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非永恆長眠於此的死者】
【在超越人智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本身亦會死亡】①
————
————
魔法是什麼?
這個問題無人真正知曉。
莫說是它,就連其它那些我們已經習以爲常的東西,也並不能說已經理解通透。
鐵匠知道在對鐵錠進行滲碳處理之後,鐵便會轉化爲性能更加優越的鋼;在千年之前的古典時代,人類就掌握了以錫和銅這兩種軟質金屬混合做出來更堅固的青銅武器和鎧甲;水能滅火;而木柴和稻草燃燒能夠釋放出來熱量烹煮食物溫暖身體。
人類對於這些習以爲常,已經將它們視爲“常識”,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都離不開它們。
可這。
僅僅只是侷限於“應用”層次的理解。
像是一個廚子,知道用香辛料、鹽和糖以某種比例可以做出很棒的味道。
但卻不知道糖爲什麼是甜的,而鹽爲什麼是鹹的。
萬物的本質是什麼?
爲什麼它們拼湊在一起可以發生這樣的反應?
這個問題無人知曉。
人類的魔法師認爲魔法具有“等價交換”的概念,即“付出魔力來達成某種奇蹟”;而那些所謂的邪教徒——走火入魔的邪道魔法師,說是瘋狂,其實也不過是將這個概念往上延伸,“付出”的東西變成了某種在人類常理認知範圍之內難於接受的事物。
例如以活人祭祀,或是獻出自己的靈魂。
但他們仍舊沒有脫離“應用”的層次,他們仍舊距離接觸到本質有極遠的距離,即便是邪教徒們引以爲豪的黑暗魔法,也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無法做到。
那麼魔法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答案是。
萬物存在的“理”。
“彼乃洞悉一切者。”
“世間萬物無不在其手中掌握。”
“汝等因自身理性之淺薄與偌大的無知,難以道出所見之物真相萬分之一。因而畏懼、發抖。汝當下跪,愚昧無知的人類,因這乃是遠超人類認知的偉大存在。”
“汝等因恐懼而詆譭,稱之爲‘惡魔之法’,稱其人爲‘魔女’,將要帶來秩序的滅亡。”
“然。”
“彼之實質乃天地之意識之統合,自然萬物之‘理’具現化。”
“汝當下跪,愚昧無知的人啊。”
“此非乃虛妄飄渺不可觸及的僞神。”
“而是切實行走於這世間的。”
“我等的真神。”
生死被跨越了。
人類視之爲理所當然的生老病死,歸根結底是自身無力的體現。
而那些原本令人感到痛苦糾結的情感、拼盡一切試圖挽回的偌大心理壓力,也在這一瞬間徹底煙消雲散。
這是一種難以說清的狀態。
彷彿,視界已經提高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原先置身其中的時候只覺得壓在頭頂上喘不過氣來,在貴族自身的權力慾和各大東海岸民族彼此的仇恨之中,找不到一條通往理想當中那個未來的道路。
甚至於最後落得自己身死的下場。
但現在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它們掀不起任何內心中的波瀾,因爲她已經是高於這些生物的存在。
如人類俯視着兩個蟻穴的螞蟻在爭鬥一般,她不會再去在乎那些螞蟻有什麼愛恨情仇,也不會思考它們應當有怎樣幸福美滿的未來。
只是高高在上地,漠視着芸芸衆生。
這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改變。
因爲近乎全知全能,反而卻對任何事情都不再提得起興趣。
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像是呼吸那麼簡單,因爲萬物的本質,萬物存在的“理”都已經被解析的緣故。
幾乎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那就試試看吧,試試看以前一直在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
她說:
“要有光。”
於是在一瞬之間綻放開來的光輝,籠罩了整個帕德羅西帝國南部。
世界靜止了。
滿臉笑容地把遮蓋的稻草掀開,將手伸向躲藏在其中的年幼帕德羅西女孩的南方拉曼暴民的動作停滯了。
另一個拉曼暴民用劍把一名蒼老的帕德羅西市民身體捅穿,灑在半空之中的鮮血也停住了。
咆哮着反抗的帕德羅西壯年男性市民和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打算放出手中滿嘴鮮血獵犬的拉曼暴民,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撲棱着翅膀的鳥兒詭異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風颳過的樹葉靜止在奇怪的角度。
這是人類的想象力所無法企及的現象。
“嗬嗬嗬嗬——”在光輝散發的邊緣,沒有被觸碰到的一名拉曼暴民急促地喘着氣,瞪大了眼睛喉頭突出滿臉都是冷汗。
他握緊了手裡血跡斑斑的砍刀,剛剛砍死的一名帕德羅西少年還躺在他的腳下,但是他卻再也感覺不到剛剛那種掌握了他人生死的優越和自信。
接着他看到了。
一襲黑衣,黑髮赤眸的女性赤着腳從那靜止的世界中走出的模樣。
這是何等怪異的場景,在整個死寂的世界當中只有她是活物,然而感覺起來卻彷彿。
那美麗的女人才是死的化身。
“該死的惡魔!”咬緊了滿口黃牙的他呼喊着揮起了手中滿是鏽跡與血跡的刀。
“哈啊啊啊啊——”但本就充斥着恐懼的咆哮下半截轉變成了慘叫,一頭渾身漆黑有着人類模樣卻長着爪子的生物衝了上來撕碎了他。
砍刀在命中了那表面的角質層時,折成了兩截。
鮮血從口中噴濺而出的一瞬間,他渾濁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行了。”她開口,而那詭異不似這人間存在的生物順從地退到了後方,它的動作輕巧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呵——”黑髮的女人靠了過來,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死去拉曼暴民的額頭。
緊接着。
“他”爬了起來。
“走吧。”她開口,而後用赤紅的眼眸回過頭瞥了一下身後靜止的人羣。
“向北進發。”
像是。
每一句話都是神的指令一般。
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不論年齡性別,動作都無比規範,像是機械一樣整齊。
————
————
1343年的東海岸,生靈塗炭,大地血流成河。
在東有高地民、南有拉曼暴民的情況下,帕德羅西帝國的貴族們卻未能結成統一戰線,而是因爲皇帝駕崩又沒有適齡繼承人的最高權力空缺,開始了內戰。
自“歐羅拉的噩夢”事件作爲開展,整個帝國上下都陷入了動盪,從最繁榮和平的年代一下子就跌落到了連生存下去都十分艱難的時代。
領主之間互相征伐令許多青壯年勞動力死去,田地無人耕種。
物資短缺起來,世道就也隨之變得險惡。飢腸轆轆的人們最終選了掠奪他人爲生,即便是最爲淳樸的教徒到了這時候也將內心中的道德讓步於生存下去的本能。
“真諷刺,道德的淪亡,從繁榮到破滅竟可如此輕易。”落魄的拉曼文人留下了這樣的辭句,可他們在說起這些的時候似乎忘卻了自己曾以筆爲劍爲希格蘇蒙德皇帝的戰爭推波助瀾的事實。
並且無一例外,每一個失去了自己優越生活的拉曼文人都會將這一切動盪的原因總結到蘇奧米爾。
總結到海米爾寧的身上。
那安穩時日覆滅的原因在於他,這可憎可惡的叛徒舉起了反旗最終導致了這一切結果。
他們奮筆疾書,留下了無數詛咒他抹黑他的辭句。
儘管這對於當下的世道沒有任何改善,但是這些文人深刻地認爲自己是在“記錄下應當銘記的真相”。
道德淪喪,世風日下。整個東海岸都陷入動盪的這一時期,恰是最適合耶緹納宗的宗教人員擴大勢力的時間。人們都祈求着神明祈求着教會的出現,但趁着教皇在猶豫着是否要離開安詳的蘇奧米爾這一空當,卻有某些人搶得了先機。
一個自稱爲“伊裡米莫爾”的宗教組織,在1343年的5月開始由南向北迅速地擴散了開來。
到了同年的鬼節前後,它已經在民間具有了相當龐大的影響力。
伊裡米莫爾自稱是白色教會的分支之一,而這個名字的意思翻譯過來乃是“我的理想之鄉”,因此人們也開始與耶緹納宗並稱,稱呼它爲“理想宗”。它如同一千多年前的白色教會一樣瘋狂地生長,而許多本來將信將疑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前去的人,也都在回來之後自稱是“受到了神明的洗禮”。
在家人和朋友們的眼中,他們開始變得十分怪異。
不吃不喝,甚至不需要睡眠。
“禮讓”成爲了基本,他們似乎是擯棄了一切的欲求將自己一切財物與家產都贈送給他人。
而當有家人反對這類事情時,他們往往會被已經改變的家人強行地帶到理想宗的佈教點所在,緊接着在歸來時也同樣變成了這樣無慾無求,不會生氣,永遠帶着微笑的至善之人。
彷彿真的“存在意義就是爲了讓世界變成一個更好的地方”一般,許多無法接受這一切的人整個家庭都分崩離析,仍認爲自己是正常人的人拼命逃離了這一切,但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理想宗是一個無比偉大又美妙的教派。
好名聲迅速地擴散了開來。
“在這裡你可以獲得平靜,這裡不會有紛爭,人們捨棄了貪婪,捨棄了俗欲,在這裡你們可獲得永生。”
比起白色教會傳統“來世將會解脫”的畫大餅式宣傳方式,理想宗做法立竿見影。
只要加入他們你就再也什麼都感受不到,可以從這一切苦痛之中逃離。
不需要吃喝,也無需睡眠,內心當中僅有無盡的平和。
假如這還不夠的話,甚至有人聲稱自己在理想宗的信徒當中見到了已故的親人,分明應已死於戰火之中的人,卻在這個理想宗的教會當中活得好好的。
說出這種話的人自然在之後也成爲了這個新生教派的成員。
影響力在民間深深紮根之後它開始向着貴族階級蔓延,緊接着是原本耶緹納宗的許多宗教人員也開始改宗。
這一點終於使得原在蘇奧米爾的教皇感到了威脅。
“這是什麼奇怪的虛僞教派,假借我白色教會的名義行事!”教皇先是接連發出了好幾封通告進行譴責。
緊接着在1343年的9月份,自與希格蘇蒙德一世決裂以來就未曾離開過蘇奧米爾的教皇烏魯諾寧七世親自抽身南下,前往與已經改宗的帝國北方大主教進行溝通。、
許多虔誠的耶緹納宗教衆都鬆了一口氣,他們開始歡呼。理想宗這個詭異的組織宣揚的“現世平和”論讓信奉“現世受苦來世獲得嘉獎上升神國獲得平和”論的信徒們無法接受,認爲這是違背了神明創造人類的本意。而他們詭異的瞬間就讓人入教的方式也讓他們感受到威脅和恐懼。
因而當教皇要來廢除這個可憎又詭異的假冒宗教組織時,處於混亂之中的帕德羅西信徒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但一切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您是認真的嗎殿下!”帕德羅西出身的歐羅拉地區大主教里昂幾乎是以下克上一般地對着烏魯諾寧七世開口,而蒼老發福的教皇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是的,里昂殿下,也希望您能夠體會到理想宗的美好。”
他如是說着——他們所在的地方乃是帝國北部也是整個帝國境內僅次於帝都,第二大的城市帕米迪歐恩的中心廣場。
此刻整個廣場擠滿了人,而教皇與耶緹納宗的衆人正要從後臺的帳篷之中走到講臺上去。
“我無法認同,教皇殿下,我無法認同,以蘇奧米爾大主教的名義,我請求您深思!”里昂如是說着,而其它當初沒有與教皇同去的主教們也都是贊同地點頭。
“里昂殿下,此事無需辯駁,理想宗是遠比我耶緹納宗更加出色的宗派,可謂青出於藍勝於藍。”
“在不久的將來,您也會理解這一切的。”教皇如是說着,然後走上了講臺。
羣衆當中掀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聚集在巨大廣場當中超過兩萬的信徒擠得水泄不通,各種各樣的人都聚集在下方等待聽講,不論是貴族、商人、傭兵、士兵、平民還是乞丐。
興高采烈的人們甚至在旁邊歷史悠久的多層公寓當中探出了身體搖着白色教會的旗幟。
人的情緒這種東西要改變真的是無比輕易。分明之前還在自大地覺得“人間最偉大國家的帝皇也應當是教會的教皇”的帕德羅西市民們,現在帝國陷入內憂外患皇帝也駕崩皇位出現空缺了,他們就開始將秩序的希望投向教皇。
然而他們很明顯要失望了。
里昂和其它那些主教們都留在了帳篷的出口處看着烏魯諾寧七世在外面向着信衆們揮手,主教們表情複雜,許多人甚至都開始了祈禱。
“各位神的子民們。”
“在不久之前,我得知了理想宗的存在。”
“而我本以爲這不過是一個兜售迷魂藥另有所圖的虛僞教派,假借我白色教會的名義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我本以爲這只是一個欺瞞信衆,趁道德淪亡人心不再以虛假希望謀利的可憎組織。”
“我錯了。”
“我獲得了內心中的祥和,諸位。”教皇在上面說着,而下方開始有人意識到不對勁,一些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許多人面面相視,都有些發懵和恐懼。
“怎麼回事,他不會是想——”
“這是個無比平和教派,它的存在與任何的利益無關,只需要加入它,在那一瞬之間你們也會如我一般獲得心中的寧靜。”
“所有一切讓人煩惱的事物都將煙消雲散,我等將獲得永生。”
“因爲。”教皇低下了頭,開始在他的衣服當中尋找起某些東西來。底下的人羣開始蠢蠢欲動,不少人都打算抽身離開不想再聽了。因爲人羣混雜的緣故也沒有人注意到一部分披着斗篷的人開始不退反進的事實——
“因爲——”教皇再度強調了一遍,旁邊的里昂和其他主教注意到他的動作十分笨拙——這也是理想宗信徒的一大特徵,他們的動作彷彿行屍走肉一般麻木又遲鈍。
“因爲神說了,要有光——”“呀啊啊——!”他總算從那過長的教皇長袍下方皮包當中取出了某些東西的一瞬間,臺底下也爆發出了一陣尖叫聲。
但那。
並非因爲他的動作。
只在他話音剛落的一瞬間。
一面棕色的羊毛斗篷被掀開丟了下來。
“鏘——!!!”在那之下的某個人甩開了一把大劍。
“哈——”他吸了一口氣緊接着大踏步衝上了講臺。
“呼——”然後在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他——
揮下了大劍。
“呲——啦!”握着某物的手臂被連根切了下來,緊接着他一步帶着轉身旋轉了手中的大劍從左側的鎖骨以一記袈裟斬劈中了教皇。
“噗——!!”鮮血濺滿了整個講臺,斗篷落地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個拿着大劍的人的身姿。
“天啊,是歐羅拉的噩夢!!”
本就打算散開的民衆們尖叫着轉身跑開,部分貴族想要帶兵衝上來卻又被一羣一樣披着斗篷的人給攔住。
“雷電!”“嘭!!!”斗篷衆人的其中之一一聲清叱,緊接着紫藍色的電光打在了廣場上留下了一個腳印大的小坑。
“該死的,魔法師,撤!”貴族們也識相地跑開,不一會兒偌大的廣場就只剩下那些被踐踏的老弱病殘,還在掙扎着想要遠離這血腥的地方。
旁邊房屋內的所有人都關上了門窗抱着頭對此選擇了視而不見,在帝國陷入內戰的如今這裡並不會有任何的治安。
暴行到處都是,無人可以阻攔。
即便有人想要出手,只怕面對在帝國宣傳當中嗜血的可怕蘇奧米爾元帥也只能渾身顫抖吧。
那柄閃亮的雙手大劍,不知已經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
仍舊鎮定和停留在原地的人只有里昂他們一幫湖畔教會的主教。
“元、帥大人,爲、爲何——”強行忍下心中恐懼的里昂大主教靠近了過來面色蒼白地開口,其他人畏畏縮縮地跟在他的身後,在海米爾寧用冷靜彷彿沒有情感的灰藍色眼眸看過來的一瞬間就有些想要後退逃離。
在無聲無息地出走連劍都沒有帶上的這麼長時間之後,歸來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殺死了理論上處於同一陣營的教皇。
但這事情或許不是這麼地簡單。
“看看我們敬愛的教皇殿下吧,諸位可見過這種形態都仍舊存活的人類?”海米爾寧開口用冷冽沙啞的聲音提醒了他們,而衆人順着他的話語看去,這才發現被大劍斬開了半邊身體的教皇居然仍舊存活。
除了掉落在地上握着某物的那隻手臂以外,被斬開的身體器官全部在一瞬之間癒合。他除了最初被砍中時噴濺出的鮮血,從鎖骨一直到肚臍的巨大切口居然沒有溢出任何一丁點的血液。
“嘔惡————”一名主教忍受不住跑到旁邊嘔吐了起來。
一個肺被切掉的教皇無法發出聲音,他愣愣地回過頭眨巴着嘴看向了海米爾寧,彷彿失去操控者的提線木偶。教皇身體兩側被切開的皮肉伸出無數的小觸手試圖將自己粘合回去,但卻在海米爾寧手中那柄大劍某種力量的阻止下無法達成。
“唯一神在上。”里昂大主教做了一個祈禱的姿勢,臉色蒼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踏踏踏——”臺下十三名披着斗篷的人當中有一人邁着步子走了上來緊接着用秘銀長槍捅穿了教皇被海米爾寧砍下的手。
“滋——!!!”握在其中的東西瞬間碎裂,而在秘銀的光輝被砍下的手居然開始腐爛變成某種有惡臭的黑色液體。它們迅速地侵蝕了講臺,不一會兒徹底地消失乾淨。
“撲通——”因爲恐懼的緣故兩名主教坐在了地上。
“鏘——”海米爾寧抽出了大劍,緊接着一下準確地砍下了教皇的頭顱,然後反手一劍刺穿了他的腦門。
“滋————!”某種光輝散發,緊接着那些蠕動着的觸手都縮回到了身體之中,傷口開始溢血,蒼老的教皇那頭顱雙眼之中也開始失去了神采。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天啊”一名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的主教跪拜在旁邊不停地祈禱着,其它人的表情也沒有好上多少。
“是惡魔嗎。”唯一鎮定的里昂大主教開口這樣說着,他臉色蒼白但仍舊堅持着沒有倒下,而是從自己腦海當中的知識拼命搜尋,但最終也只能把答案往這上面歸咎。
“可以這麼說,但或許要比起那些更加危險。那個存在擁有能力改變一切,如教皇殿下這樣被轉換了的人不計其數。”海米爾寧甩幹了克萊默爾上的血跡,然後收回到了背後。
“永生者,我們稱之爲。”十三人當中身材最爲高大約莫有兩米五左右的一人用渾厚得像是炮火轟鳴般的男低音說道,緊接着上前一步掀開了他的斗篷。
“天啊,獸人——”那顯露於光輝之下的臉龐大部分與人類無異,但卻在頭頂上生有兩隻耳朵。
“嗬,真是諷刺啊。”臉色蒼白的里昂伏在了講臺上:”教會無法做成的事情,帶來和平與安寧乃至於永生,卻是惡魔達成了麼。”
“教皇大人在與他們會面歸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啊!”里昂大主教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什麼:“一同前去的還有其他好幾個人,他們也在——”“我們已經處理掉了”獸人扭了扭脖子,然後轉過了身走到了旁邊。
“.......看來我們這些神職者,真是和這個時代脫節了太多啊。”里昂自嘲地垂下腦袋搖了一搖:“若是神明真的存在的話,這種時候也應當顯靈了吧。”
他開口,明明身爲大主教卻說出這種疑似質疑神明存在的話語顯得有些不妥當,但在這種詭異的情況面前也沒有其他主教會以此爲由攻擊他。
“靠得住的人只有我們自己。”海米爾寧語調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到底是些什麼,我想也許以我的智慧是無法理解的,所以請告訴我一件事情即可,海米爾寧閣下。”
“它們。”
“是敵人對吧?”里昂望着海米爾寧,而後者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就剷除它們吧。”
“世人或許並不會明白我們的行爲,在這之後也必將揹負許多的污名,即便是在教會的內部也會有不理解的人存在吧。”
“但與其擁有這種扭曲的彷彿把靈魂抽走成爲木偶一樣的安寧和睦,以及怪異的、向惡魔乞討得來的永生,我更願意。”
“以自己的意志去面對那慘淡的現實。”
“永生什麼的等我死掉以後上到神國再來享受就好了。”
“來一場大屠殺吧,歐羅拉的噩夢。”里昂伸出了手,而海米爾寧握住了它。
————
————
註釋:我偶像HP洛夫克拉夫特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