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鬼柳,被天夜煉成了一柄刀。”
“柳木鬼劍?”
“是刀。”
“都差不多,和我在幻境裡那柄一樣?”
“嗯。”
在疑問得到解答之後,許元心中思緒倒是再次蔓延了開去。
千棘鬼柳那生長了不知多少年歲月的軀幹無疑是煉製法器的絕佳材料,更別提千棘鬼柳本身就是一種介於陰鬼與靈韻精怪之間的存在。
只要經過一些特殊的祭煉程序,其魂魄亦能直接將其化爲有完整意識的器靈。
不過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能打過並活捉那頭聖階陰鬼。
在魅神幻境之中,許元他是藉着魅神道蘊以及魅神櫻毒,控制着那頭千棘鬼柳,讓它自己把自己煉製成了一柄劍。
而歷史上那名天夜,明顯是不會具備他這種特殊條件的。
想到這,
許元擡起眼眸看向了茶案對面的少女。
雨幕朦朧的微亮光芒灑在她的臉頰,散落身後三千青絲隨風輕蕩。
“天夜那女人,這是獨自去諸劍谷內把那頭鬼柳宰了?”
“也許吧。”
天衍對於這個推測不置可否:“天夜和那些在閣主的蒞臨之禮上被‘天祭’掉的聖子聖女一樣,只在天閣史冊留下了寥寥幾筆的記載。”
說到這,天衍溫雅的端起面前的瓷杯,輕抿一口香茗:
“不過以那女人的天資,應當是在天瑞蒞臨閣主之禮前便早就突破了聖階。”
“.”
許元眼眸之中也並無奇怪。
幻境之中的記憶雖然還因爲神魂的殘缺而斷斷續續,但僅憑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畫面已然能夠讓瞭解到很多監天閣內部的信息。
監天閣主,亦有差距。
這份差距,甚至比蛻凡與聖人之間差距還大。
僅僅習得了衍天兩篇的閣主,拿頭去和那些習得衍天五篇的‘天衍’閣主比?
作爲兩萬前的‘天衍’,天夜的修煉速度不可能比那位天瑞更慢。
不過許元也沒有接話,眼巴巴的望着天衍繼續說下去。
而天衍也向來沒有做個謎語人的習慣,解釋一如既往的簡潔明瞭:
“而且我懷疑,語初陷入瘋癲的狀態與天夜有關。”
“.”
安靜一瞬,許元那正品茗聽雨的閒適神色瞬間嚴肅。
在《滄源》中,語初的設定就是一個瘋女人。
不過現實遇到過後,許元其實也曾不止一次的深思過語初變得瘋癲的原因,但由於信息的殘缺他也僅僅推算出了兩種不太靠譜的猜測。
第一,因爲時間。
兩萬年的時間太過於久遠,以至於直接讓她瘋掉了。
第二,有人給她套上了“項圈”。
兩個猜測之中,許元其實更傾向於前者。
畢竟,兩萬年前那些有頭有臉的大型宗門高層都被其一鍋端了,許元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能給她套上這麼一個“項圈”。
而這個念頭也衍生出了一些系列的推測。
比如,
語初選擇留在瓊華秘境,是因爲她已經放下了仇恨,自己將自己封閉在了瓊華秘境之中,沒有讓這場魅神大劫波及外界天下。
不過如今天衍這麼一說.
齒輪的卡扣發生變故,把他當初的推測轉向了另一條道路!
思緒至此,許元猛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位大齡義妹洛熙然曾經說過,萬年前異鬼大劫之時,那一任的監天閣主便是名爲天衍。
然後,
他們成功的解決了這場大劫。
而萬年之後,大劫即將再度來臨,也有眼前這搓衣板聖女存在。
那兩萬年前.
這魅神大劫降臨之時,天夜這名有着“天衍”之姿的聖女開擺選擇會不會是導致整個天下崩盤的原因?
念頭飛轉間,許元忽然出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是天夜她將語初變得瘋癲,最終將其困在了瓊華秘境之中?”
“也許吧”
天衍的話語帶着一絲嘆息,“篤”的一聲將瓷杯放回茶盤,幽幽的說道:
“不論性格如何,天夜作爲監天閣的聖女,在天下大劫這等涉及人族的大是大非面前,必然會出一份力。”
許元摸了摸下巴,眼眸閃過一抹笑意,道:
“通過斬首的方式成功束縛語初,將魅神大劫侷限於瓊華秘境之中這麼說來,天夜那妖女還算是蠻強的?”
“確實很強。”
天衍對於這話並未否認:“雖然魅神大劫的降臨或多或少有她不作爲的原因在內,但此等行徑怎麼說也算是挽大廈之將傾。”
許元勾了勾脣角,盯着眼前這神色清淡的金瞳少女,沒由來的突然問道:
“那她和你比起來呢?”
“什麼?”天衍擡眸,聲音清淡。
許元託着下巴,笑眯眯的說道:
“你們監天閣不是說了麼,天下大劫將至
“萬年之前的監天閣主‘天衍’總覽四方,且親臨大荒深處斬殺了那不可一世的異鬼之王,兩萬年前的天夜更是孤身‘封印’了作爲大劫起始的魅神樹靈語初。
“在這次的大劫之中,伱這位‘天衍’能夠扮演什麼角色?”
“.”
天衍抿了抿脣,盯着許元沒有說話。
一息,
五息,
十息。
許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咂了咂嘴:
“喂,你不會覺得我便是這場天下大劫吧?”
“某人在幻境中自己說的,作爲天下大劫的起始.”
“我那時候是在忽悠天夜。”
許元立刻打斷。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這麼牛逼的一個稱號,尤其是在自己還是一個凝魂的情況下。
“是麼.”
天衍不置可否,目光含笑,但笑意中卻帶着幾絲意味不明的情愫。
許元隱隱感覺到了幾絲不妙,輕咳一聲,支開了話題,問道:
“你方纔說真實的天夜將那頭千棘鬼柳煉製成了一柄鬼刀?”
“是。”天衍沒有在方纔話題上深究,頷首:“一柄帶着陰森鬼氣的魔刀。”
“此事,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找到了?”
“自然。”
“什麼?”
許元眉頭立刻皺起。
由於那位孃舅對於瓊華秘境的勘探結果,相國府便並未投入資源去勘探開發。
瓊華秘境很窮,
兩萬年的歲月讓裡面值錢的東西基本爛完了,沒爛的開發起來的收益也很難大過投入。
而且更重要的是,瓊華秘境的空間不穩,隨時有可能崩碎,連開發成爲一處秘密據點都無法做到。
也因此,當初那位孃舅在獲取到那一批殘破的須彌戒後,以劍聖之威在那瓊華秘境中開無雙搜刮了一圈後便徑直離開了。
不過現在看來,那孃舅居然漏了這等的好東西。
但這種事情也沒辦法,誰讓那時的他沒有關於幻境之中的記憶呢?
想着,
許元眼巴巴的看向對面的端然盤坐的金瞳少女。
他還挺喜歡當初在幻境中的那柄柳木鬼劍的,最起碼比他現在手中這柄鳳九軒給清語劍要好上不少。
雖然那妖女玩的是刀,不過對於許元而言,刀和劍的差距並不是很大,並沒有對於一種兵器執念。
劍、刀、亦或者其他的兵器,都只是一種用來禦敵殺人的工具而已。
至於說劍訣與秘法?
除了某一些極爲特殊的種類,用刀和用劍其實效果都是一樣。
也因此,他其實並不挑兵器。
當然,作爲相國府的三公子,他絕對不是想吃軟飯白拿
“哼。” 被這眼巴巴的視線盯着,天衍怎能不知這不要臉的死人心中所想,玉手一翻,一柄古樸的木刀便出現在了她掌心。
許元見狀雙眸瞬間一亮。
果然,這世上還是搓衣板聖女對他最好了~
喜歡天衍的一天。
砰!
一把便將這柄木刀拍在了面前的茶案之上,瓷杯中的香茗濺出不少,灑落光潤名貴的茶盤。
“.”
許元盯着眼前這柄劍,哦不,準確說是刀。
儀刃直刀模樣,刀身筆直纖細,沒有刀格,長三尺,整柄刀呈現褐黑色。
方纔取出不過少許時間,因爲綿延秋雨而顯得潮溼悠然的廂房之內的溫度瞬間便再次下降了些許。
除非之外,
一種煩躁,暴虐的情緒逐漸在許元的心中蔓延了開去.
正皺眉間,天衍似是故意的將那柄柳木鬼刀向他這邊推了推,刀柄輕輕隔着衣衫輕輕碰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嗡——
耳中傳來一陣嗡鳴。
殺戮,暴虐,色慾等等的情緒瞬間在胸腔之中擴散開去。
血元心隕訣瞬時開始運轉,許元眼中恢復清明,訕訕的向後挪了挪屁股,離這柄鬼刃遠了一些。
幻境中那些碎片化的記憶讓他忘了一件事情。
他現在已經不是源初強者了,而是一介小小的凝魂,壓根頂不住聖階鬼柳煉成的兵刃之中那股磅礴的惡意。
“咳,你這是做什麼?”
天衍白了他一眼,語帶揶揄:
“你不是想要天夜這柄鬼刃麼?”
許元神色嚴肅,道貌岸然: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要你的?”
“真的..不要麼?”
天衍一雙明眸彎了彎,一邊說着,她隨手拿起木柳鬼刃在手中隨意的揮舞了一下。
霎時間,
整個廂房之內瞬時響起了一陣泣魂悲鳴!
我特麼!
許元眼中瞬間警惕,這等魔刃,現在他碰一下都差點心神失守,這舞一下還不得要他小命?
不過好在天衍還是有分寸的。
鬼嘯之聲僅僅只是在廂房之內擴散,並未影響到他分毫。
沉默少許,許元又往後挪了挪屁股:
“咳,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啪嗒。
歸刃入鞘,天衍重新將這柄鬼刃放回茶案之上,彎眸笑道:
“你什麼德行我能不知道?我將這柄鬼刃帶來本身就是想給你的,畢竟你在幻境中用了它近十年,不過呢.”
說到這,天衍嘆息了一聲,似若秋水的金色明眸帶着一絲嫌棄:
“你現在太弱了,只能暫時讓我給你保管了。”
“其實可以給婁姬保管”
許元下意識建議,但在天衍那逐漸轉冷的目光下,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壞了,他又說錯話了。
雖然嘴上很笨,但眼前少女的心思一向細膩。
話落沉默少許,唯餘清風繞樑。
她看着他,語氣有些不善:
“許元,你什麼意思?覺得我在給你畫餅?”
許元義正言辭,神色肅穆:
“沒有,別亂想,怎麼可能。”
說着,
他忽然輕輕的笑了笑:“主要是你那師尊,你說萬一他把這鬼刃沒收了,不就.”
“她並不知道這事。”
天衍小臉依舊有些生氣,冷冷的瞥着眼前男子:“幻境之中的事情我也並未與她提及過多,只是將你與我的事情簡單告訴了她。”
“.”
許元從蒲團上起身,繞過茶盤,坐到了少女的身旁,臉頰略微湊近:
“你生氣”
話未說完,天衍便將下手按在了他的臉頰上推開,有些嫌棄的清聲道:
“別和我來這套。”
“什麼來這套?”
許元輕聲說着,伸手將她壓根沒有用力的柔夷拉了下來,很順利的便將少女嫩滑的柔夷握在了手心。
沒有抵抗
心中閃過一抹好笑。
眼前的少女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心底還是很樂意的他這麼哄她的。
口嫌體正直的搓衣板~
許元指尖勾了勾少女的掌心,輕笑着道:“我這不是再和你認錯麼?”
天衍感受到他的動作回眸瞪了他一眼:
“你就是不信任我,一直都不信任我。”
“別生氣了.”
許元單手握着小手,另一手很是熟稔的輕輕勾住了她另一側肩頭:
“我若不信任你,在那幻境中怎麼可能把你留在身邊?”
被攬入懷中,天衍小臉冰冷的神色明顯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側眸冷聲道:
“你現在是裝出來吧?”
“裝?”
“你先前說過,只有隔着厚布的記憶碎片,沒有感情。”
“.”
許元沉默。
不過很快,他便輕聲道: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嘶,輕點!”
話音未落,他手中握着小手略微用力,凝魂境的手骨瞬間咯吱作響。
不過這種疼痛也只是一瞬,少女在察覺失態後便立刻卸了力,癟着嘴:
“我就知道.”
“你在傷心什麼?”
看着她受氣包的模樣,許元心中莫名浮現一抹柔意,笑着道:“如今衍天神魂已然初成,再行參悟你在我腦海中留下的神魂秘法並不算難。”
說着,
許元故意嘆息了一聲:
“到時候幻境中的一切我自然都會想起,倒是你,連這點時間都不肯等?”
“.”
天衍心間莫名急切,擡起絢爛如畫的金瞳,薄脣輕抿: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有點失望而已。”
“行了。”
許元打消了繼續逗弄懷中少女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道:“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先把這鬼刃收起來吧。”
“哦,好。”
天衍順從的點了點頭,伸手去拿,但隨即便被許元叫停了:“等等。”
天衍纖手停在空中,擡眸略顯不解。
許元盯着茶案上那柄古樸的古柳鬼刃,一個略顯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開始徘徊。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問道:“天衍,這鬼刃屬於千棘鬼柳的本源意魂消散了麼?”
“嗯沒有。”
天衍眼眸眨了眨,略顯不解,但還是應聲道:“不過意識已經被抹除了。”
許元挑了挑眉:“因爲諸劍谷的那次奪舍?”
天衍點了點頭:“應該是,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
許元沒有說話,鬆開懷中天衍,站起身子,在廂房內來回踱步了幾圈。
然後,
他側眸盯着茶案上的那柄鬼刃,舔了舔脣角:
“天衍,我想將這聖階陰鬼的意魂本源吞噬一部分,來獲取聖階陰鬼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