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殺人滅口
“我接到你的委託後就派人去查，結果查到村子裡時，才知道這兄弟倆死在河邊的長草叢，還是去採草料的狸妖發現的。致命傷嘛，陳大在咽喉，陳二在後心。陳大身上還有些傷痕，可能是掙扎時刮傷，或者跟兇手扭打在一起。哦，右臂傷可見骨。”
“死亡時間？”
“官府派去的仵作認爲，他們大概是死在前天傍晚，也就是驛館爆炸的第二天。”
賀靈川嗯了一聲：“殺人滅口。”
意料之中。
老葛請示：“您看，還要繼續查麼？”
“你再查下去，最多隻能查到中間人，對吧？”
“或許吧。”老葛也不否認，“上頭這些貴人做事也不想弄髒自己的手，一般會請中間人。那都是很有經驗的。”
這一套他門兒清，因爲他也是中間人。
說話間，驢車駛過一條繁華的街道。這裡人流如織，比南離區興旺多了，但賀靈川卻在路邊看見一大片焦礫。
賀靈川回禮：“我說眼熟呢，原來是你們二位。”
賀靈川上次跟團見到的那兩頭健壯的山魈，最後才上車。有客人望着它們弱弱問道：“這兩位是？”
他隨便擬了個化名，是因爲看這位姜陶太健談。他要是報出真名號，恐怕一路上不得安寧。
驛館爆炸以後，仲孫策想必悔到腸子都青了。既然陳氏兄弟已經被滅口，仲孫家短期內應該也不敢再出手。
老葛對他態度之好，與上次帶團判若兩猿，有什麼疑問都解答得不厭其煩，一笑起來更是見牙不見眼。
原來還是個遊民學子，家中有點資財、有點關係，再來靈虛城留學鍍金就有履歷了，在孚國那種小地方，隨便打點一下人情就能找份很不錯的公職。
想明白這些，賀靈川心頭也通達了。驢車走了一路，他就跟老葛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路。
不過賀靈川沒打算現在就對等報復。
“這是哪兒？”賀靈川大致猜到了。
“這個廟好像也被牽進不老藥案。”賀靈川問他，“你聽說了麼？”
“被……”偷了？“怎麼回事，報案了麼？”
郅國是貝迦東北部的一個小國，人口不到五百萬，還沒靈虛城人多，但在地海邊上，有兩個冬天不結冰的天然深水良港，這樣靠水吃水，靠着商貿貨運也能過得不錯。
跟名人做朋友，有的是好處。
車上沒多少空位了，賀靈川就跟他們坐在一起。
只要不老藥案能查出幕後真兇，仲孫家多半就跑不了。所以若是後頭有機會，他最好能給白子蘄送個助攻。
“我們離開敦園第二天，剛想在靈虛城找幾個能人鑑定，結果此物就不翼而飛。我記得，睡前明明將它放在儲物戒中，第二天醒來就沒了。”俊秀男子道，“我已經去當地官署報了案，可這麼多天過去，也沒個迴應。”
墟山是他靈虛城之行的重中之重，無論身上還掛着多少麻煩，他都得去實地考察一番。
“隨車的護衛。”老葛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重金請來保護你們的。”
引火燒身誰都怕。
“賀。”賀靈川眨了眨眼，“單名一個雲字，來自孚國。”
牛鬼蛇神。
這種程度的奔行，對它們來說約等於散步，不耽誤用飯。
“死了多少人？”嘿嘿，靈虛城的權貴們，就這麼喜歡殺人滅口？
“具體不知，但七八十個總有吧？”老葛撓頭，“原本這裡香火很旺的哩，遊客也喜歡來拜一拜。”
“供的哪一路神明？”
賀靈川嗯了一聲：“雲香木。”
按賀靈川在另一個世界學到的詞，用來形容老葛剛好：
“我記得孚國好像出產一種香木，清香防腐，我家中常備。”
“那牛角般的物件買回去，請人鑑定出來了嗎？”
“……”賀靈川都說不清自己聽到這位天神的名號，是什麼感覺。賀淳華險被滿門抄斬，就是因爲賀家被舉報酬拜仝明真君。
那面貌俊秀的男子見賀靈川氣宇軒昂，步態神情都與旁人不同，立刻就抱拳笑道：“哎呀，我們好像在敦園發賣會上見過？”
所以他們盯的其實是這些未知奇物麼？難道想看看買主是誰？
“罷了罷了，反正也不貴，就當破財消災。”能被邀去敦園的客人，起碼不是平民百姓，男子更熱情了，“來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姜陶，他是高霽林，我們來自郅國。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賀靈川反問回去，才知道這兩位是郅國派往靈虛城的學子，來這裡觀摩學習，在他們本國都是高官子弟。
“那不用查了，我心裡有數兒了。”
這裡人也不多，來來去去，都在清理殘局，只是活兒幹得懶洋洋地。
賀靈川笑了：“當然沒有。”
客人反而惴惴：“墟山不安全，還是路上不安全？”
賀靈川需要在這裡換車，與其他乘客一起搭乘鹿車前往墟山。
“這裡可是靈虛城，沒人用出滅火的法術？”
看遊客服飾，天南地北。
“青芙廟。”路邊施工，前方車流擁擠，驢車也慢了下來。“前些日子走水了，就一個多時辰，連廟帶人燒了個乾淨。”
原來是公派留學生。
看看靈虛城，神廟就堂而皇之設在最繁華的街道邊，受萬民膜拜。
交談得知，老葛出身山羽國，二十年前背井離鄉來到靈虛，在這裡漸漸做大。主業是漁貨批發買賣——在賀靈川理解，他應該是這一帶漁市的“漁霸”了——副業嘛，就是什麼都做。
靈虛城內有大量外國學子寓居。他們在學宮進修，一邊觀摩靈虛城風物、律法、人情，其中佼佼者甚至能進入王廷爲官。
鹿車上有兩個年方弱冠的男子，正在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一個方面大耳，一個面貌俊秀。賀靈川看他們結伴而來，服飾相近，想來是同一出處。
賀靈川含糊應道：“還沒着落呢，等這趟遊歷回去再說。”
“據說廟裡好幾處地方同時起火，當天夜裡又是北風，火借風勢呼啦一下就起來了。”老葛道，“這附近的居民跟我說，那火焰是紅中帶藍，一看就不是凡火。官署派來水龍車，又找來好些個術師作法，沒用！”
他是個聰明猿，很清楚自己什麼事情能介入，什麼事情要躲得越遠越好。
“不老藥？”老葛眼都不眨一下，“沒聽說啊。這玩意兒跟普通人有什麼關聯嗎？”
驢車很快停在一處小廣場。
賀靈川喲了一聲：“你們大概早就被盯上了。”那物的標價又不貴，爲什麼看上它的人不去現場參拍，反而要事後行竊？
賀靈川心頭一動，當時在發賣現場的展櫃邊上，攝魂鏡就提醒他有好幾人盯梢。但等他離開展櫃以後，那幾人也不跟上來。
賀靈川那些對頭裡，大司農應該是聰明人，不會爲了已被定罪的女婿，再去找赤鄢使者的麻煩，那純屬得不償失；岑夫人姚杏寧雖然任性，但很清楚挑這當口對付赤鄢太子，對於給丈夫爭取活命機會絕無好處；而下毒殺人，好像也不是同心衛大統領會做出來的事。
姜陶又哦了兩下，熱情又減兩分。
佔地數百平的建築，被燒得只剩斷瓦殘垣，只有幾根黑乎乎的大柱還勉強立着。
兩人搖頭：“沒呢，被偷了。”
滿臉橫肉，一看就不像是好猴。
所以餘下的選項就只有岑家或者仲孫家了。
鑑於仲孫策前幾天剛在敦園被伏山越瘋狂輸出嘲諷，賀靈川認爲他的嫌疑最大。
“這麼多棟屋宇，一個時辰內全燒光？”
“對，對。賀兄在哪裡高就？”
“都安全。”老葛大方慷慨，“不能因爲一直安全，安保就不要了。萬一有人登山失足，這兩位就能派上用場！”
這就是在敦園發賣會上，買走了神骨項鍊相中的未知奇物的客人。
賀靈川原以爲，只有人類才前倨後恭。但這頭長臂猿顯然也深諳此道。
老葛呲了下牙：“我只領遊客過來拜香，其他的都不知情哈。”
孚國是個小地方，姜陶哦哦兩聲，雖然臉上還掛着笑，但那份殷勤就打了個折扣。
“對，全燒光。”老葛搖頭，“有大能聞風趕來，青芙廟已經燒沒了。”
“仝明真君。”
陳氏兄弟如果沒死，只要賀靈川付點錢，老葛也很樂意給對方一點教訓。
再一細看，還有些眼熟。
他明白，除了自己身負一個赤鄢使者的光環外，最主要還是因爲他在靈虛城出了大名。
“這是圖個啥？”
兩頭駝鹿塞了半肚皮的草料，這會兒昂着腦袋精神抖擻。待十多名客人都上車後，它們一邊放蹄小跑，一邊回味反芻。
姜陶健談，說起自己在靈虛城的見聞滔滔不絕，哪怕旁人不開口，他一個人也能唱獨角戲。
他對靈虛城讚歎拜服不絕，還能舉無盡例子來說明。
坐在後排的山魈一個勁兒掏耳朵，有點遭不住。
老葛也翻了幾個白眼。這貨太能嘚吧，一路上全是他的聲音，自己本要做些沿途講解，現在也懶得開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