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沐千澈領着莫黛一行人來到尚善若水客棧門前時,起先那老闆娘尚水還以爲又有鬧事的上門了,待沐千澈說明來意後,她方纔收起警戒的眼神,而後仍舊半信半疑地問道:
“想必諸位客官也已聽說了,老身這客棧近來甚不平靜,諸位客官來老身這裡光顧不怕惹禍上身嗎?”
莫黛一聽,不覺莞爾一笑,這個尚老闆娘倒是實誠,於是說道:“我們遠道而來,對水泉鎮不甚瞭解,怎麼,老闆娘這裡有髒東西,故而不能洗嗎?”
尚水最是看重自家客棧,而她亦是用心在經營,容不得外人說上一絲一毫的不好,見莫黛居然睜着一對黑亮的大眼說她這裡有髒東西,立時火了:“你眼睛瞎了嗎?老身說的是剛纔那幾個上門鬧事的痞子,老身這客棧內乾淨得很,哪裡來的髒東西?”
蕭笑一見這尚老婆子一句不合便罵上了,立時也火了:“你這老貨,你說誰眼睛瞎了?你……”
莫黛伸手扯住蕭笑的袖子,打斷她要與尚老闆娘爭吵的話,衝着尚老闆娘道:“老闆娘說的是,我的眼睛確是瞎了。”
尚水這才又仔細地將莫黛打量了一遍,卻始終看不出她的眼睛是瞎的,於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但仍舊不確定她的眼睛是否瞎了。
見尚水幾乎要貼在莫黛臉上確認她的眼睛是否有問題之時,許韶林他們便有些不悅。
在蕭笑又要抓狂之前,沐千澈說道:“老闆娘,她的眼睛確實看不見,若是你這客棧確實不方便招待我們,我們去別處便是,叨擾了!”
莫黛之所以選擇要來這家客棧,原因很簡單,因爲沐千澈說這家客棧現下的生意不好,生意不好代表着人就少,人少就會清靜,她喜歡清靜。不過,既然這家老闆娘不願他們進去洗,那隻能去別家了。
見莫黛一行人轉身便要走,尚水急忙道:“等等,若是你們不怕被那羣痞子威嚇,老身我自然是歡迎你們進來洗浴,快快請進!念在你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老身算你們便宜些,男湯女湯原本是八文一人,現下只收你們五文一人,三個孩子免費,如何?”
沐千澈點點頭,他們一行加上三個小的統共有十一人,遂付了四十文錢。尚水收了錢,趕緊吆喝自己的兩個相公出來招呼客人。尚水的兩個相公與她同姓,四十多歲的模樣,見莫黛一行人進來,先是詫異,而後便立即堆起滿臉的笑容上前來招呼他們。
這尚善若水客棧裡的湯池子,大大小小統共有十個,男湯女湯各一個,池子比較大,可以泡甚多人,另外男女混湯有三個,主要是提供給一家妻夫幾個單獨一起洗的,混湯就比男湯女湯小得多了,只能容納最多八人一起洗,至於剩下的五個悉數是獨立的湯池子,只比尋常人家的大浴桶大一些而已。自然這些單獨的小池子的價格要高一些,男湯女湯是八文一人,而單獨的小池子卻要十六文一人。
這些大大小小的湯池子之間便似現代的連通器一般,底部有通道連通在一起,水位是持平的,中間以竹籬笆和岩石作爲阻隔,池壁上有出水孔,當池水變涼時,會有熱水注入進來。
由於客棧老闆娘尚水平日裡喜歡種些花花草草的,故而各個湯池子周邊都闢了些小花圃,裡頭種着花草,每季均不同,這時節正開着一種淡雅的紫藍色花朵,襯得這裡的環境格外得清幽雅緻。
另外,客人在池子裡泡完一段時辰後,客棧裡還有專門的沖涼臺,男湯女湯各一處,而其他單獨的小池子也有其各自獨立的沖涼臺。客人可以在沖涼臺處洗頭搓灰,塗上皂莢液,而後從沖涼臺的池子裡舀出溫水洗淨全身。
尚水的兩個相公直接便將莫黛一行人領到男湯女湯前,左右只有莫黛和蕭笑兩個女子,其他的全數是男子。莫黛他們也沒意見,只是沐千澈卻忽然說自己另外再加些錢要用單獨一人的小池子,想來是不願讓其他人見到他的身體和真容。
蕭笑坐在池子內,雙臂展開搭在池邊,頭枕着一塊青石,舒服地喟嘆一聲:“啊,真沒想到水泉鎮還有這種供人泡澡的客棧,在水泉鎮生活的人真是好啊!”
莫黛笑了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若是我們能夠多走動一些地方,說不準還能碰上更多新奇的事物。”
“是啊,不過,若是未遇到莫黛你,我或許一輩子都會在流崗鎮呆着,壓根兒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那裡!”
“你後悔嗎?”
“怎麼可能?我興奮還來不及呢!自從有了你,我生命裡便充滿了奇蹟!”蕭笑不嫌惡心地說道。
莫黛不禁笑出聲來。
蕭笑微眯着眼覷着莫黛,見氤氳的水汽將莫黛白皙的肌膚燻蒸得愈發粉嫩誘人,如玉的脖頸,精巧的鎖骨,以及溫熱水下隱隱約約的豐盈,她忽而又一次詭異地紅了臉,緊跟着便鬼使神差地說了句,“莫黛,你好美啊!”
“謝你誇獎!”莫黛翻了個白眼。
蕭笑亂不正經地吹了聲口哨,而後站起身,帶起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聲走到莫黛身邊坐下,神經兮兮地附在莫黛耳畔說了幾句話。莫黛一把推開她,挑了挑眉:“蕭笑,你再亂說就給我滾出去!”
“我亂說什麼了?我這是在爲你考慮,這些都是眼下要面對的問題,我可警告你啊,蕭笙可是已經嫁給你了,你若是敢讓他獨守空房,我,我……”
“你便如何?”莫黛不理她,閉着眼睛,靜靜地享受着溫熱池水浸泡身體的感覺。
“我便死給你看!”蕭笑憤憤地說道。
莫黛再次翻了個白眼:“蕭笑,蕭笙既已嫁與我,便是我相公,我們妻夫之間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言外之意,少管閒事!
“可我替你着急啊!”蕭笑哀嚎。
“你急什麼?”莫黛甚不理解。
“我急……”
蕭笑正說着,忽聽隔壁的男湯傳來莫無雲和莫無風的喊叫聲,不過他們的喊叫聲無果,緊接着莫黛便聽到有四雙小腳丫子噼啪踩着青石板朝她這方跑了過來。
“娘,娘,我要和你一體(起)洗!哈哈哈……”莫小羽光着小身體嬉笑着跑過來,後頭跟着同樣光着小身體的莫小翼。
“涼,涼,洗洗……”莫小翼也咯咯笑着。
第一回泡湯的他們甚是興奮,在男湯呆不住了,便自己跑到女湯這邊來了。
蕭笑有些傻眼,直愣愣地瞅着兩個沒穿衣服的小屁孩,跟着眼睛便被莫黛給捂上了:“我兒子未穿衣服呢,你給我非禮勿視!”
蕭笑甚感委屈:“你如何知曉我正在看他們?而且你又如何知曉他們未穿衣服?”
“他們是偷跑過來的,那麼小,不可能會自主披上衣服,還有你,我太瞭解了,好奇心太過旺盛,稍有風吹草動,你的眼睛立時便瞧過去了。”
“好吧,算你狠,我到一邊去,我閉上眼總行了吧!”蕭笑鬱悶地挪到一旁轉過臉去。
莫小羽和莫小翼朝莫黛跑過來,莫黛急忙出聲讓他們慢些,莫要滑倒了。而後她便摸到了倆個小傢伙,將他二人抱坐在腿上。
莫小羽和莫小翼是第一回見到莫黛未穿衣服時的模樣,有些好奇,於是便開始童言無忌了——
莫小羽說道:“娘,卵卵(軟軟)的,和爹不一樣!”
莫小翼說道:“涼,卵卵,爹不樣……”
莫黛的眼皮立時便抖了抖,有些後悔將他二人抱在懷裡了,這兩個小色鬼,居然拍着她的胸玩耍。
莫小羽又道:“娘,香香的,好聞!”說着便趴在莫黛的脖頸處仔細嗅聞起來。
莫小翼顧不上說話了,也學着莫小羽的樣子趴在莫黛的身上聞起來。兩個小傢伙的臉蛋滑滑嫩嫩的,長長的眼睫不時刷着莫黛的脖頸,感覺上就好似兩隻毛茸茸的小松鼠在她脖子上親暱地蹭來蹭去。
莫黛忍不住笑出了聲,兩個小的便以爲莫黛喜歡他們這樣,愈發賣力地嗅來嗅去來取悅她。莫黛實在笑得無力,便決定要上岸,將這兩個小傢伙送走。而這時她聽到莫無雲的聲音傳來:“妻主,你們披上衣服,我現下與無風過去把小羽和小翼抱回來!”
莫黛一怔,隨即便應道:“哦,好,你們等會兒!蕭笑,趕緊把衣服穿上!”
蕭笑也聽到了莫無雲的聲音,遂急忙穿好衣服,爲了避嫌,她還直接走出去在沖涼臺那邊揹着身坐着。
莫黛也想披件衣服的,但兩個小的在她懷裡蹭來蹭去地玩耍,滑不溜丟的似兩條小泥鰍,她擔心自己一個未抱住,這兩條小泥鰍便會一頭栽進池子裡去,於是厚着臉皮想,反正他們是妻夫,早就看過了,這會兒遮不遮羞都無所謂。
“好了,你們可以過來了。”莫黛喊。
於是不多會兒,只着中衣的莫無雲和莫無風便來到女湯這邊,一眼便瞅見兩個小的正在莫黛的懷裡玩耍,而他們,統統都未穿衣服。一瞬間,莫無雲和莫無風傻愣在當處,而此時,莫小羽見到他們來了,還興奮地說道:“大爹,爹,娘身上卵卵的,香香的……”
莫黛早已如老僧入定,便是泰山崩於頂,她自巋然不動。
最終,莫無雲和莫無風還是將兩個小的抱走了,蕭笑嘆了口氣,走回來又將衣服脫去,再次下了池子繼續泡。
“唉,緊張死我了!若是再來幾次這種狀況,我一準會死掉!”蕭笑抱怨着,同時開始咔咔地扭動着脖子,轉動着胳膊,“就這麼會兒功夫,我便覺得身體都僵硬痠痛了!”
莫黛聽了,忽然心裡一動,擡起手抱拳,十指關節發出一連串咔咔的聲響,而後她說道:“蕭笑,不如,我來替你推拿按摩一下吧!”
“推拿按摩?那是什麼東西?”蕭笑不解。
不過,片刻後,蕭笑便知何爲推拿按摩了,趴在青石板上的她,除了腰間蒙了塊帕子外,她整個人是光裸的,而莫黛正在她的背上按壓推拿着。
一開始,蕭笑因莫黛的手勁過大而痛得不時發出哀嚎聲,聽得男湯池裡的衆男甚是驚疑,蕭笙還頗爲擔憂地隔着竹籬笆大聲問道:“姐,你怎麼了?”
蕭笑便大聲迴應:“沒事兒,我只是在……哎喲,痛啊……”
蕭笙的嘴角抽了抽,罷了,瞧她哀嚎的聲音如此精神,想來不會出什麼事。
漸漸的,男湯這邊的衆人聽不到蕭笑的慘叫聲了,而是聽到一種舒服的喟嘆聲,又有些像曖昧的低吟聲,最後居然聽到了呼嚕聲。
等到其他人都洗好穿上衣服走出來時,蕭笑仍然趴在那裡呼呼大睡着,直到莫黛粗魯地拍打着她的臉頰時,她才悠悠轉醒,揉揉惺忪的睡眼,來了句:“幾時了?天亮了沒?”
莫黛有些哭笑不得:“你睡傻了吧!我們是來泡澡的,現下洗完該走了,你趕緊穿衣服去!”
蕭笑這纔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趕緊去穿衣服,而後扶着莫黛出了女湯,在客棧的大門口與許韶林他們會合。
老闆娘尚水樂呵呵地看着莫黛一行人,而後問道:“怎麼樣?諸位客官洗得可是舒坦?”
“舒坦!舒坦!舒坦極了!哈哈哈……”蕭笑說着便暢快地大笑起來,她這麼說,尚水的虛榮心立時便得到了滿足。
“多謝這位姑娘誇讚!誠實說,老身家的湯池子在這鎮上也算是小有名氣了,早前可是每日客滿,只是後來有人上門鬧事,才一日日敗落下來!今日能得這位姑娘的誇讚,老身這心裡當真是倍感欣慰啊!”
蕭笑有些詫異地望着尚水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模樣,半天來了句:“我不是在說你們客棧的湯池子,我是在說莫黛的推拿按摩,當真是舒坦哪!”
“推……啥?按啥?”尚水沒聽明白。
“推拿按摩!”蕭笑又說了一遍,“可舒坦了,舒坦到我睡着了便不想起了,若是你們客棧能有此項服務,何愁沒有生意?”
“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尚水還是不明白。
“就是洗完澡後,讓人在背上敲敲打打……”
“那不就是個搓背的嗎?有甚稀奇?”
“可不是搓背的,是推拿按摩,舒坦到想睡覺!”
“哼,能有多舒坦,還不是因爲在老身這裡泡着舒坦了,是以纔想睡的……”
“得,不與你這老婆子說了!”
聽着蕭笑與老闆娘爭論的聲音,莫黛覺得蕭笑有一點想法與她不謀而合,她現下眼睛看不到了,正適合替人推拿按摩,不過顯然的,這家客棧賺不到錢,不如,明日她便與蕭笑去稍微大一些的客棧看看情況。
待莫黛一行人走後,尚水坐在櫃檯旁發呆,她的大相公端了一碗水走了過來:“妻主,喝口水吧!”
尚水接過碗一飲而盡,之後便嘆了口氣,一臉的愁容。
尚水的二相公此時也走了過來:“妻主,再這麼下去,咱這客棧可真的開不下去了!尚達和尚同已經二十多了,到現下也未嫁人,早前咱客棧生意紅火,你便說讓他們在家多燒幾年水等兩年再嫁,可是現下,一等再等,他們已經甚難找到好妻主了,而今客棧又讓那些個黑心之人盯上,唉!”
尚水擡眼看向她的二相公,臉上的愁容更甚了:“你說的,我都曉得,我何嘗不想讓尚達尚同嫁得好,這不是因爲家裡人手不夠嗎?眼下生意又甚是慘淡,唉!”
這時,尚水的大相公又道:“妻主,不然,我們找個人把客棧盤出去吧,左右也賺不了錢了,開在這也只能是急瘋人!”
“可這是我娘傳給我的,而我也花費了半輩子的心血在裡頭!”
“那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咱得爲尚達和尚同考慮考慮,我們只有這兩個兒子,想爲他們找個上門妻主,如此,他們便不用離開我們,等我們老了,也有人送終!”
“妻主,我同意大哥的話,就這麼辦吧!客棧盤出去了,好歹有一筆銀子在手!”
“讓我再好好想想,反正我是不會賣給那幾個痞子的!”
莫黛一行人回到宅子後,才至家門,沐千澈便警惕地示意衆人息聲,但見他身形一閃,人已落於兩米高的牆頭上,下一秒他便跳入院牆內,不一會兒便從裡頭傳來某人的痛呼聲以及沐千澈冷冷的逼問聲。
“哎喲哎喲,輕點兒輕點兒,斷了斷了,胳膊要斷了……”
“說,你是誰?受何人指使來到這裡?”
“啊,大俠,我就一尋常的小偷,我是想進來偷東西,沒人指使我!啊喲……痛死了……”
“說是不說?”
“啊,小的說,小的說,大俠你輕點兒啊,小的胳膊細,你小心別給掰斷了啊!是,是泉湯客棧的老闆娘讓小的來的,這座宅子早前便是沐府的,後來沐府敗落了便一直廢着,泉湯客棧的老闆娘早就想買下這座宅子了,只是找不到握有地契與房契的主人,去了幾回官府亦未能辦下來。可是前些日子有人住進來了,老闆娘便讓小的過來探看探看情況,於是小的今日便過來了,豈料,小的纔剛翻入牆內,便忽見一道粉紅閃電朝小的劈來,小的還未反應過來,便兩眼一抹黑,人事不知了!”
“說的可是實情?”
“句句屬實啊,大俠,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欺騙大俠啊!”
“泉湯客棧的老闆娘爲何想要買下這座宅子?”
“哎呦,大俠,您可不知啊,泉湯客棧與洗泉客棧一直勢不兩立,爭強好勝,相互攀比之事更是多之又多。洗泉客棧的老闆娘前兩年買了一座宅子,就在這座宅子的附近,泉湯客棧的老闆娘也便想買,經過風水先生的掐指推斷,她便選上了這處。”
“你叫什麼名字?真正身份是什麼?”
“小的名叫李二丫,是泉湯客棧的小二孃。”
“趕馬車的李丫是你什麼人?”
“是我堂姐!”
“滾!”
沐千澈直接便將李二丫提起扔出了院牆外,只聽“啪嘰”一聲,李二丫被摔得一懵,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身,跌跌撞撞地逃走。
這廂,蕭笑也已開了鎖推門而入。
莫黛一進門,便聽到有風聲由遠及近而來,然後“嗙”一聲,一團粉紅色落入她的懷抱,而其他人只感覺有一道粉紅閃電直直劈過來,反應過來時,丸牛已然老神在在地依偎在莫黛的懷裡邀功了。
丸牛掀了掀大耳朵:女人,老子今日英勇地制服了一名翻牆頭的偷盜者!
莫黛微勾脣角:值得嘉獎!
丸牛又圓又黑的大眼內“叮”地冒出無數小星星:那老子今晚要吃好吃的!
莫黛點頭:那今晚的菜色有,蔥爆肉、金桶肉卷、焦溜肉段、軟炸肝尖、糖醋排骨、水晶肘子……
丸牛氣得大眼裡迅速積聚起淚霧,可惜莫黛看不見:死女人,你是故意要氣死老子是不是?
莫黛笑笑:好吧,今晚便做些好吃的犒勞你一下!
丸牛眼裡的淚霧迅速散去:算你識相!
莫黛抱着丸牛在蕭笑的攙扶下一邊走,一邊想,原來這座宅子曾經叫沐府,那應是沐千澈家的老宅了,原來他是水泉鎮人,難怪他對這裡如此熟悉。而那個泉湯客棧的老闆娘又是何人,得知了此處宅子已被他們一家人住下後,她會不會在背後使壞?貌似這個鎮也不那麼平靜,當然,最重要的是,她首先要將院牆重新整修加高加固,免得那些阿貓阿狗們都能翻牆進來。
吃罷晚飯後,莫黛便將要整修院牆的想法告知了沐千澈,他起初猶豫了一下,半天才尷尬道:“我現下沒那麼多銀錢,或許過一段時日……”
“你沒有,我有啊,難不成,你還想免費供養我們一大家子?”莫黛打趣道。
沐千澈愣了愣,而後有些不自然道:“我知自己太過不自量力了。”
卻不想莫黛的臉上滿是感激之情:“千澈,你對我們真是太好了!”說着又道,“不過,我們既然住在這裡,便是一家人,你無需對我們如此客氣。而且我身爲女子,原本就該擔負起養家餬口的責任,只不過眼下我對這個小鎮尚不太熟悉,這樣吧,我給你銀子,你去幫忙買些青磚,並找些工匠過來,咱們要儘快動工!”
莫黛讓莫無雲將她所有的家當拿出來,約摸有兩千兩銀子,她拿出二百兩交給沐千澈讓他隨意支配,不光院牆要修,房屋也要修,然後桌子板凳牀衣櫃什麼的,可以修的便修,修不了的便直接買新的。
蕭笑見到莫黛一出手便是二百兩,心裡有些突突的,想她與蕭笙二人賣點心以及早前省下的加起來也纔將將一百兩,便是這將將的一百兩在手,她的心裡亦有些飄飄然的感覺,而今與莫黛一比,她才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卑微可笑,罷了,以後還是踏踏實實地做人比較好!
沐千澈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接了那銀子。
接下來莫黛在徵求了沐千澈的意見後,分配了衆人的住處。莫黛、許韶林、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住在後院,蕭笑住在西院,而沐千澈仍然住在前院。
因爲房間足夠多,是以每人一間。就連三個小的都能夠各自分到一間房,只不過他們現下還是跟着大人一起睡。
待晚間歇息時,莫黛正摟着莫小羽、莫小翼以及丸牛打算就寢之時,房門忽然被敲響,聽那敲門聲,莫黛便知是許韶林了,而且心裡直覺便猜測出他想對她說什麼。
“大……莫黛啊,你睡着了嗎?”許韶林問。
莫黛的嘴角跟着就抽了抽,忒麼想任性地回一句“我睡着了”,或者索性不理,但又不忍心讓許韶林失望只能硬着頭皮去開門。
莫黛毫無預警地拉開門倒是把許韶林嚇了一跳,於是嗔怪道:“屋裡這麼黑,你這孩子咋不點燈啊?”
“嘿嘿,爹,你在跟我說笑吧,我現下點不點燈都一樣!”
許韶林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雖然莫黛說話的語氣甚是俏皮,但其實她被自己無意間傷到了吧!
“大……莫黛啊,是爹說錯話了,爹跟你賠不是了,你別生爹的氣……”
“爹,我怎會生你的氣呢?你想太多了!對了,爹,你來找我有事?”莫黛可以想象得到許韶林此刻定然是滿臉愧疚地望着她。
“莫黛啊,爹覺着吧,擇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與阿笙洞房了吧,莫要讓那孩子等久了!話說,那孩子成親那日便一直在等你,可等到最後也未等到,那孩子的心裡也苦着呢!”許韶林說着便擡起衣袖拭了拭眼角,善良的他已然將蕭笙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莫黛默了默,若設身處地想一想,蕭笙確實苦,成親前便一直忍受着流言蜚語的壓力,總算定下要成親的日子了,可等到最後卻仍然未等到她來迎娶他,絕望地以爲她拋棄了他時,卻又聽說她被燒死了,滿腔的悲傷憤恨忽然找不到出口發泄了,他那時心裡所受到的煎熬一點都不比她少。
“爹,行吧,我去蕭笙那裡,兩個小的已經睡着了,便交與你帶了。”
“哎,你放心過去吧,爹來帶孩子!”許韶林高興地應聲,“爹這就帶你到蕭笙的房門口去!”
莫黛臨出門的前,聽到丸牛諷刺的抽鼻聲:嘁!明明說過今日要犒勞老子,帶老子睡的,見色忘義,你這色女!
莫黛甚感無語:拜託,他是我相公,這不算色吧!
丸牛:老子不管,是你自己答應要帶老子睡的!
莫黛:不然,你也一起?
丸牛:啊!你這死色女,你是想讓老子長針眼嗎?
莫黛:你可以閉眼。
丸牛:放屁!老子爲何要閉眼?丟臉的又不是老子?
莫黛:你想多了,去是不去?
丸牛:……去!
蕭笙的房間內點着兩根紅蠟燭,牆上門上窗戶上也貼上了大紅囍字,桌子上擺着幾小碟點心和一壺酒並兩隻酒杯,這些都是許韶林從莫家村帶過來的,難爲他想得如此周到,只是莫黛卻看不見。
蕭笙穿着大紅喜袍,坐在牀沿上等着莫黛。莫黛此時已站在了門口,身上也被許韶林硬套了一件大紅色的喜袍。莫黛擡手叩門,才叩一聲,蕭笙便把門拉開來,而後有些侷促地望着同樣有些緊張不自在的莫黛。
在蕭笙癡迷地望着莫黛之時,一隻粉紅色的小豬大搖大擺地從他的腳邊走進了房內,在牀前的一張舊氈毯上蹭了蹭四隻小蹄子,而後噌地跳上牀,走到牀裡頭去,趴臥在大紅色的繡鴛鴦被子上,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門口的二人。
丸牛用意念對莫黛說道:你們是想就這麼在門口站到天亮嗎?
莫黛的眼皮跟着就跳了跳:你看便看,莫要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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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牛:老子是沒出聲啊,只有你一人聽得見不是嗎?
莫黛:不許用意念與我說話!
丸牛:老子偏用!
莫黛:不聽話,明日的菜色全是豬肉!
丸牛:算你狠!
莫黛雖然看不見蕭笙的臉,但依然能夠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耳朵不自覺地便有些發燙,急忙道:“阿笙,我們進屋吧!”
“好……”蕭笙眨也不眨地望着莫黛的臉,這一刻他期盼了許久,現下終是等到了,燭光下莫黛的臉白裡透紅甚是好看,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輕撫她的臉,久久捨不得放下。
莫黛忽然有些動容,她能感受得到蕭笙對她的珍惜,就好似她是一件易碎品一般,原來她讓他的內心如此不安嗎?
莫黛握住蕭笙撫摸她臉頰的那隻手,放在脣邊輕吻了一下,脣間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莫黛笑着說道:“阿笙,我們喝交杯酒吧!”
“嗯……”蕭笙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莫黛,一杯留給自己,二人交臂喝下那杯酒,這便算禮成了。
之後二人便站在桌子旁,蕭笙看她,而她被看。似乎正因爲莫黛看不見了,是以蕭笙纔敢如此大膽地盯着她看,假如視線可化作有形的線,那麼莫黛此刻必然已被密密捆縛住。
“阿笙,你餓嗎?”莫黛沒話找話,明明才吃罷晚飯不多久。
“不,不餓。”蕭笙也跟着沒話找話,“你呢?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心?我今晚新做的!”
“不,不餓。”莫黛搖搖頭,擔心不說話會讓彼此更尷尬,於是跟着又道,“阿笙,我的眼睛看不到你,我能用手摸摸你嗎?”
聞言,蕭笙一下子有些慌亂,同時心裡又變得狂喜:“可,可以。”
於是莫黛便從他的額頭撫過眉眼,再滑向高挺的鼻樑,繼而是柔軟的薄脣,最後再到瘦削的下巴。摸完之後,莫黛又笑着說了一句廢話:“果然是阿笙呢!”
“嗯,是我!”蕭笙卻不覺得是廢話,而是滿懷欣喜地隨她一起笑。
笑着笑着,二人便又僵住了,莫黛嘆了口氣,她不曉得別人是如何洞房的,反正她是緊張得要死,這便是沒多少戀愛經驗的大齡女青年的悲哀,想着要大膽果斷雷厲風行一些,但做起來卻是該死的磨磨唧唧優柔寡斷。
終於,莫黛快被自己給磨嘰瘋了,牙一咬,心一橫:“阿笙,我們該上牀歇息了。”
“好……”蕭笙才應聲,便被莫黛拉着朝裡走,但由於她不熟悉這個房間的擺設,不小心踢到了牀前的凳子,一陣鑽心的疼,蕭笙趕緊扶她坐到牀沿上,擔憂道,“是不是很痛?”
“還好。”莫黛皺眉道。
蕭笙一邊幫莫黛揉着腳,一邊猶豫着說道:“……莫黛,不如,我們改日再洞房吧……”
“怎麼了,你今日不舒服?”莫黛有些詫異。
“不,不是,只是……”蕭笙抿了抿脣道,“我知你現下對我的感情仍然只是不討厭而已,不然等到你真正喜歡上我了,我們再……”
莫黛怔了怔,隨即笑道:“那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聞言,蕭笙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雖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但當莫黛毫不猶豫地答應時,他的心裡又窒悶抽痛得厲害。
正當蕭笙沮喪難受之際,忽然又聽莫黛說道:“不過,我今日會讓你睡個好覺的,來,把衣服脫了,躺到牀上去!”
蕭笙登時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剛纔明明就說了不想與他洞房的,怎麼現下又……
“阿笙?快呀,快把衣服脫了躺到牀上去!”莫黛又催促了一遍。
蕭笙羞紅了臉,但還是依言脫去了喜袍只留裡衣。
莫黛伸手摸過去,又道:“把裡衣也脫了!”
蕭笙不禁一抖,這,這難道是……
“脫好了嗎?脫好我就來了!”莫黛說着也摸索着爬上牀,“阿笙,你趴在涼蓆上,胳膊搭在枕頭上,開始可能會有些痛,你要忍着些!”
蕭笙的臉早已紅得能滴出血來,這個莫黛,剛纔還一副緊張無措不願與他洞房的模樣,怎麼這會又言語如此大膽了?難道說這便是女人的本能嗎?
蕭笙的身體不自禁地輕顫着,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沐千澈家的這座宅子的前院以及後院的房子皆是坐北朝南的,蕭笙住在後院最西邊的一間房,緊跟着是莫無雲,莫無雲的東隔壁是莫無風,再來是莫無輕,然後是莫黛,最後是許韶林。
房間雖然不算是緊挨着的,隔音效果比尋常人家也好得多,但若聲音過大時,還是能夠聽得一清二楚的。
而此時,蕭笙的房間裡便不時傳來他的慘叫哀嚎聲,莫無雲三兄弟因早前有過被莫大溪折磨的經歷,這會兒聽到聲音後居然全部都渾身發抖,牙齒打顫,暗道,莫大溪果然還是莫大溪,縱然品性變好了,但在某些方面仍舊是禽獸啊禽獸。
許韶林亦是有些擔心,心裡默默祈禱着莫大溪能夠對蕭笙溫柔一些,畢竟是那孩子的第一次啊,若是太痛了,便會如無雲無風和無輕一般心裡留下慘痛的陰影,這以後的妻夫關係必然和睦不了。
但接下來,蕭笙的哀嚎聲變小了,緊跟着便是愉悅又舒服的喟嘆聲,聽起來隱隱似在曖昧地低吟。莫無雲三兄弟瞬間便窘紅了臉,他們是沒有過那樣的經歷,甚是不明白蕭笙爲何會發出那種羞人的聲音,太那什麼了。
許韶林也跟着紅了臉,與此同時,心裡還在想着,大溪果然是聽到他的祈禱了,這就對了,男人的第一次務必要溫柔一些。
此時的蕭笑早已睡得像頭死豬,雷打不動的,是以她聽不到任何聲音,而前院的沐千澈,卻因比常人更靈敏的聽力而備受煎熬。這種事,這些聲音他熟悉得很,已然麻木到如清風過耳,可今日那聲音卻久久縈繞在他的耳畔不消,每一次縈繞都讓他心裡莫名地不舒服。
正當衆人均以爲莫黛與蕭笙在共度春宵纏綿悱惻之時,殊不知房間裡,燭光下,莫黛正替蕭笙按摩着背部,而蕭笙趴在涼蓆上,舒服得腳趾頭都抽長了些許。按摩結束後,二人皆出了一身薄汗,莫黛躺倒在蕭笙的身裡側,道了聲晚安便沉沉睡去了,而蕭笙儘管在按摩時也曾昏昏欲睡,可這會兒他卻睡不着了。
他側身向裡看着莫黛的睡顏,汗水浸溼了她額間纖細柔軟的髮絲,愈發顯得她的整張臉孔柔美動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親親蹭蹭。蕭笙便如此做了,印上她的脣,久久不願放開,終於狠下心撤開後,輕撫着她的臉頰,喃喃自語道:“不管你是大溪還是莫黛,我都會等到你真正喜歡上我的那一日,屆時,我可不會再讓你如此敷衍過去!”說完又親了親莫黛的額頭,這纔將莫黛攬進懷裡睡去。
丸牛這時候睜開一隻大眼,有些怨憤地瞪了蕭笙一眼:無恥,居然主動親女人,完了之後還將女人摟進懷裡睡!你這樣摟着她,老子還睡個鳥啊!老子可是想要鑽到她懷裡去睡的!
丸牛哼哼鼻子,然後悄悄地拱啊拱,終於拱到了莫黛的懷裡,正當它欣喜地想要舒服地睡去之時,卻忽然被睡着的蕭笙無意識地一把抓着它的後腿給拽了出來扔到了牀裡邊。
丸牛生氣了,衝着蕭笙便咧開了一口鋒利的白牙,它決定了,從今以後,它討厭蕭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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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竹爬上來了,弱弱地跟你們說一聲,米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