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自從衆人住下之後,凌嶽和山垚垚每日在用餐時間都是準時送來齋飯,只不過這些齋飯都是素食,都是白米飯配着一些菌菇,竹筍,白菜,蘑菇之類的清淡飲食。
雖然沒有葷腥,但是食材卻十分的質嫩爽口,放入的佐料也是比例絕妙,鹹甜適中,五味俱全,諸人在這裡都吃的回味無窮,脣齒留香。霍君白甚至覺得,就連翟冰清做出來的精細美食也比這白菜豆腐的粗茶淡飯頗有不如。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從霍君白和軒轅詩畫在這裡住下之後,飲山泉水磨的豆漿,吃水泉水灌溉的菜蔬,二人體內的軒轅劍劍氣的激盪感覺也似乎被抑制住了,這幾日來,霍君白再也沒有因爲傷勢發作而嘔過血,只是偶爾覺得氣海處有些隱隱作痛而已。
而軒轅詩畫身爲女子純陰之身,這幾日雖然依然被氣海內軒轅劍劍氣影響而手腳無力,但氣色卻比來這裡之前好過太多了,一眼看上去,她眉宇間已經大有生氣。
雖然霍君白等人的傷勢得到了控制並沒有再加劇,但杜引墨總是不露面,連山垚垚和凌嶽也絕口不提爲他們治傷的事情,每日只是按時吃飯睡覺。
這種平淡的生活令霍君瑤和杜蓉蓉不禁暗暗着急,霍君白和軒轅詩畫雖然沒有像她們那般着急,但心中也是暗暗納悶,不知道在這裡住着幹什麼。只有刀無雙一人每日吃飯睡覺,形如無事。
此時已是初夏,慢慢的,隨着天氣漸暖,山中的蚊蟲也逐漸多了起來,霍君白自從受了傷後,如今已經不能再將靈氣外放來驅趕這些煩人的細小蚊蟲了,所以霍君瑤每晚都會爲他鋪好牀鋪,搭上蚊帳,甚至還細細的替他梳理一遍被褥,以防隱藏在牀鋪中的跳蚤咬噬他。她如此這般細心照料,也是讓霍君白感到了無比的溫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給姐姐一個幸福的未來。
第三日夜裡,霍君白在房中正睡的香甜,忽地聽到一陣“咔吧、咔吧”的聲音,這聲音極其低微,悉悉索索的若有如無,但又一直持續從未停歇,霍君白開始以爲是蚊帳外的飛蟲飛舞時扇動翅膀弄出的聲音,但仔細一聽,這聲音似乎來自窗外的田地之中。
霍君白的窗外正是一片在山間種植的玉米地,他既然已經被這輕微的聲音吵醒,便睡不着了,心中略存好奇之意,翻身下牀,披上了一件外衫走出去查看,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不停的發聲。
此時已是深夜,霍君白怕吵醒別人,便一個人輕輕拉開了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走出房門,涼爽的空氣混着花草和農作物的清新味道撲面而來,一股腦兒的涌進了霍君白鼻腔,真是說不出的舒適受用,他深深的吸了兩口氣,仔細的聆聽着那“咔吧、咔吧”的奇怪聲音,辨明發聲之處之後,便朝那處方向走去。
霍君白走了一小段距離,來到玉米田邊的阡陌之上,靜夜之中,那咔吧咔吧的聲音更是無比明顯,似乎正是從玉米地中傳出來的聲音。
他擡頭望了望天,只見滿天繁星閃爍不已,雖然沒有月亮,但璀璨的銀河就像一條細碎的流沙之河鋪在夜空那純黑色的底子上,每一顆發散着微光的星星都是這條沙河的一粒砂石,正是這些砂石發出的點點星光照亮了整個夜空,照出了整個山脈的輪廓。
鹽台山山脈的西方便是天海山,望着那巍峨雄壯的大山,霍君白不禁心生感慨,定了定神後才拔腳朝玉米地中走去,想要查看一下那“咔吧咔吧”的聲音來源。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時,一個少女的聲音輕輕吟出此詩,令霍君白心中微微一怔,連忙回頭看去,星光下,只見正是軒轅詩畫風姿綽約的站在田間的阡陌之上,可使魚沉雁落般的絕色面容上帶着無限的感嘆。
“啊?詩畫姑娘,你怎麼也來了?”見到是軒轅詩畫,霍君白愣了愣,旋即問道。
“那你又是爲何來這裡?”軒轅詩畫雅然一笑,輕輕問道。
霍君白撓撓頭,道:“詩畫姑娘,我在睡夢中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所以纔好奇的出來轉一轉,想看看是什麼聲音。”
軒轅詩畫訝然道:“你也聽到了那聲音?”
霍君白點頭道:“是啊,這聲音好像就傳自這片玉米地裡呢。”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正在二人交談之時,儒雅的吟誦之聲忽得從玉米地的深處傳來,從聲音上來聽,似乎正是杜引墨在誦讀古詩。
二人對視一眼,霍君白朗聲問道:“是杜老嗎?”
“小朋友既然睡不着,那就請過來敘敘罷!”那聲音哈哈一笑,出聲迴應。
霍君白再看了一眼軒轅詩畫,二人同時點了點頭,霍君白朗聲道:“是!杜老。”旋即,他撥開兩株玉米,率先朝着杜引墨聲音傳來的方向行去。
“晚輩霍君白,晚輩軒轅詩畫,見過杜老。”二人撥開幾層玉米杆,終於見到杜引墨身穿粗布衣褲,褲腳上滿是污泥,正蹲在玉米從中,手裡提了一個小小的鐵鋤,正在田間一鋤一鋤的翻着。
“你們兩個小娃娃,是不是悶得睡不着覺啊?”杜引墨見到二人,依然是一鋤鋤翻着地,笑着問道。
“呃.....杜老,我們剛纔聽到這片地裡傳來奇特的聲音,所以纔好奇過來看一看,原來是杜老在這裡鋤地。”軒轅詩畫走上前兩步,點頭說道。
杜引墨微笑道:“小姑娘,你可說錯了。”
“怎麼?”軒轅詩畫微微一怔。
“第一,老頭子這可不是鋤地,而是鋤草;第二,你們聽到的聲音也不是我鋤草的聲音。”杜引墨神秘的一笑,忽得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將鐵鋤持在地上,不在繼續鋤動。
“詩畫姑娘,你聽!”見杜引墨放下鐵鋤之後,霍君白又隱隱約約聽到了那咔吧咔吧的聲音,他連忙拉了拉軒轅詩畫的衣袂,驚訝的叫道。
軒轅詩畫微微一怔,連忙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一陣陣細微的“咔吧咔吧”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這是......?”霍君白聽了片刻,那聲音雖然若有若無,但是每一聲輕響在靜謐的夜裡卻十分清晰,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杜引墨微笑道:“今年是個好年,雨水量足卻不濫,地裡的玉米開始拔節了。”
“拔節?”霍君白和軒轅詩畫微微一怔。
“水稻、小麥、高粱、玉米這些作物都是有生命,會成長的。待它們成長髮育到一定階段時,主莖稈的各節長得很快,就會進入拔節期,莖基部節間伸長,從而發出輕微的聲響。就是這裡玉米在成長的聲音!”杜引墨站起身來,看着一地的苞米,滿臉憧憬的笑着:“今年的聲響比去年略大一些,看來收成也會更加好一些。”
“它們在成長,那這樣會疼嗎?”軒轅詩畫輕輕的扶住一株玉米稈,仔細的觀察着那莖稈之間的那小小縫隙,輕聲問道。
“傻孩子,玉米的成長怎麼會感到疼呢?但人的成長,總是會有痛苦的過程。人的成長或許是感動流淚的時候;或許是開懷大笑的時候;又或許像今夜這般,靜靜的聽着這“咔吧咔吧”的生命成長之音的時候。”杜引墨溫和的笑着。
聽了杜引墨的一番話,一時間,霍君白和軒轅詩畫都是若有所思,那“咔吧,咔吧”的聲音絕不單調,而是生命的成長譜寫出來的壯麗詩篇。
杜引墨微笑道:“小朋友,你與關千劍硬拼一招,體內的魂魄雖然受到了軒轅劍劍氣的震盪而受傷,但對於你的魂魄天賦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練功夫總是先練捱打一般,受傷一樣是成長的前提。”
霍君白心中一震,訝道:“杜老,你怎麼知道我體內的魂魄天賦?”
杜引墨哈哈一笑:“我這個老頭子,知道的東西還多着呢,你們就安心住下罷。”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上沾上的泥土,撥開兩株玉米,朝着田外走去。
“杜老......”軒轅詩畫忽得出聲叫道。
“怎麼啦?小姑娘。”杜引墨笑着轉過頭來。
“君白的傷.....真的能治好嗎......”軒轅詩畫輕輕咬着朱脣,低聲詢問道。
杜引墨哈哈大笑道:“慢慢來,慢慢來,先安安心心的住下來罷,日子還長着呢。”只聽他笑聲不絕,緩緩的走出了玉米地,只留下霍君白和軒轅詩畫立在田中,那“咔吧咔吧”的拔節之聲依然不住的在田中四處響個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