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奉石先生之命,前來此處送幾位渡河。”正在這時,那身披蓑衣的漁夫已經跳下舟來,將小舟拴在河岸上的大樹之上,自己走上前來向幾人拱手而道。
刀無雙對那漁夫也是拱手爲禮,恭恭敬敬的道:“多謝老先生高義。”
那漁夫笑了笑不再答話,就請幾人上了船。那船扁扁一片,在中心還放了一塊圓石。
霍君白見那漁夫等幾人上了船,便去將那塊圓石提起交給霍君白讓他放在岸邊,他入手只覺這塊圓石沉重異常足有千斤。
刀無雙道:“這是火夏國黑山之上開採的壓艙石,這麼大一塊就有千斤之重。若不是這石頭放在船中,以輕雲獸骨的重量,這船被浪一打就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
在空船之時,船的整體重心在水面以上,極易翻船,爲此空船航行時都備有“壓艙石”,以免翻船,上了乘客後纔會將其卸掉,霍君白出生的地方名叫三河鎮,自然有幾條大河,所以也清楚河裡行舟很多空船都會備有壓艙石,但這樣的小舟用上千斤重的壓艙石他還是頭一次見。
幾人上了船後,那漁夫便撐起竹篙,向着對岸緩緩而去,雖然古天河水浩蕩湍急,但那青舟在鴻鳴刀這把“壓艙刀”的壓艙效果下卻行駛的極爲平穩。
不出片刻,青舟靠岸,那漁夫衝幾人再行一禮,道:“老僕任務已經完成,幾位輕保重,老僕這就告辭了。”
幾人連忙拱手答謝,那漁夫點點頭致意,待他再上小舟朝着江心行駛了一段之後,忽得縱身一跳,便跳入滾滾河水之中。
霍君白大吃一驚,就要飛過去跳水相救,但卻被刀無雙一拉,他驚訝的轉頭一看,刀無雙苦笑道:“有些人好死不如賴活着,有些人賴活着不如好死。石兄已經爲大義而死,作爲一個忠僕,隨主人而去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沒有必要強留他在世上。”
河水翻滾無情,轉眼間那漁夫身影就已經被吞沒的無影無蹤,霍君白和沈凝嫣心中都甚是難過,尤其是後者更是暗下決心,暗想刀無雙結交的朋友都是輕死易發之輩,自己無意中一句話就害死了兩人。日後在言語之上可得千萬注意。
刀無雙指了指前方的一條亂石子小路,道:“順着這條石子路走上五里路程,在路東半里之遙有一片竹林,段命兄弟便在那裡,我們走罷。”
按照刀無雙所說的路程,幾人片刻間就行至那片竹林之外,這竹林鬱鬱蔥蔥,雖然林子並不大,但竹木緻密,有一種蒼翠欲滴的感覺,刀無雙走到林邊,朗聲叫道:“長風,我老刀來了。”
“老刀,快快進來,段兄時日不多了。”正在這時,一個聽起來儒雅卻又疲憊的聲音從竹林之中傳出來。
刀無雙聞聲一皺眉頭,衝沈凝嫣和霍君白道:“我們進去。”說完便一頭率先扎進了竹林。
聽那人說段命命不久矣,霍君白念及起段命昔年的恩情,也是五內俱焚,連忙隨着刀無雙的身影跟着進去。
他鑽進竹林,只見那竹林中以翠竹搭建有一間竹屋,青色的竹皮房門大開着,霍君白也顧不得禮數,直接就奔到屋內。
只見屋內一張竹牀之上,一個男子赤裸着上半身,臉如金紙,盤膝而坐,正是雙目緊閉的段命。
如今的段命裸露出來的肌膚呈現淡淡的黑紫色,顯然是中毒極深,在這樣的猛毒折磨下,昔年威風凜凜的那個豪俠如今卻成了一個臉色極爲蠟黃的病夫。
此時段命頭頂冉冉冒着熱氣,而在他的身後,則是盤膝坐着一個身穿白衣的儒生,他雙掌抵在段命背後,運功將自身真力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他身體中去。
這白衣儒生輸送的真氣在段命體內經脈血管來回衝撞,將段命體內幾乎停滯的血液再次逼動起來的同時也將其體溫極速升高,所以他頭頂的水汽纔會如此濃郁。
刀無雙見到這情況,知道段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當下不敢大意,一手敷在段命小腹之上,輕聲道:“長風,我來接替你。”
說完這話,刀無雙體內紫色戰氣形成紫霧立刻漫出,紫色的霧氣將段命的軀體包裹起來,那白衣儒生這才鬆開雙手,長出了一口氣:“老刀,沈姑娘來了嗎?”
“沈凝嫣見過荊大哥。”這時,沈凝嫣已經來到屋內,見到那白衣儒生和段命,連忙施禮。
“沈....沈姑娘.....你.....來了......”這時,也不知道是沈凝嫣的到來刺激了段命的生命活力,還是刀無雙的紫氣起了效果,牀榻上盤膝而坐的段命忽得微微睜開雙眼,口中囁嚅而道。
“是我沈凝嫣,小妹受刀兄所邀前來,段兄有什麼事便請告知凝嫣,凝嫣洗耳恭聽。”沈凝嫣走到牀榻之前緩緩坐下,雙目直視段命。
段命臉露激動之色,呆呆的看着沈凝嫣,倒對一旁的霍君白有些視如無睹,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沈......姑娘.....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沈凝嫣搖頭道:“段兄,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毒尊韓無殺武功強過你,計謀更是強過你,爲何你還要前去送死?”
段命苦笑道:“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爬着......跪着.....也要將其走完,我技不如人就能當縮頭烏龜嗎......”
這時,霍君白忽得感覺背上被人輕輕一拍,他一看,正是刀無雙,刀無雙輕輕努了努嘴,示意霍君白和他一起出去。
當下霍君白便和刀無雙還有那白衣儒生一同出了竹屋,刀無雙將那竹門閉上,嘆道:“兄弟,你莫怪段兄對你視若無睹,其實他中了韓無殺的奇毒,已經堅持了數日,如今精神已經開始錯亂了,只有內心深處最堅持的東西還能使他保持一線清明,當年你和他只有一面之緣,所以他是不太可能想起來你了。”
霍君白嘆道:“我知道,剩下的時間就留給段叔叔和凝嫣姑娘罷.....”
刀無雙指了指那白衣儒生,道:“兄弟,這是段命兄弟的知交好友,荊長風荊大哥。”又對那白衣儒生指了指霍君白道:“長風,這是我新結拜的義弟,霍君白。”
霍君白以前在五耀堂學藝時便聽人說過,說江湖上武功修爲在入聖境界的高手之中除了東海盤龍門掌門齊天的幾個徒弟之外,就要數有“新月劍”之稱的荊長風厲害了。
荊長風外號“新月劍”,那就是說他出劍速度極快,對方往往就看到如同新月一般的亮光一閃便着了他的劍招,他實力之強,甚至可以堪比一些武聖,所以在江湖上名氣也非常大。
荊長風本來也對霍君白這個年輕小子不怎麼看重,但聽刀無雙說了霍君白和妖明月之間的比試,這纔對他刮目相看,着實有意和他結納。
刀無雙嘆道:“長風,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的年青人物一個強過一個,你我的時代可以說已經過去了。”
荊長風也微微感嘆道:“早就聽你說你們伏龍尊教教主的女兒軒轅詩畫一手劍術精妙無比,沒想到你這一趟出來結交了個義弟也如此了得,我們這些老傢伙真是不服不行。”
.........
約莫過了多半個時辰,那竹屋的竹門忽得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邊推開了,一張絕色卻有憂容滿面的面孔出現了,正是深鎖眉頭的沈凝嫣。
她輕輕的走到幾人身前,低聲道:“段兄去了。”
霍君白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回想起昔年段命和揚舟月在酒館喝酒打賭,回想起段命在古天河上一聲巨喝震退妖獸,而如今揚舟月爲救自己而死,段命也爲了信念而送了命,心裡五味雜陳。
刀無雙和荊長風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段命一直撐着不死固然是荊長風爲他一直再輸送真力續命,但主要還是靠着段命自己的意志力。
刀無雙的紫氣比荊長風的普通真氣強的多,所以剛纔刀無雙用紫氣接替了荊長風,段命的氣色立刻有些好轉起來,才能在無人爲他續接真力的情況下與沈凝嫣說了這麼久的話。
段命最想見的人就是沈凝嫣,也正是這個願望在一直支撐着他堅持活下去,一旦這個願望達成,他也就沒有必要固執的留在這個世界了。
正向刀無雙所說,有些人,的確是賴活着不如好死。尤其是段命這種在刀頭上舔血的殺手,就算能在荊長風或者刀無雙的續接真力下苟延殘喘,在他們心中卻寧願一死也絕對不要這樣的活法。
“沈姑娘能在段兄弟生命最後一刻來到此地陪伴他走完這一段路程,請受我荊長風一拜。”得知段命已經離世,荊長風首先恭恭敬敬的向沈凝嫣躬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