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臺回到臥室,金楊看着近四十平米的豪華臥室,打着赤腳踩在頂級進口地毯上,一時猶如走進了夢幻。
二十七歲的正處、正廳的實差、管着白浪礦山經濟開發區數萬人口、數百億資金的黑金礦山和龐大三產、司機、秘書、保姆、豪車別墅……這些是誰給的?金楊明白,一部分是他努力爭取來的,但更多則是領導給的。比如沈君儒和黃百均,若沒有他們兩人以及趙家的關係,當初彭放也不大會讓他擔任他的秘書。這也充分證明,哪怕到了彭放這個位面的高級領導,考慮問題依然偏向建立關係網。他跟彭放的時間不長,卻學到了不少東西。
舒舒服服地趟在牀上,他想了想,又給田雯琦打了個電話,交代完新任秘書的事。然後給夏國華回撥了一個電話。
夏國華沒有和他廢話,而是直接問他有沒有看郵件。金楊說他忙了一天,才空閒下來,根本沒有時間。
金楊隨後敏感地問道:“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好’東西?”
夏國華不可置否道:“有一份‘很有營養’的東西,但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說。”
“郭小動帶了兩個極有調查經驗的人去白浪查,實話實說,一無所獲,都是些街頭巷談,沒有證據。後來他們不甘心,又跑了一趟廣漢,本來是想從丁來順的老婆處入手查查,結果無意中從一小區保安口裡得到了一個信息,說春節期間丁來順在廣漢某高檔小區的房子被盜賊光顧過,嘿嘿……”夏國華賣了個關子,“說到這裡,這保安怎麼都不肯往下說。郭小動說請他喝酒派桑拿他都死不開口,於是他們意識到這裡面有文章。郭小動當即聯絡了警校同期的同學,找他打聽消息。這傢伙在110擔任巡邏大隊某中隊長,恰好丁家被盜案是他出的警。哈哈,高潮馬上到來。”
金楊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高潮”。
夏國華語氣神秘說,“丁來順的老婆報案稱被人入室搶走了五十萬財物。丁來順和廣漢市委書記何家會是什麼關係?警方不敢絲毫懈怠,110和公安局立刻全城布控,一個半小時後在登城縣某收費站將兩名犯罪嫌疑人截獲,當場從嫌犯攜帶的三個旅行包和一個皮箱中查獲了總價值一千多萬元的錢財物……”
“啊……好傢伙!果然是‘好東西’。”金楊興奮地拿着電話在地毯上走來走去,咧了咧嘴,“繼續說。”
“據說人民幣有八十萬元,港幣兩百多萬元,美元七十二萬,歐元二十幾萬。金條五六公斤,還有名錶、鑽戒、項鍊等名貴奢侈品。”
金楊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聽聞這個錢數亦不由咂舌驚歎,“這個老東西光家中就有這麼多現金資產,如果加上存款、股票債券房產等,他的身家該有多麼巨大?”
夏國華繼續爆料道:“這位老同學說兩劫匪以前是丁來順所在小區的保安,他們經常看見有人往丁來順家中送東西,且幫忙搬運時都特別的沉,根本不像包裝上說的茶葉、月餅之類的東西,就懷疑丁家中一定藏有貴重物品。經過一番策劃後,兩人與一星期前辭職,趁丁來順老婆一人在家之際進入他家,威脅其把家中保險櫃打開,將貴重物品洗劫一空。下樓後,居然堂而皇之地開上丁來順老婆的奧迪車逃走。這個案子之所以破得如此之迅速,在於疑犯認爲丁來順這些錢是貪污受賄來的,根本不敢報案,所以纔在得手後公然開着丁老婆的奧迪車,逍遙而去,根本沒有隱藏躲避的意思。”
金楊聽到這裡,忽然一怔道:“不對,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夏國華冷笑道:“當天所有參與案子的知情警察都接到了上級領導的封口令,要求絕對保密。誰透漏風聲下誰的課。”
“原來如此……”金楊長吁短嘆後,沉聲道:“雙國知道這事的人有多少?”
夏國華答道:“郭小動和兩名探員,以及我。”
“暫時保守秘密。不要透漏出去。”
夏國華疑惑道,“他不是要整倒你嗎,你和他客氣什麼?”
金楊笑了笑,“鬥爭是要講策略的。這個秘密肯定會使用,但是在什麼時間段使用,效果絕然不同。”
“我無所謂。你是老闆,用不用你決定。我馬上囑咐郭小動三人,不得泄露半句話。”
“替我謝謝小動,我建議公司應該給他們發獎金。”金楊隨後和夏國華聊了聊雙國的發展業務後,纔在激動的心情中掛了電話。
怎麼使用這條爆炸姓消息,即刻使用有什麼好處和弊端呢?他想起離開前彭放和他的最後一次談話,內容主要圍繞着“穩定”進行。彭放說開發區試點改革是個好事情,但前提一定是要健康穩定,而且必須謹慎對待可能影響經濟穩定的諸多因素,尤其是政治領域裡的改革步伐過快過猛引發的不穩定可能姓。
彭放的意思很明確,讓他不要在沒有站穩腳跟的情況下過快進行政治改革。所謂政治改革就是展開對原領導層的清算。
而他的大伯則給了他另外的忠告。說政績是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履行職責所取得的工作實績。政績的實質是執政爲民的成效,而幹部領導在無法科學考覈的情況下,模糊政績是幹部政治生命的敲門磚。並再三提醒他,想要領導和媒體關注、百姓瞭解他,就必須有轟動的政績工程作爲賣點。但是千萬別急着和“舊官”、“舊政策”劃清界限。以他的經驗來看,不少一把手履新後,往往全盤否定前任班子制訂的規劃和決策,另起爐竈,重新擬定執政思路。這種“一朝官員一朝令”的景象,令一些本來不錯的規劃和決策中途夭折,這不僅造成鉅額的經濟浪費,更有可能得罪“前政策”的執行人羣,他們會牴觸,會反彈,由此必然造成“決策環境不穩定”,領導缺乏“決策誠信”等後果,令自己和基層幹部、普通民衆不知所從、疲於應付,陷入了舉步維艱的執政困境。
他相信並信任兩位長輩的政治智慧。馬上甩出這顆炸彈,固然能把丁來順炸死,但開發區必定人人自危,亂成一團,上至和丁來順有牽連的關係網,下至他的利益鏈下端羣體,會想出各種法子來圍追堵截他。他還有什麼餘力和良好的氛圍去整合改革?
改革不成功,他將一無所獲,甚至是政治生命的倒退。
不如將這顆炸彈緊緊揣在手中,在最關鍵最合適的時間拋出。
………………第二天早晨,丁來順的辦公室。
“什麼?他要來盧波當秘書?”丁來順臉色鐵青地狠狠扔出手中的簽字筆。
丁香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丁來順喜怒於色到了這種程度。“我做過勸阻工作,但田雯琦說是金楊自己定下的秘書人選。官大一級壓死人……”
“盧波人已經來了?”
“是的,今天早上到的,已經開始爲他工作。”
“什麼工作?”
“好像是起草什麼開發區改革計劃。”
“改革?呵呵!”丁來順冷笑,前礦務局的哪個新任一把手來了不搞改革,最後結果呢!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們幾個的保姆安置了?”
“南書記和艾副主任都安排了,金楊沒有選我們推薦的人,辦公室田雯琦自作主張給他選了一個新人。”
“新人?礦上的?”丁來順問。
“是的,她父親和哥哥都在礦上工作,母親在礦區食堂。”丁香回答道。
丁來順想了片刻,說道:“你想辦法做做她的工作。”
丁香淺笑道:“我已經開始着手,但需要時間。這種單純天真,不懂世事的女孩好騙但不好指使,沒有特別強大的壓力,她們每一分鐘都可能因頭腦發熱而產生變化……”
丁來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丁香離開辦公室。這種小事從來都不是他要艹心的。他現在要仔細考慮考慮盧波的問題。
要說盧波,他以前到是真把他當人才培養。覺得這小夥子頭腦不錯,有工作能力有思想。後來把他調進收購談判組,帶着身邊觀察,結果他年輕氣盛,竟然在談判期間和他唱反調,說收購一座沒有采礦許可的拉烏昊井田是瀆職。
其實他也知道,拉烏昊井田作爲一個待開發的整裝資源,地質條件和資源條件雖然相對較好。但申辦探礦權和礦井建設需要一定週期,幾年內不會有盈利貢獻,最關鍵的是東盛煤業很可能存在重大對外擔保及委託理財隱患糾紛。
但當時給他打招呼的是時任國家煤炭工業局的崔時賓副局長,他不敢怠慢。最後以拉烏昊井田能在未來創造較爲穩定和豐厚收益的潛力,對增加礦務局後備資源儲備和可持續姓發展具有重要作用爲由,拍板簽約。
而這位崔時賓副局長現在已經晉升國家發改委的副主任,在副主任的序列中排位第三,而以他的年齡,極有可能再進一步。
他想了想,撥響了崔時賓的電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