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營士兵出得大營,卻是開往城北的水軍大營。寧河水軍數萬,船艦無數,乃是神武帝國的第一支水軍。寧河與大同並稱兩大國門,大燕國入侵南朝,之所以從大同入手,便是因爲大同沒有水軍,河東軍的封丘水寨對大同一帶的華河水域上零散的神武帝國巡邏艦隻有壓倒性的優勢,但是換做寧河府,那便又變成被壓倒的優勢了。
幽燕國與神武帝國在華河之上摩擦百年,各有勝負,最爲依靠的其實還是水軍。寧河府格局分明,分爲水城和內城,內城又分爲南城和北城,所謂水城就是其實就是指寧河水寨了,不過它與其他各地水寨不同,並不是簡單的用柵欄圍起來就紮營設寨,而是東西兩面高大的城牆與寧河府連成一片,中間圍繞着人工挖掘的巨大內湖建造了一條軍事帶,碼頭營寨整整齊齊。水寨自爲一城,朝華河河道兩開水門,水寨與內城之間又有寧武門相通,互爲依靠,堅不可摧。
大軍出了寧武門,進入水寨,早有水軍將領領着隊伍依次登船,卻原來已有數只隊伍登船完畢,朱駿隨在朱顏身邊,米開水幾人一間各自歸營領兵而去。看那內湖之中的艦首上的旗幟,朱駿心中暗暗揣測,這些船艦之上一共十數面旗幟,除了朱家軍的四營,竟還有不下十來個營伍,元帥府雖則名義上封了朱顏爲右路軍統帥,但是誓師之時竟然各自爲陣,而且出師登船也並不是一起行動,看來這裡面溝壑頗深啊。
這右路軍並不是寧河府官軍,乃是外地江湖人士聚衆而起的民軍,這些兵士人人都心中有數,若不能給一個名義,只怕就是各地蜂擁而起的盜匪,如今華河流域防線潰敗,幽燕大軍攻勢威猛,各地官軍人人自危,雖則有太子殿下在徐州大勝的消息,可是短時間內對華河戰局卻並無根本上的改善。
關中之地全片淪入蠻子手中,大帝國雖然還能依靠中京一地強撐陣營,卻已經頗顯風雨飄搖之勢。亂世將來,各地草莽豪傑,紛紛起兵,名義上是爲抗蠻大業捐軀國難,實際上又有誰說得清楚。
這些都不是朱駿能顧得着的,這幾日在寧河府的見聞,讓朱駿愈發的覺得老頭子的眼光之毒,老朱家即便失了大同本宗的勢力,卻是在海上經營出了另外一番天地,任中原百戰,對自家的影響實是身爲微弱,如今又是和鎮東王府綁在一起,鎮東王府論實力,民心威望在北地漢人之間都是當仁不讓的魁首之態。戴氏在東京經營數百年,勢力盤根錯節,又有強大的軍隊支撐,在這逐鹿天下的棋盤之中,當屬第三。
朱駿本想隻身潛出寧河府,奔往芒碭山尋找白玉軒,卻是被朱顏與手下衆將百般挽留,這才答應等幫他們攻破河北大營,再單馬西歸。
衆人心中清楚無比,自己手下的軍士若論單兵作戰能力,像江湖打鬥一般,只怕是個蠻子也打不過一個,可是以軍隊陣營戰來看,只四千軍兵,只怕扛不住人家一個千人騎兵隊一個衝鋒的。好在首戰是攻營之戰,正適合這些各有一手絕活的江湖草莽,衆將心中也是頗爲自信。全軍士氣之高,振人心神。
登船完畢,水門洞開,北岸似乎也已經知道寧河府已然出兵來攻,兩岸軍鼓相應,頗有一種戰場蕭殺的氣氛。
盞茶十分過去,擁擠的船隊終於全數駛出水寨,朱駿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巨大的水門,心中暗暗感慨,也不知當年開國皇帝是個什麼樣的英雄人物,竟有如此魄力建出這般宏偉的工程,實是和前世的萬里長城有的一拼,這時代有沒有**,更別說挖土機械,單是那個數裡方圓的巨大內湖,只怕也要十萬民工修築二十年吧。
船隊駛出水寨,緩緩朝北岸一字排開,待得靠近北岸百尺開外,船頭將軍一聲令下,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傾瀉過去,那北岸大堤上根本站不得人,各大船艦紛紛放下小舟,這邊箭雨紛紛,下面的千萬小舟急速朝大堤之上靠過去。
朱顏看了一眼朱駿,低聲道:“老三,這把要看你的了。你的修爲一日千里,大哥我早已經是望塵莫及,若是此戰能破了北岸大營,這右路大軍的軍權,我有把握牢牢握在手中,昨日夜裡我已經與徐州的郭將軍兗州的劉將軍達成協議,誰能第一個奪了蠻子帥旗,誰便做這右路大軍統帥。老三,我對你的武藝是十分放下的,但是大哥給你透個底,待會你出戰以後,要留意其他兩路兵馬,我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朱駿心中凜然,點頭答應,腳下一點已經飄下大艦,朝下面的小舟上射去。他這身形飄渺,姿態瀟灑,頓時引來一陣喝彩。此時不是轉圈謝客的時候,朱駿臉色淡然。前面百尺開外的大地之上,已經有數百的右路軍爬了上去,船艦之上的箭雨一停,北岸的蠻子如潮水一般朝大堤上涌過來。
爬上岸的江湖好漢們看到蠻子們蜂擁而來,便如看到了無數的金銀財寶,一個個雙眼通紅,也不用軍官催促,早把短短几日在營中的訓練拋到了九霄雲外,一窩蜂就衝了過去,根本沒有什麼陣型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