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玉壁何時出現,自然是無人知曉。
只知道千年之前,天音寺創派祖師還是個行腳僧人的時候,四方雲遊,有一日不知怎麼,誤入須彌山崇山峻嶺之間,竟是迷了路,再也無法走出去了。無奈之下,祖師便在這山林之間亂走,也是天生佛緣,竟然被他看到一片光滑如玉一般的石壁。那個時候,天音寺祖師已經飢渴難耐,睏倦不堪,便歇息在這玉壁之下了。
傳說天音寺那位祖師在那無字玉壁之下坐了三日三夜,不知怎麼,竟然從最初的飢渴難耐漸漸入定,心安而神定,進入了佛門之中大圓滿之境地,三日之後,他竟是在這無字玉壁之下頓悟了佛理。此外,更傳說……天音寺那位祖師也就是在那無字玉壁之下,竟領悟出了天音寺世代相傳下來的無上真法大梵般若,由此奠定了天音寺一脈在天下修道中的地位。
對於這個傳聞,世人知道的並不多,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相信,甚至會覺得這個天音寺祖師傳說實在有些滑稽,聽來不實之處極多,竟有些荒唐不羈的感覺。
但是,方浩然卻知道這個傳說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爲,這天音寺的無字玉璧就是天書的第四卷,天音寺和魔門功法、青雲門功法一樣都是從天書中參悟出來的。
方浩然之所以會來到天音寺,爲的就是第四卷天書。
來到無字玉璧後,方浩然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在玉璧中的景象,心中隱隱有些感悟,幾乎要觸摸到參悟的邊緣時,卻突然被一聲佛喝打斷了,這讓他十分的惱火。
一行人緩緩飛到懸崖之底。
崖底霧氣變得稀薄,腳下景色頓時清晰起來,乃是一面小小石臺,頗爲光滑,周圍有三丈方圓,樹木稀疏,圍坐着數十位天音寺僧人。看去這些僧人所坐位置或遠或近,並無規矩順序,但其中似暗含密理,淡淡佛力流轉其中,竟是隱隱成了一個陣勢。
這裡纔是天音寺高僧的真正隱修之底。
碧瑤和幽姬見到這一幕,頓時面色狂變,尤其是碧瑤,更是吐了吐舌頭,驚嚇道:“完蛋了完蛋了,闖到和尚窩了!”
方浩然掃了一眼,忽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便想起了這些和尚組成的乃是一個古拙字體,佛門真言的模樣。應該是這羣人從無字玉璧中參悟出的陣法,這讓他對無字玉璧越發感興趣起來。
見到方浩然一行人的到來,一衆僧人面無表情,在衆僧人之首,正是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坐在他左邊下首的,乃是他的師弟普方神僧。倒是坐在普泓上人右邊下首的一個僧人,看去頗有些古怪,但看他面容枯槁,臉色焦黃,竟彷彿是將死之人的氣色,而蒼老模樣,更遠遠勝過了普泓上人,然而仔細一感應,卻能感應到這個僧人的體內有一股極其強大力量隱藏。這三人便是天音寺的四大神僧之三了,還有一位神僧就是普智,已經圓寂。
“幾位不知爲何要擅闖我天音寺禁地?”
“誰說我們擅闖你們禁地了,我們不過是在這山中閒逛,無意中走到這裡罷了。”碧瑤微微皺了皺瓊鼻,哼道:“再說了,你們說這裡是你們的禁地就是麼?有文書麼?有地契麼?這荒郊野嶺的,那我隨意一劃,把這片山脈都划起來,那你們天音寺豈不成了我家禁地?”
“這……”一衆和尚向來擅長佛門禪語,卻沒想到被碧瑤一句話說愣住了。
碧瑤笑嘻嘻的道:“此地是我家禁地了,你們趕緊離開吧!”
“施主說笑了,自千年前我天音寺祖師再次參禪悟佛以來,此地就是我們天音寺的禁地。”爲首的方丈普泓上人說道。“幾位施主不請自來是爲惡客,若是自動退去,我等可既往不咎!”
“這無量玉壁乃是天成。你們天音寺把這裡的人趕走,不許人進入,這裡便成了你們的禁地。”碧瑤嗤笑道,“說到底還是看誰的拳頭大,終究還是要做過一場。”
“既然施主如此胡攪蠻纏,那就對不住了。等幾位施主在佛前誠心悔過後,我自然會給施主賠罪。”
“得罪了!”
這羣僧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獅子搏兔,絲毫不留情面,此無量玉壁早就被天音寺當做禁臠,豈容別人染指?
數十位天音寺僧人,包括普泓上人、普方神僧與普泓上人身邊那個神秘老僧,還有法相法善等人,一起合十頌佛。
數十道淡淡金光,緩緩泛起,隱約梵唱聲音,似從天際傳來!
突然,金光大盛,只見衆僧人所坐之奇異法陣陣勢之中,金芒流轉,佛氣莊嚴,衆僧人所散發金光越發熾烈耀眼,片刻之後,但聽得震耳轟鳴之聲大作,一個金光燦爛輝煌之大“佛”真言現於法陣之上,緩緩升起。
梵唱越來越是響亮,天地一片肅穆,只見那金色佛字越升越高,慢慢到了半空,豎立了起來。在天際陽光照耀之下,越發不可逼視。
彷彿是受到佛家真言的激發,那一片絕壁之上,原本光滑的玉壁緩緩現出了佛字倒影,但卻並非如尋常鏡面模樣,而是從一小點緩緩變大,漸漸散出金光,慢慢現出那佛字模樣,而在無字玉壁之上映象變大的時候,半空之中的那佛家真言卻似乎有些黯淡了下來。
很快的,無字玉壁之中的佛字真言已經大到幾乎超過了半空之中那個真的佛字,只見此刻整個無字玉壁金光燦爛,奕奕生輝,伴隨着梵音陣陣,突然,玉壁之上透出了一縷淡金佛光,緩緩射出,籠罩在前方的方浩然、碧瑤等人身上。
剎那間,金光點點,好似化作金漆般凝固起來,隨之被金光籠罩的方浩然、碧瑤、幽姬和陸雪琪也爲之身體猛地變得僵硬,好似化作了銅人,定在地上。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爲了保證無字玉璧的事情不泄露出去,就別怪老衲得罪了!”方丈普泓上人唸了一聲佛號。便準備讓人把方浩然四人化作的銅像搬走,這種事情他們以前可做過不止一兩次。
然而,下一刻,一道聲音幽幽的響起:
“這就是你們天音寺的底牌?太讓我失誤了!”
聞聲,方丈普泓上人面色頓時一顫,下一刻,他對於眼睛陡然瞪大,面露驚駭之色,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詭異不敢置信的事情。
只見方浩然所化作的銅像微微一顫,那渾身的金光便如同瓷器一般破碎開來,最後化作點點金光消散不見。接着,方浩然手指在虛空輕點了幾下,一旁的碧瑤、幽姬和陸雪琪所化作的銅像也紛紛消散,露出了三女的本來面目。
“該死的禿驢,你竟然敢暗算我!”碧瑤大怒。
一旁的陸雪琪也面色十分難看,不復之前冷豔冰霜的神色,畢竟,任誰差點死掉也恐怕難以淡定。
“這怎麼可能,你們分明中了我佛門的金剛伏魔封印之術,就算是絕世高手面對我們這一擊也只能現行避退,一旦化作銅像就不能再解脫,你們怎麼可能……”方丈普泓上人彷彿見鬼了一般。
方浩然卻沒有理會他,反而轉頭看向了正在粗粗喘氣的陸雪琪,似笑非笑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什麼得道高僧,什麼名門正派,凡是和尚,就沒有好人!”
陸雪琪沉默不語,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但是很顯然,這一天的事情給了她極大的衝擊,先是天音寺的普智神僧可能是多年前草廟村的元兇,然後來到天音寺之後又被方丈帶着一衆僧人暗算,這還是她從小認知的那個名門正派天音寺嗎?爲何全都是一些沽名釣譽之輩!
“諸位師兄弟一起出手,擒拿此獠!”
“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方浩然輕哼一聲,不僅僅是手掌,全身上下,都開始綻放出璀璨的神芒。只見一層層青光之中,有無數道炙熱無比的火焰噴涌而出,焚塌了虛空,方浩然整個肉身,都被青色火光籠罩,宛如火神轉世。來到誅仙世界,方浩然終於第一次認真出手。
“封……鎮!”
四種不同的火焰從青色的光芒種分離出來,鎮壓八方,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牢,將天音寺的一衆僧人圍困其中。
異火之威何其強大?一衆僧人立馬就覺得口乾舌燥起來,甚至連法力都在發熱,根本不能抵擋那無盡的炙熱。
“你們天音寺鎮守無字玉璧這麼多年,應該參悟出了不少東西吧!是你們自己說還是我一個個來問?”方浩然似笑非笑,但是眼中怎麼看都有一股冷意。
“無字玉璧每天只會顯現出一個時辰,參悟無字玉璧極其耗費心神,只可惜,除了千年前我們祖師參悟了三日三夜外,我們這些後人太過愚鈍,始終無法參悟,甚至連一個時辰都無法堅持。”方丈普泓上人嘆道,“先去你們所見的不過是無字玉璧常年留下的氣息幻象而已,真正的無字玉璧只有在每日正午纔會出現一個時辰。”
方浩然點了點頭,轉過身來正要坐到那石臺之上,忽地天上隱隱一聲銳嘯,是風聲,是獸嚎,穿雲透霧而來,緊接着一束耀眼光輝,竟是從濃霧之中撕開了一道裂縫,射了下來,正照在方浩然身上。
方浩然倒退一步,擡頭望去,只見山谷之間異聲隆隆,似奔雷起伏,那片濃霧之海陡然起了波濤,從原本輕輕涌動之勢變做巨浪,波瀾起伏,隨即出現越來越多的縫隙,濃霧也越來越薄,透出了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輝。
面對這天地異像,方浩然注目良久,只見濃霧終於飄散,光輝灑下,瞬間天地一片耀目光芒,竟是讓所有人都無法目視。過了片刻之後,才漸漸緩和下來。
方浩然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身軀一震,赫然望見了那傳說之中的無字玉壁。
就在他的身前,那看去小小石臺之後,斷崖之下,一片絕壁如鏡,竟是筆直垂下,高逾七丈,寬逾四丈,山壁材質似玉非玉,光滑無比,倒映出天地美景,遠近山脈,竟都在這玉壁之中。而方浩然與天音寺衆僧人在這絕壁之下,直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這纔是真正的無字玉璧,先去方浩然所見到的景象不過是無字玉璧的幻象而已。
與天地造化相比,人竟渺小如斯!
方浩然默然,良久方長出了一口氣,一言不發,走到那平臺之上盤膝坐了下去,也不再看周圍衆人,深深呼吸,隨即閉眼,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着。
無字玉壁上射出的佛光淡淡,沒有什麼變化,只見金輝緩緩閃動,說不出的莊嚴之意。而周圍的天音寺僧人面色各不相同,有人輕嘆,有人憎恨,有人則惡狠狠的盯着碧瑤幾女,各不相同。
時光流轉,就這麼悄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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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無字玉壁上的那個佛字真言依然沒有絲毫變弱的趨勢,倒射出的淡淡佛光,也還是籠罩在鬼厲身上。方浩然面容平靜,似乎這三日對他而言,完全沒有改變,還是和三日之前剛到這裡一般,倒是周圍普泓上人以下,衆天音寺僧人各個都東倒西歪,面如枯槁。他們都是修行者,雖然三天不吃不喝不會傷身,但是無奈異火給他們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必須時刻頂住異火的烘烤才能堅持下去,饒是他們一衆僧人組成陣法聯手,還是有些修爲稍微弱點的人暈了過去。
更讓天音寺的僧人震驚的是,方浩然竟然面對玉璧參悟了三天。而且,玉璧竟然還沒有消失。
要知道,以往玉璧只在每天這個時候顯現出一個時辰,饒是如此,他們在場中的人,也極少有人能參悟一個時辰的,基本上面對無字玉璧參悟不到半個時辰就會頭暈眼花,頭昏腦漲,幾乎要暈厥過去。
曾經唯一一個在無字玉璧前參悟了三天三夜的人就是天音寺的開派祖師。難道,又要出一個祖師級的人物了嗎?天音寺的僧人心中駭然,幾乎不敢想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方浩然陡然睜開雙目,兩道金光從他的眼中爆射而出,直達雲端。
轟!
萬里雲層被金光直接衝破,在湛藍的天空中陡然反射出一個碩大的“卍”字。
“卍”是佛門的聖符,代表了真佛。
方浩然三日三夜的參悟,竟然參悟出了真佛的奧義,達到了千年前天音寺開派祖師的境界。
“真佛現世!”方丈普泓上人疲倦的雙眼陡然爆發出一道興奮的光芒,大呼道:“真佛現世,我佛門大興之兆啊!”
“他不會真的會變成和尚了吧!”一旁,碧瑤擔心的道。
一衆僧人聞言皆對她怒目而視。
然而,就在這時,方浩然眼中噴出兩條火龍,焚盡虛空,他舉拳如長虹貫日,朝天空中的“卍”字符號轟去!
轟!
在方浩然一拳之下,天空中的金色“卍”字竟然劇烈顫動起來,竟然被方浩然一拳轟碎,化作寸寸月光,炸裂開來。
“這怎麼可能?”
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等一衆僧人眼都快瞪出來。
這“卍”字光符,可是佛道真意凝聚。無形無質,屬於一種純粹的能量,只不過蘊含金光罷了。你什麼時候見人,能把光都打碎了?
方浩然陡然發出一聲大笑,聲音中帶着一絲絲不屑:“什麼狗屁真佛,我就是我,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要佛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