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六百年山門故地
姜陶很快就說到了不老藥案。
“除了寶樹王，哪個藩妖王進靈虛城也不像赤鄢妖王這樣，備受矚目。”
高霽林糾正他：“來的是赤鄢太子，不是國君。”
“嗯反正他們是父子，太子也是代表國君來的。”姜陶整了整衣襟，“就要貝迦帝君給他們一個交代不可。”
“我聽說他還有一名手下，姓賀，這回也出盡了風頭。”他語氣不無羨慕，“都說這人修爲極高，連同心衛的副衛長樊勝也敗在他手下！”
賀靈川眨了眨眼：“噢，這人名氣很大？”
“大！”姜陶感嘆，“但凡談論不老藥案，沒有不提到他的。咦他跟你同姓！”
賀靈川微笑不減：“也許五百年前是一家。”
邊上的老葛又翻了個白眼。
老葛偷看賀靈川，卻見他一臉的無所謂，彷彿人家講的不是他。
邊上的老葛看看賀靈川，再看看姜陶，忍不住道：“你有證據？”
賀靈川卻意識到一件事：
“那他們爲什麼炸自己玩兒？”
但墟山只有最高峰才能白頭過四季，其他山頭海拔也就四五百米，都是一年到頭常換新裝。
可是北方妖國偏偏不磕雞蛋磕石頭，就要先敲這個硬茬子。
因爲對墟山有些念想，他不放過每一點線索。
人都沒了，哪還會有復興的希望？
從此墟山換了主人，貝迦有了都城。
姜陶咧了咧嘴：“搞不好是赤鄢人自己乾的？”
以北方妖國對待淵國、對待盤龍城的手段來看，這是很有可能的。
他對自己的理解有偏差。
“當然不是了。”老葛解釋道，“大還宗時期，山路又滑又陡還窄，經常掉人下去，很不安全。仙人嘛都有高來高去的手段，哪還需要費力去修幾條好路？”
賀靈川一眼就看到了墟山地圖，上面繪製了山峰、景點分佈，還有遊玩的幾條路線，實在貼心。
“那當然是有的，上古仙家手段，今人難以想象。”
處處小心翼翼，始終求穩求全，求一個滴水不漏，哪裡符合自己修習的“浪斬”心法？
該迎難而上的時候，就要迎難而上。
“天璣峰、天璇峰……還有洞明峰、隱元峰！”姜陶哦了一聲，“這不就是北斗九星？”
……
賀靈川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大還宗的山門非常宏偉，白玉石雕成。據說從前凡人進來拜仙，都是從這裡一步一叩首，一路叩到紫金殿。
高霽林問：“我聽說靈田都在高山之上，藥材才能吸收更多靈氣。”
是將它的道統掘盡。
姜陶連連搖頭：“俗氣，太俗氣！意境沒了，還是出浴好！”
姜陶嘿嘿一笑：“如果有，我就不說‘搞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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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付錢是來看景聽解說的，不是聽姜陶吹水的。
這巨碑上記載，六百三十二年前，大還宗還是北方妖國最強大的對手。
一路上游人如織，每條石凳都有人坐歇。大家走着走着，就進入白雲深處。
“什麼黃色？”老葛懶洋洋道，“那我換個說法，仙女在此洗腳！”
衆遊客早受不了了，紛紛附和。
“沒錯嘍。但墟山有聚靈大陣，能把附近的靈氣源源不絕收爲己用，就不拘泥於地勢高低。這樣在平地上種藥材不是更方便運輸麼？”
墟山是仙人故居。
重點是，別人只要抓不到把柄，就萬萬不能這樣指責赤鄢人。官署還得老老實實去抓兇手，帝君還得設法安撫伏山越。
不過他看了幾眼就咦了一聲：
“這些主峰，不是大還宗時期的主峰罷？”
賀靈川擡頭望了望山峰，雖然不高，但磕頭磕到頂至少得頭破血流吧？
第十一個黎明到時，北方妖國終於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衆人走的是常規路線，先從搖光峰爬上去，邊走邊逛，有時通過索橋，有時走幽僻小路，慢慢向其他山峰前行。
終於到他了，老葛喝了口水站起來：“大家看左邊，雲下頭那座小山叫作‘仙女峰’，相傳上古時期仙女在此出浴，卻遇到妖獸偷襲……”
“那就不知道了。”老葛搖頭，“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墟山。
北斗星麼？賀靈川也在看地圖，這正如向巖所說，地上峰巒與天上星辰對應。
賀靈川的確無所謂。姜陶能這麼想，別人當然也能，靈虛城從來不缺聰明人。
雖說地勢不高，但青山流水、飛鳥幽澗，仙人舊居該有的標配樣樣不少。
六百三十二年前的大還宗，哪怕沒有仙人坐鎮，也遠非縹緲宗那樣的式微道門可比。
大還宗麻木大意，直到北方妖國悄無聲息地兵臨山門之下，它才幡然醒悟。
可惜，他們錯估了北方妖國。
“先下手爲強吧？”姜陶理所當然道，“別人都想對付他們，他們自己先下手，那別人還好意思麼？”
只是他一直面對伏山越、大司農、仲孫家這樣靈虛城的上層權貴，一直面對樊勝、白子蘄這個量級的強者，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領先普通人無數個身位了。
仙人嘛，就喜歡住在高山之巔，俯視蒼生。
賀靈川聽得心中一動：“大還宗時期，墟山就採用了聚靈大陣？”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套碑文，賀靈川卻從字裡行間看出了殺氣縱橫。
因爲離地很近，這裡的景點十分秀雅，景區道路加寬，危險處都修了棧道、附有鐵索，爬起來沒甚難度。
該大開大闔的時候，斷然不能縮手縮腳！
“不是了。”老葛回答，“先帝在位時，親手主持墟山的重修，也重新確定了九大主峰。”
不過靈虛城附近地形特殊，墟山的海拔遠遠比不上疾風苔原上的風魔山，人家有浩蕩山脈、有刮骨罡風，有終年不化的白雪。
要讓一個湟湟大宗幾天內完全崩解，再也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要佔享它的領地而不用擔心它的報復，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是將道門弟子殺光。
不過他這動作也被高霽林誤會，後者即對姜陶道：“你也說了一路，歇歇嘴吧。讓葛先生給我們介紹一下。”
比如縹緲宗，就直接把靈田闢在高聳入雲的風魔山上。
旁人的尊敬，正是他應得的。
老葛喝完第二杯清水潤喉時，鹿車終於駛到了此行目的地——
“這碑上沒說，那一場曠世大戰死了多少人？”
他還以爲人家是看在赤鄢太子份兒上。
賀靈川認真道：“這是滅門之戰。”
高霽林又道：“他們下榻的驛館也爆炸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
這是靈虛城近郊最高大的山脈，一出城北門就能看見奇峰接天，頂上白雲飄渺。
山門邊上立一塊黑色巨碑，細述宗門前世今生。
碑文卻不是上古仙人語，因這是貝迦後立的，算是給所有遊客做一個導覽。
其實，強者就必然要求與之相匹配的地位。
靈虛城是什麼地方？任你是一方俊彥，來到這六百年帝都也如水滴入海，悄無聲息，連個浪花都翻不起。
心態該調整了。
賀靈川忍不住道：“老葛你這介紹，搞黃色啊。”
以北方妖國的秉性，奇襲大還宗那一仗必然打出了屍山血海，打斷了仙宗的根基，才能讓這個高傲的千年大宗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再也沒能恢復元氣。
但這不是重點。
上回聽到這個名詞，還是從赤鄢的退休老官兒向巖口中。
但仙宗也需要平民上山服務吧？賀靈川想了想，沒問出這句話。
能在靈虛城出名，就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了。
“中古以後，大還宗也覺得上上下下很不方便嘛，就搬到地面上來住了，即爲現在靈虛城的前身。”老葛道，“那裡原本是大還宗的靈田。”
“中古時期呢？”那時候仙人漸漸就飛不動了。
賀靈川伸手按着石碑，冰冷的寒氣沁入掌心。
賀靈川指着上山路道：“墟山原來的山路，不是這樣罷？”
難怪酈清歌想辦法拉攏他，難怪敦園大總管方燦然要給他發柬，也難怪南城官署對他一直是畢恭畢敬。
那一役打了十天十夜，天地無光。
然而，晚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墟山果然是靈虛城最熱門的旅遊景點。
當時北方妖國已經融並了五個國家，擁有七位妖王，成爲這片土地上新的霸主。
而那時的北方妖國還未到鼎盛時期，無論國力還是兵將，想必都不如後世，所以大還宗才篤定它不敢強攻自己。
“正是。”老葛點頭，“對應天上九星，連位置都完全一樣。”
但大還宗仍然不以爲意，認爲北方妖國不敢進犯自己，會先對付其他小國。
有這麼湊巧嗎，地上的山峰排列、位置，恰好都與天上的北斗完全一致？
賀靈川帶着這樣的疑問，繼續觀看碑文。
賀靈川仰望這塊黑色巨碑，彷彿刀光劍影、獰笑悲號都從眼前一閃而過，然後被輕描淡寫地埋葬到歷史的最深處。
高霽林輕聲道：“墟山之戰，我從史書上還讀過一段。”
“怎樣？”
“很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