的院子。
心中想着這些事情,許元已然不知覺間路過了內院大門,垂着眼簾回到了自己院落。
不過不知是不是醉酒的錯覺,在踏入自己院門之前,他聽到內院門似乎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許殷鶴目光平靜掃過門外滿是腳印的落雪,落在門口站着的墨衣少女。
墨衣少女看着突然敞開的房門,以及門口出現的中年男人,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烏黑眼眸睜得溜圓。
她似乎沒想到裡面會有人突然開門。
不過在看清來人之後,心中也便明瞭。
她被發現了.
沉默一瞬,
冉青墨望着門口的中年男人,小心試探着問道:
“伯父.許元他今天回家沒有啊?”
“.”
沒有立刻迴應,中年男人靜靜地盯着墨衣少女,似乎是在斟酌着什麼。
過了好半晌,
在冉青墨帶着期盼的目光中,許殷鶴輕輕的說道:
“他已經死了。”
“.”
“.”
寂靜,可聞落雪。
小心翼翼的神色在臉上定格,冉青墨眨了眨眸子,隨即一雙烏黑透亮的美眸逐漸睜大,紅修長的指尖在袖袍下攥緊,紅脣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卻說不出來。
她不傻,
她立刻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在相府裡的所見所聞。
相府內的一切下人和客卿都從未提及過許元。
這不合理。
真的不合理的
“咯吱。”
沉默中,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踩入雪中,望着那黑袍中年男人的視線從清幽變得混亂,呼吸帶着胸脯逐漸侷促,清幽淡雅的聲線帶着不解與混亂:
“他他死了?”
看着少女的反應,許殷鶴心中嘆了口氣,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聲音依舊維持這一個聲調:
“對,他剛纔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