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聽到許元這句話語,天衍小臉瞬間一寒,清冷的聲音直接將他的這個念頭給否了:
“我不同意。”
看着不遠處那眼眸之中閃爍着貪婪之色的男子,天衍心中是一萬個不理解。
如今不論是天資體質,亦或者功法神魂,這混蛋都幾乎可以說是天下之最。
更別提作爲那許殷鶴的兒子,圍繞在他身邊的修行資源甚至遠超她這監天閣聖女。
只需要時間沉澱,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畢竟,他又不是那些削尖腦袋想往上爬的泥腿子,爲什麼一定要這麼拼命冒險?
想到這,天衍清冷的聲線淡漠的響起:
“如果你還記得諸劍谷內的事情,就應當知道這些陰鬼完完全全都是一些負面情緒的集合,普通陰鬼尚且如此,更別提聖階陰鬼的魂魄之中蘊含的負面情緒。
“這柄鬼刃光是放在這裡,你這凝魂就已經吃不消了,許元你拿什麼吞噬?!”
聽完天衍這帶着擔心的責怪,許元心中念頭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伱不是已經說了麼,這頭千棘鬼柳的意識已經被抹去了。”
千棘鬼柳奪舍他時,被語初那枚魅神印記將意識抹除,直接反饋到了現實中。
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聖階陰鬼本源,吞噬起來雖然危險,但並非沒有辦法解決。
只要控制住量,他這名凝魂亦是可以吞噬。
看着他那熟悉的神色,天衍張了張嘴,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又是這樣。
每當做下定一個決定,不管你再怎麼勸他,他依舊會一意孤行。
沉默少許,天衍玉手微擡起,直接把柳木鬼刃收回了須彌戒。
哼,幻境之中他是源初,她攔不住,如今一介凝魂,她怎麼可能還攔不住?
看着消失無蹤的鬼刃,許元砸吧嘴,深吸一口氣:
“你再這樣,我就叫婁姬過來搶了。”
“哼呵。”
天衍聞言脣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笑意,饒有興趣的瞥了一眼房門方向,道:
“好啊,你去叫她啊,看看她聽了你想做的事情之後,是先對我動手,還是先把你這蠢貨教訓一頓。”
得,忽悠不住了。
許元感覺到了一絲棘手。
要是讓婁姬那老阿姨聽到他想做的事情,別說同意,估計一個爆炒栗子就得敲他腦門上。
心中嘆息一聲,許元再度看向了端坐蒲團上的少女。
婁姬那老阿姨不可能因爲他的這些話術改變主意,整個玄鷹閣樓上會百分百聽他話的人大概只有小白。
但問題是,小白那修爲明顯打不過天衍,更別提去做切割聖階陰鬼的本源,然後喂進嘴裡的這種精細活。
這笨笨的搓衣板聖女就不同了,他有自信能夠忽悠她。
主意,還是得在天衍身上打。
沉默少許,許元笑着緩步朝着少女走去。
天衍立刻便知對方心中所想,笑盈盈的道:
“你能從我手裡把這柄柳木鬼刃搶走,我便同意。”
許元眼角跳了一下。
他,從她手中搶走鬼刃?
凝魂逆斬源初是吧?
許元翻了白眼,倒也沒有在意,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坐到了自己蒲團上。
斟茶,品茗,放杯。
天衍就那麼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在一旁看着他表演。
反正,不管這傢伙說什麼他都不會同意。
而他平靜的聲音如惡魔低語:
“天衍,
“你有沒有想過,天夜她還活着?”
“.”
天衍那笑意盈盈的神色瞬間消失,但隨即輕哼一聲:
“許元,你別在這危言聳聽,我至今可沒聽說過有人能夠活兩萬年。”
許元搖了搖頭,瞥了一眼方纔放置柳木鬼刃的地方,話語幽幽:
“你說得沒錯,這世上確實沒有修者能活兩萬年,但這頭千棘鬼柳又該作何解釋?”
“千棘鬼柳?”天衍柳眉皺起:“這千棘鬼柳介於陰鬼與靈韻精怪之間,存活兩萬年並不奇怪,但天夜.”
“你覺得我是這個意思?”
許元盤坐蒲團,垂着眼簾,把玩着手中名貴的瓷杯。
天衍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你說話就不要賣關子!”
“覺醒。”
許元吐出兩個字,緩緩擡起了眼簾,看向了天衍,擡起兩根手指:“魅神幻境裡兩個存在自我覺醒,意識到了自身其實處在幻境之中。
“第一個是這被煉製成柳木鬼刃的千棘鬼柳,若非它在環境中試圖奪舍於我,如今它意魂大概率還是完好的。”
說着,
許元將一根手指收回,溫聲細語:“而另一個自我覺醒的人是誰,應該不需要我與你多說吧?”
數以百萬計的故去修者的魂痕構築起了那方幻境世界。
保留着意魂本源的只有天夜和鬼柳。
天衍沉默少許:
“你不會想說天夜未卜先知,直接佈局未來兩萬年,試圖復生於當世天下吧?”
許元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若是天夜那妖女有這等通天手段,稱她爲古往今來第一人都毫不爲過。”
說着,許元將瓷杯放回茶案,“篤”的一聲輕響迴盪:
“語初消散之際給我們看過當初瓊華宗的千年大典之上發生的事情,那麼多的聖人被其操控,天夜帶着這柄木柳鬼刃獨自前去刺殺,怎麼可能會有餘力?
“大概率是在語初的反噬下,不得不用了一些的手段來保存自身,可能封印,亦可能是沉睡。
“天夜那妖女的性格雖然跳脫不羈,但在這種大事之上她一向都是謹慎至極,留有這種後手其實並不算奇怪。”
天衍眯了眯眼,脣角忽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倒是挺了解那狐狸精。”
不是,你關注的重點是這個?
許元心中吐槽,開口道:
“算算時間,天夜那女人也應該是個老太婆了。
“語初被煉成魅神樹靈到她發起魅神大劫可是足足有着一百多年的時間,就算她確確實實的還活着,且記得那幻境之中的一切,她也只是一個快兩百歲的老太婆了。”
話音落下,許元心底倒是閃過一縷古怪。
他不懂這搓衣板聖女爲什麼一直要吃天夜那個妖女的醋。
一個敵人而已
【我要讓你愛上我,再幫你回到那我已然故去的現實】
【.】
【.】
【許元,這次是我贏了哦~】
妖媚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閃過,讓許元的思緒猛地一愣。
不會吧.
他捅穿天夜之時,對方所說的話語應該不是指這個吧?
許元開始在腦海中瘋狂搜尋起有關的記憶。 他想找那時自己表露出的神色與心緒,但殘破的記憶並不足以支撐他找到這些東西。
想不到,不想了。
想着搓衣板聖女可能知道點什麼,下意識看向對方之時,許元隨即又意識到以自己這碎玻璃性格在搞這些東西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讓這受氣包知道的。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就算真如他猜測那樣,等到想起幻境中的所有之事,許元他也有把握在短時間內將那妖女忘掉。
愛情這東西除非能夠堅持到轉化爲親情那一天,不然真的會很脆弱。
心中拿定主意,便聽天衍幽怨的聲音緩緩傳來:
“你就這麼確定她還活着?”
許元輕笑一聲,回答的很爽快:
“千棘鬼柳的例子擺在眼前,我們必須懷疑一下。”
天衍指尖輕輕釦在自己須彌戒上,咬了咬脣角:
“可可這和你要吞噬鬼柳本源又有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觀這鬼刃方纔展露的氣息,不難猜測天夜是通過這古柳鬼刃的特性將語初腐化瘋癲。”
許元指尖輕輕叩擊着茶案,語氣低沉:“而陰鬼的特性註定了這柄鬼刃是一柄雙刃劍,擁有自己意識的古柳鬼刃無法徹底控制,天夜想要借用它的力量,必然用那些秘法將她與其強行綁定在一起。
“而我現在將吞噬這鬼柳本源一部分,也許便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
話落,沉默。
有些事情其實天衍一開始就能想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因爲一旦承認了,這混蛋就會去冒險,如幻境中那樣用生命去冒險。
而且,
她不願意許元與那天夜再有任何聯繫。
哪怕對方是一個老太婆也不願意。
“找到了又如何,若是沉睡的她被你的行爲喚醒.”
天衍輕抿着脣角,纖長的食指扣弄着裙襬:“.以那女人聖人的實力肯定會成爲你們相府的一介心腹大患的。”
“對於你們監天閣而言也是一樣。”
許元話語有些好笑,但笑意中帶着幾絲不安:“以天夜的性格不可能回到你們的監天閣,重活一次她更會無所顧忌,肆意的追尋自己能夠愉悅自己的人或事,把這麼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找出來,並將其扼殺掉,對於我們而言都是有利的。”
說到這,許元的聲音帶上幾絲嚴肅:
“你應當知道‘天衍’之姿的聖人,會有多麼強大。
“所以,把那鬼刃交給我。”
雨聲淅瀝,檀香嫋嫋。
“可可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
“我那秘法連衍天神魂都可以吞噬,不相信一介聖階陰鬼的陰源比你們衍天決中的神魂更加特殊。”
許元話語很是堅定,帶着一絲笑意:
“而且,
“我相信你。”
“.”
看着他那信任的目光,天衍忽然感覺胸口有些堵得慌。
他總是知道該怎麼說服她。
即便那些沒有記憶,他也依舊能夠在萬千的可能中,準確的找到能讓她信服的點。
柳木鬼刃被少女重新取出。
她將鬼刃平放在跪坐的袍裙之上,細弱蚊蠅的建議道:
“許元.雖然這鬼刃器靈意識被抹除,但是本源之中依舊蘊含着純粹的負面情緒,要不要我先用神魂幫你淨化一遍?”
許元笑着搖了搖頭:
“若是將那些暴虐的負面淨化了,那和我家鬼霧大陣中通過陰鬼魂力煉製的精純魂丹又有何差別?你只需要將那本源切割一部分下來供我吞噬即可。”
天衍略微攥緊了拳頭,眼簾垂下:
“我我知道了”
在魅神幻境那萬千的記憶碎片之中,許元對於這頭千棘鬼柳的影響極爲深刻。
不單單是因爲那場與搓衣板聖女的樹冠之戰,更是因爲對方那能扭曲現實規則的鬼域。
憑空化物。
這是至今爲止,許元唯一見過能夠打破能量守恆規則的東西。
如今他身體的“硬件設備”已然融合了人族源炁與意魂,異鬼命源與通感,方纔更是具備衍天神魂的特性,若是再將聖階陰鬼的陰力吞噬.
他那天下無二的“靈視”又將會變強到何等地步?
報復許長歌暫且不提,待到他修爲步入大宗師之時,估計便是他對這些天之驕女們重振夫綱之日
心中思緒綿延,
許元背對天衍而坐。
天衍一根纖長柔夷輕輕點在他背後中脊穴,一手握住那散發着不祥氣息的古柳鬼刃。
聖階陰鬼的本源被天衍以她的衍天神魂切割,然後一點一點的喂進了許元的識海之中。
量不大,
若將方纔被許元吞噬的衍天神魂比作是一枚蘋果,那麼這一縷鬼柳陰源便僅僅只是一粒核桃大小。
且由於少女心間擔憂,這一縷本源在進入識海之時,已然完全被打碎。
也因此,許元他需要做的僅僅只是運轉血元心隕訣那伴生秘法將其吞噬。
整個房間之中,僅有盤旋在二人周遭的些許勁風。
興許是已然有了衍天神魂那無視一切負面精神狀態的特性,當那些夾雜着純粹的負面情緒的陰源並未對他的心神造成過多影響。
伴生秘法運轉,如同饕餮一般吞噬着這些被天衍送入的聖階陰源。
時間悄然而過,
室外那綿延萬里的漫天雨幕逐漸停歇,雨後的清風透過大洞輕柔的滲入廂房。
不知過了多久,許元緩緩的睜開了眼眸。
然後,
他看見了她那略顯蒼白的面容,她的話語帶着期待:
“.成功了?”
心間一顫,許元擡手摸了摸少女柔順的青絲,柔聲道:
“嗯,多虧了你。”
即便有着衍天神魂,歸根到底天衍也只是源初,即便鬼柳已然沒了自主意識,想要切割其的聖階陰源對於她而言亦是一件消耗極大的事情。
緩緩起身,許元感受着自己身體的變化。
身體中充盈着別樣的力量。
他的靈視,在吞噬了聖階陰源之後再度發生了一些神異的變化。
靈視探出,
除了那些遊離在空氣中,浸染了故去修者氣息的源炁意外,他這一次還看見了一些陰森的黑氣。
這是造就鬼霧的腐化屍氣?
順着這縷縷鬼氣望去,
得,果然是天衍手中的那柄古柳鬼劍。
不過這一次,許元並未在感受到任何的不適。
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親切感,
彷彿,同源同根一般的親切感。
順手拿起天衍手中的鬼刃,細細感應之下,許元忽地望向了窗外。
他發覺這股感覺似乎並不止一股,在遙遠到極點的某處位置,還有一道氣息正散發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