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莎送完客人回來,金楊坐在沙發上抽菸。她小跑幾步從茶几下拿出菸灰缸放在金楊身前。
金楊含笑指着沙發道:“先別忙,坐,說說話。”
柳莎忐忑不安地緩緩坐入沙發邊緣,僅僅坐實了半個屁股。
“說說你和你家的情況。”
柳莎小心謹慎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柳莎。柳樹的柳,月籠莎的莎……”
金楊挑眉道:“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沙?”
“不,青莎,踏莎行的莎。”
“這名字誰取的?”
柳莎見金楊態度平和,一點官威也沒有,也漸漸放鬆下來,輕聲道:“我奶奶!”
“你奶奶不是礦區本地人吧?”
柳莎驚奇地擡眸道:“您怎麼知道……”
金楊探腰彈了彈菸灰,“我猜的。因爲城市裡喜歡用這樣的名字,能意喻月籠莎、踏莎行,自然有一定的文化基礎。”
“我奶奶是江南人,當年知青下放到白浪礦上,後來沒能回城,嫁了我爺爺……”柳莎繼續道:“我父親在礦上運輸隊工作,哥哥也在礦上開車,弟弟在縣上讀高中,我從礦上職業技校中專畢業,進了礦務……不,是開發區管委會辦公室後勤服務中心。”
“這個後勤服務中心是幹什麼的?”金楊突然問道。
柳莎愣了愣,囁囁道:“丁主任說是爲領導服務的。”
金楊知道從她嘴裡也問不出什麼,於是話題再轉,“南飛書記家的保姆是誰,你熟悉嗎?”
“章小鳳,我認識,她也是礦上技校畢業的,高我一屆。”
“她的姓格如何?”金楊和顏悅色提醒道:“比如個人品德方面……”
柳莎臉上微紅,細聲細氣道:“她在學校就非常……開放,人很漂亮,當時歌舞團也要招她,被丁香主任攔下……”
“哦……”金楊聽了暗暗吃驚,“她以前在後勤服務中心幹什麼的?”
“工會俱樂部的服務員。”
金楊知道工會俱樂部就是工會二樓的高級舞廳,昨天晚上他喝的紅酒摻入的L?S?D藥,大概就是某個服務員搞的鬼。
他忽然想起寧夏不久前給他打的電話,說是要秘密抓捕凌旋審問,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不知道她問出什麼結果沒有。
想到這裡,他起身道:“我上樓去休息。晚上沒有我的招呼,你不要上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主任晚安!”柳莎跟着起身,默默把金楊送到樓梯口,目送他上樓,整個人這才長長出了口氣,伸手捂胸,望着空空的樓梯發呆,不知道他是不是滿意自己?
金楊來到二樓,在幾個房間裡轉了轉,拿出電話,來到三樓露天陽臺,拍了拍做工精美的藤製沙發,默默坐下,撥打寧夏的號碼。
幾秒鐘後電話接通。
寧夏的聲音透着幾分疲憊,“金主任,我們的方向也許有誤,她什麼都不知道。”
金楊表情凝重道:“這個案子是你們紀檢委單獨在辦還是有公安部門配合?”
寧夏靜靜道:“以她的身份,不夠紀委立案處理,暫時是我個人在辦理。你的意思是,要警方介入?”
“我給你個聯繫號碼,這個人是我以前的老下級,現任開發區公安局副政委詹麗。你可以信任她,把這個案子和她說一說,讓他們直接介入但要限制保密範圍,我認爲突破口應該在當晚值班的舞廳服務員身上。”
“好的。”
“這個叫凌旋的女孩子,放了她……”
“不是我不放,我現在正爲這事頭疼呢。這女孩非常潑,現在賴在我辦公室不走了,我正在勸說她……”
金楊想起凌旋在舞臺上的瘋狂勁,心想你沒辦法,我更沒辦法。他語氣放柔道:“辛苦你了!我還有幾個電話要打……”
“嗯……”
金楊正要放下電話,寧夏卻忽然道:“聽說他們給你安排保姆了?”
金楊呵呵一笑,“是的,你的消息掌握得可不慢啊!”
“晚上……”寧夏扭扭捏捏道:“要不要我過去?”
“今天肯定不行,這女孩在這呢,我還不怎麼了解她……”
寧夏旋即一副開玩笑的口氣道:“我就是擔心你在她身上犯錯誤,所以……”
“不會。其實我想說,如果沒有L?S?D。我應該算是比較有剋制力的男人。”
“明白了。你記住,一旦忍不住,就給我電話,我隨叫隨到。”寧夏說完,快速掛了電話。
金楊拿着手機發了會呆,他到現在依然猜不透寧夏這個人。搖搖頭,開始撥打南飛的電話。
南飛的別墅和他距離有四百米遠,中間隔了座別墅,他站在陽臺上僅僅能看見一隻涼亭犄角。
南飛的電話響了半分鐘還無人接聽,金楊正準備掛斷時,電話裡突然傳出一道女孩的聲音,“您好!南書記暫時不能接電話,請你十分鐘後再打來。”
“你誰?”金楊問完忽然想起,這個女孩應該就是南飛的保姆章小鳳。
沒料這個女孩竟然立馬掛斷電話。
聽着電話裡斷線的“嘟嘟“聲,金楊苦笑着開始替南飛擔心起來。
他因姚希文而進入劉上戡南飛王庭的圈子,但他除了對王庭比較瞭解外,對另外幾人的瞭解僅停留在表象中,還遠遠沒有到實質階層。
南飛給他的感覺的確穩重,但穩重之餘卻缺乏闖勁。所以他纔在省委副秘書長的位置上困得死死的,無法動彈。若不是白浪礦山開發區的契機,他到退休都難再進一步。
鑑於後勤服務中心給管委會領導派駐的年輕漂亮“保姆”,他懷疑南飛能不能闖得過這道美人關。如果是普通的男女關係也罷,哪個男人不偷香,特別是到了南飛這個位置的男人,有權有錢有腦子,尋常女人還不要死不要活地猛撲上來。但如果章小鳳是丁香的人,那麼問題就寒重了。
他不是不相信南飛,他是不相信歲月給予男人的洗禮。南飛和他不一樣,結婚二十幾年,常年沒離開過老婆。如果他調往哪怕某個中等城市,他老婆也會跟來照顧他的生活,但礦山他老婆卻不大願意來。要一個習慣了家庭生活的男人去適應新的習慣,單單寂寞就可能讓他受不了。
而且像他這樣介乎與中老年之間的男人普遍有一種洛麗塔情意結,對天真爛漫、青春活潑的少女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一旦給予機會,沒有幾個男人能剋制得住。何況對方還有意投懷送抱?
他不希望看到南飛被人拿住把柄或者有什麼事。但男人之間什麼話都可以說,唯獨涉及姓和女人這種話題。
實話實說,他們使出的“保姆”這招,還真有些無解。他的眼睛不禁瞟向艾慕國的別墅。他們倆的住所雖然隔得比南飛遠,但視線卻絲毫未受阻。艾慕國的房間二樓依然亮着燈。他不知道此時是否有保姆在他身旁……正在這個時,他手中的電話響起,他以爲是南飛打來的,號碼都沒看,直接接通道:“南哥……”
“錯,我是你娟姐!”
聽着這個熟悉和迷人的聲音,金楊禁不住發出長長的呻吟,“老婆!我想你……”
“我也想你,你才離開兩天,我感覺有兩千年那麼久了。”蘇娟柔柔道:“要不要我明天去看你?”
“不,你比我還忙,國泰集團、萱萱基金還有龍隆的事情都需要你艹心,我怎麼忍心再給你添加車途疲勞。”
“嗯。我聽相公的。不過我和小芹妹約好了,週末一起過來慰勞你。”
聽到“慰勞”兩字,金楊不禁熱血沸騰,嘿嘿道:“可有特別服務否?”
蘇娟嘻嘻一笑,“想要特殊服務?只能再等半年囉!”
“半年……這也太久了吧。”金楊長長嘆了口氣。
“可憐的相公!是不是工作進展不順利。”
“工作目前還行。比我想象中要輕鬆些。”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對了,白浪金星房地產公司是開發區的下屬企業吧。”
“是的。”金楊知道蘇娟問這話肯定另有含義。
“我去年在省地產峰會上見過金星的老總,也曾經和金星競爭過一個項目,對他們的企業略有了解。它的實力不比藍田集團差。在廣漢,金星是唯一能和藍田分庭抗禮的地產公司,哪怕是我們國泰在廣漢都拿不到重點項目。”
“因爲金星的背後有何家會?”
“是的,前兩年就有何家會在金星有乾股的傳聞。”
金楊奇怪道:“何家會就一點不擔心?”
蘇娟輕聲道:“他是裸官。家人和幾個孩子三年前就出國定居了。由於他是孤家寡人,身邊沒有什麼拖累,便可以肆無忌憚,能貪則貪,能撈則撈,一旦出現對自己不利的風吹草動,隨時可以拍拍翅膀飛走,根本不用考慮自己飛走之後的麻煩和負擔。許多領導最怕的就是這種裸官,一不小心,他就能把周圍的人全推下水。”
金楊問道:“你希望我清理金星地產公司?”
“清理不夠高明。一來會打草驚蛇,他們肯定也有後續準備。我的建議是,安排金星地產上市。”
金楊突然笑了起來,連聲道:“謝謝聰明的老婆!這招高明之極。上市的必要條件是資產評估,信貸賬戶、資本金、儲存土地和樓盤等等就一目瞭然。”
“房地產行業本身有收益率高、週期姓強等特點,只要有好的項目和充裕的資金就能獲得好的收益。對於金星這樣現金流充沛的企業來講上市是不錯的選擇。而且還能擺脫企業內部的‘塵垢’。”
金楊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