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的提議,着實讓這位武道真神,也不由得露出沉吟之色。
過了許久,才見這位武道真神微微搖頭。
“封神榜上的正神,乃是諸聖所定,命數所在,並非可以填補的。”
郭仲堪頓了一下,又道:“此位並非人間官職,也不是單單一個位置,並不是誰登上此位,便能成爲二十八星宿……”
紅衣神色略有黯然。
郭仲堪又思索道:“不過,天神隕落之事,確實千古無一,天帝定有決斷,本神登天之後,將此言獻於帝君,如若帝君認爲可行,或有幾分希望。”
紅衣嘆了聲,道:“只盼帝君網開一面,饒蘇庭一回罷。”
郭仲堪自覺此番奎木狼隕落,他自身也脫不了干係,終是嘆了聲,說道:“本神只當盡力。”
說着,他遲疑了一下,又說道:“只不過,且不說此法是否可行,就算帝君認爲可行,並且准許,那麼你可知曉,作爲一尊天地孕育的真神,登入封神榜,是什麼樣的變化?”
“我將終生受此位限制,權柄神力,受限於此位,無法增長。”
紅衣輕聲道:“從此之後,將無法修行,一切都止步於此,只能藉助香火願力,在人間傳名,借鼎盛香火,可增些許神力……”
郭仲堪點了點頭,說道:“你原是真神,不受侷限,甚至可以如仙家一般修行。哪怕你接受了天庭賜封,也只是在天帝玉冊之上記名,授予神位,但你作爲真神,而非鬼神,你的神力及權柄,卻不會遭受神位所限……”
八百年間,也不乏死後封神之輩。
但凡此類,卻也戰戰兢兢,一旦觸犯天條,剝除神職,便還是孤魂野鬼。
可如紅衣這般,即便被天庭剝奪神位,但終究還是神靈。
然而,倘如真能登上封神榜,那麼便如固定在房屋中的一道橫樑,無法動彈,再無自由,一切盡數侷限於此。
“其中利害,你心中可知。”
“晚輩知曉。”
“也罷,今次斬殺奎木狼,本神難逃干係,且看上稟天帝,此法能否可成。”
“多謝尊神。”
“不必客氣。”
——
而在這邊。
蘇庭勉強恢復了幾分。
小精靈還有幾分憂慮。
“這傢伙要抓你上天,咱們又打不過他,該怎麼辦?”
“上天就上天唄,我還沒上過呢。”
“……”
小精靈十分無言。
蘇庭撐起身子,喘息道:“順其自然。”
小精靈說道:“我陪你一塊兒去。”
蘇庭微微搖頭,說道:“你回浣花閣,與你師孃,細說此事。”
小精靈還要說話。
然而蘇庭已經開口,說道:“此去天庭,面見天帝,在諸天仙神之前,你去了也是人微言輕,只有等你成長起來,作爲真正的神靈,纔有資格在凌霄寶殿說上話。眼下你師孃乃是得道仙家,或許會有法子。”
小精靈忽然之間,頗有垂頭喪氣的意味。
蘇庭吐出口氣,此去天庭,仙神所在,還不止如何處置,一旦小精靈覺得過分,在凌霄寶殿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
“蘇庭!”
郭仲堪的目光,從紅衣身上,移到蘇庭的身上,沉聲道:“隨本神登天!”
蘇庭點了點頭,勉強站穩。
郭仲堪伸手一揮,頓時便有一道神力,化作繩索一般,將蘇庭捆住。
小精靈見狀,頓時大怒,險些便要把寶貝朝武道真神的腦袋上砸過去。
紅衣忙是把她攔下,輕聲道:“這是規矩,你冷靜些。”
蘇庭咳了聲,說道:“沒事的,你跟大侄女兒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小精靈冷靜了些,看向了郭仲堪,叮囑道:“你可要好好照顧他。”
郭仲堪面無表情,說道:“本神傳他一式神刀,他也算個記名弟子,自當會盡力。”
說完之後,便見這位武道真神,把手一拉。
那神力所化的繩索,便將蘇庭扯動。
眼看着武道真神牽着蘇庭,登天而上。
漸漸地,那聲音消失在雲空之上。
小精靈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雲霧當中,心裡悶悶不樂,神情低落,嘀咕道:“我都沒牽過他呢。”
紅衣不禁感到無奈,伸手托起了她,道:“咱們先走罷。”
小精靈應了一聲,忽然又道:“總有一日,我要變得很強大,比剛纔那個傢伙還要強大,強大得沒有人可以從我手裡把蘇庭帶走。”
紅衣怔了一下,旋即笑着點頭,道:“會的。”
——
西土之中。
無生菩薩沉寂許久。
老僧也頗感驚愕。
“此子天賦絕頂,竟還有斬神的本領?”
無生菩薩頗感驚異,道:“天神不朽不滅,千古長存,今日竟然有天神隕落,秩序有缺,這究竟是怎樣的本領?”
老僧搖了搖頭,頗感茫然,卻忽然問道:“武道真神將他擒拿上天,此子只怕凶多吉少了罷?”
無生菩薩微微點頭,說道:“動搖三界根基,罪責之大,無法想象,倘如元豐山不是道祖傳承,只怕他自身煙消雲散不說,還會殃及宗門,乃至禍及親族。”
老僧也有些難言的意味,雙手合十,嘆道:“罪起奎木狼,這少年是求自保,仗着本領高強,得以反殺,卻落到了這般境地,真是可嘆。”
無生菩薩說道:“他若只是擊敗奎木狼,沒有誅滅,便是自保,而今誅滅奎木狼,便是屠神,難免大罪。”
——
魔宗之內。
蘇關兒也未曾料到這個情景。
他本以爲古天魔尊能斬蘇庭,未想天庭也在設計伏他,致使古天魔尊折損。
但奎木狼下界,本覺蘇庭必死無疑,但未曾想到,鬥到了最後,這個少年竟然也有擊敗奎木狼,並斬殺天神的本領。
“此子斬殺天神,卻也是斬殺魔祖。”
蘇關兒暗道:“他應當會被天庭治罪,就此煙消雲散,魂魄也難留存,不過,那斬神滅魔的寶貝,怕也要落在天庭手中……這將是對我魔道,極大的威脅,而今便已是夾縫求生,日後的處境,怕要愈發艱難。”
——
守正道門當中。
“……”
葛正軒靜了許久,才感慨道:“這是什麼樣的法寶?蘇庭鬥法本領高深也便罷了,如何還有斬神之力?小道親自出手,能敗奎宿,但決計斬不了祂,除非修成太上祖師所授的第二式法劍。”
正一沉思道:“屠神之舉,本非大事,但他所殺的,是八部正神之一的星宿之神,掌管神職,不朽不滅,此事怕是麻煩了。”
葛正軒看了過來,他心中知曉,守正道門秉承太上祖師的宗旨,順應天命,以維護三界六道秩序爲己任,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而今天地秩序被蘇庭斬去一角,是何等的大事?
這不是禍亂三界,而是動搖根基!
便是沒有天庭,只怕守正道門,也要誅滅蘇庭,永絕此患。
“秩序有缺,當如何彌補?”
正一眉頭緊皺。
葛正軒倒不甚在意,他反倒在意,天庭帝君命武道真神郭仲堪,擒拿蘇庭上天問罪,那麼蘇庭會被如何定罪?
莫非真會被嚴懲,從而煙消雲散,連魂魄也不存留?
不過三界秩序都被他斬了一角,這個下場,實則也不爲過。
但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話說回來,他得獲本門道玄仙翁的五行甲,又有雷部總兵使者古蒼的傳承,而且元豐山最爲傑出的弟子,想來也有青帝出面……唔,應當不會死得如此窩囊纔是。”
葛正軒看向天穹,微微搖頭,輕聲道:“好不容易有個天資悟性,俱都與我相仿的人物,你可要保住性命才成。”
——
雲空之上。
郭仲堪以神力牽引,引着蘇庭登上雲霄。
在此界限的雲霄之上,蘇庭本是難以登上的。
除非他陽神出體,穿過罡風,得獲天庭准許,便能登天而上。
而以他的肉體凡胎,縱有堪比尸解之仙的本事,也是難以登天而上。
“郭大將軍。”
蘇庭在罡風之中,勉強開口,說道:“您奉旨下界,可聽得天帝語氣如何?我這一回,可嚴重麼?”
郭仲堪神色冰冷,說道:“星宿正神,也如天庭的一根柱子,你斬了祂,動搖了根基,此事絕難善罷甘休,本神怕也要受你牽連。至於此事嚴重與否……”
他沉吟了下,說道:“本神這般與你說罷,八百年來,三界六道,大小諸事,數不勝數,但獨你今日之事,最是嚴重。”
蘇庭怔了一下,倒吸口氣,喃喃道:“我蘇神君此番,竟是造下了八百年間,最大的一次壯舉?”
郭仲堪聽他語氣之中,雖有幾分驚異,但更多的似乎是得意之色,不禁揉了揉眉宇,道:“論罪起來,你這次能夠留個魂魄,去投胎轉世,就算你百世積累過善行了。”
蘇庭摸着臉龐,說道:“奎木狼勾結魔道,又私自下界殺我,晚輩不過自保,不至於罷?”
郭仲堪哼了聲,說道:“你若只是擊敗了奎木狼,自然不至於,但斬滅了祂,千古未有之禍事,夠你受得了。”
蘇庭不禁咕噥道:“我本事高了,能斬大敵,竟也能獲罪,倒也真是沒有天理。”
郭仲堪見他還是這般痞懶模樣,不禁惱怒道:“你死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
蘇庭嘿了一聲,說道:“若是難逃這一劫,我此時哭哭啼啼,屁滾尿流的,也沒用處罷?更何況,蘇某趨吉避凶,也未有感到殺劫。”
“天庭之上,盡是仙神至尊,你區區八重天道行,能感應到什麼吉凶?”
郭仲堪冷笑了聲,拂袖道:“不要忘了,奎木狼不朽不滅,也是自認爲永世不朽,沒有殺劫,還不是讓你斬了?”
蘇庭僵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頓時變得十分僵硬,吶吶道:“要不然……念在記名弟子的份上,您老放了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