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新的開始

莫無雲三兄弟亦是對莫黛的此種以牙還牙的做法甚覺過癮解恨,他們恨不能將白巧玲一刀刀凌遲了,她當日加諸在莫大溪身上的痛楚勢必要她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莫無輕忽然跑過去,接過莫黛手裡的匕首恨恨地瞪着白巧玲,而後毫不留情地劃上她的右臉,白巧玲被痛醒過來,然後又是一刀昏死過去,再來一刀又醒過來,如此反反覆覆十來次,白巧玲已然支撐不住,身上的汗便如水潑。

蕭笙沒有親眼目睹莫大溪被害的慘狀,但他聽過,感同身受,一想到莫大溪就是因爲白巧玲這個女人而被燒死,而那日原本就要與莫大溪拜堂成親的自己,苦苦在家裡等待,從緊張期盼再到惶恐害怕最後是悲傷絕望,內心幾度煎熬,等來的卻是白巧玲幸災樂禍又得意洋洋的嘴臉,一句“莫大溪是妖孽,已被就地燒死”徹底崩塌了他頭頂的天,若非,若非大溪現下還活着,他怕是也會跟着她去了。

蕭笙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白巧玲你也有今日啊,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算是老天開眼了,就爲這一點,他往後定然每日裡做點心祭拜老天!

“無輕,給我狠狠地劃,你若是劃累了,換我來!”蕭笙袖子一捋,幾步衝到白巧玲面前,就要接過莫無輕手裡的匕首時,莫無雲和莫無風也走了過來。

莫無雲說道:“蕭笙哥,你的手是用來做點心的,妻主可歡喜吃了,莫要被此毒蠍女人的血髒污了你的手,我來吧,我要讓這個毒女徹底明白,我莫無雲此生非莫大溪不嫁,便是莫大溪不再了,我也會爲她守一輩子寡,不離不棄!”

莫無雲接過莫無輕手裡的匕首,從白巧玲的左臉貫穿到右臉,一邊劃一邊又道:“我知你一直對我賊心不死,若你只是單純地保留你對我的好意踏踏實實過你自己的日子也便罷了,但你卻爲了你的私心陷害我妻主,讓她在忍受了極端的痛楚之後被活活燒死,此仇不報,我莫無雲枉爲人夫!”

莫無雲接連又劃了十多刀,加上剛纔莫黛和莫無輕劃的,算起來也差不多有三十多刀了,莫無雲似是劃紅了眼,尤其是見到那傷口眨眼之間就癒合時,他心裡的恨也便愈來愈強烈。而他身畔一向溫順善良膽小的莫無風居然也一臉激憤,躍躍欲試。

莫黛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按照丸牛說的,她未萌生救人意念的血若是被動物喝下去,那動物能夠有短暫的自我治癒能力,約摸一炷香的時辰,是以,再不住手便要穿幫了,於是扯了扯沐千澈的袖子。沐千澈直接便拉開莫無雲,而後取回他手中的匕首,衝着昏死過去的白巧玲的衣服上抹了抹上面的血跡,而後塞入腰間的刀鞘內。

見莫無雲三兄弟以及蕭笑姐弟倆甚是疑惑的模樣,沐千澈淡聲道:“妻主說了,證明到這裡應該足夠了,相信德高望重的莫族長會給莫大溪姐姐一個交代!”

莫黛點點頭,而後說道:“諸位也都親眼見到了,此女吃了那種果子後一樣能夠使傷口迅速癒合,當日我姐姐就因爲這點而被你們冷酷無情地指責爲妖孽,並殘忍地將她活活燒死,那我請問,這個女人算不算妖孽?你們敢不敢燒死她?還是說要連同我一起燒死,這樣你們的心裡纔會踏實?哼,妖孽?真是好笑,若我姐姐是妖孽,若我姐姐能夠迷惑你們,豈會輕易被你們抓起來?豈會任由你們殘忍地折磨她最後再被你們活活給燒死?動動你們愚昧無知的豬腦子吧,居然寧願信任一個外人的鬼話將在本村生活了十八年的姐姐活活燒死,你們的良心全被狗吃了嗎?你們的眼睛全是瞎的嗎?你們簡直枉爲人,根本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莫黛氣得渾身發抖,沐千澈趕緊爲她順背:“妻主莫氣,既然莫族長剛纔已經答應了要還大溪姐姐一個公道,那便定然會做到,是吧,莫族長?當然,若是莫族長實在做不了決定,那官府也不是白設的,咱們會請官大人來親自主持,屆時讓這幫人全都進大獄去蹲着,官大人審問可就不像咱們這般溫和了,斷個手腳,穿個琵琶骨,烙鐵燙個皮肉,竹籤刺個指甲,灌個辣椒水,鹽水皮鞭抽上一抽什麼的,豐富多彩,應有盡有,還怕不能替大溪姐姐報仇雪恨嗎?”

莫金花和全村人早已被白巧玲的傷口也能迅速癒合一事嚇得目瞪口呆,又聽到莫黛聲聲的控訴咒罵,他們縱然覺得心裡不舒服,但也無法反駁,他們確實是信了白巧玲的話將莫大溪活活燒死了,緊接着又聽沐千澈說了一連串的官府刑罰,恐懼席捲了他們全身,不知是誰先跪倒在地,緊接着便如大風吹過,新苗伏低一般,噗通噗通,一片跪地聲。

莫金花和其三個相公也跪倒在地,莫桂花一家也跪在了地上,只有莫粟蝶沒有跪。

“莫黛姑娘,確實是我等冤枉了莫大溪,今日我便在此發誓,我等必爲莫大溪建墓修祠堂,每年的今日便跪倒在祠堂前懺悔我等犯下的大罪,至於莫黛姑娘要懲罰誰,請便!”莫金花跪趴在地上,沉重地說道。

莫黛終於能夠揚眉一笑,而後便傳來接連的慘叫聲。

可笑的是,莫阿蘭在莫黛拿着匕首要劃上她的臉時,她居然恬不知恥地說:“姑娘,能否將剛纔餵給白巧玲的果子也給我幾顆吃吃,我隨便你劃幾刀!”

莫黛挑眉,微微一笑:“可以啊,”莫阿蘭一喜,但隨即又聽莫黛道,“可惜那果子都被白巧玲吃完了,你若想吃,大可以跳到懸崖底去採,大把的,當然,前提是你跳下去還有命的話!”

“瞎說八道!那你又是從哪裡採來的果子?”莫阿蘭到此時仍然以着質問的語氣說話。

“老匹婦,你可聽過一句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而你,黑心黑肺毒腸毒肝,怕是這輩子都沒希望了,勸你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做個好心人!”

“你這妖孽……啊呀……爹呀……好痛啊……”莫阿蘭捂着臉上的傷口嗷嗷慘叫,直覺要蜷縮在地上,可沐千澈死死鉗制着她的雙肩,讓她動彈不得。

“這才第一刀,還有兩刀呢,你若是不乖乖地讓我劃,我一個瞎子可沒有準頭!”

“你這瘋子,滾開,快滾開……啊……”莫黛毫不留情又是一刀,同時伴隨着莫阿蘭的又一聲慘叫。

等到三刀劃完,莫阿蘭兩手捂着臉在地上蜷縮着打滾,血流得到處都是,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

見狀,莫阿春直接就腿軟了,看着莫黛拿着猶滴着血的匕首走向她時,她恐懼地瞠大牛眼,嗝一下昏死過去。想昏可沒那麼容易,莫黛三刀一劃,照樣完成弓腰蝦米狀悽慘哀嚎。

莫杏林原本就昏死過去人事不知了,下場與莫阿春一樣,被痛醒,然後蜷縮着打滾哀嚎。

嚴觀嚴令直接嚇得尿失禁,沐千澈接過莫黛的匕首說道:“妻主累了吧,這幾個我來替你劃吧!”說着便見他唰唰唰幾下,在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便收了手,然後下一秒,才見那剩下的幾人捂着臉打滾哀嚎,尤其是莫如,此人最賴最混最痞最招人恨,但也最是怕疼,這會兒叫得像殺豬,其他人的聲音全被她一人蓋了去。

莫如的兩個弟弟莫勝莫利尚未嫁人,於是莫黛便網開一面,說是若是他們的姐姐莫如願意代他們受過,她可以不劃他們的臉。莫勝莫利便求救似地望着莫如,莫如早就被疼瘋了,現下兩個弟弟還想拿她做擋箭牌,簡直就是做夢,於是再一看向莫勝莫利之時便將怨氣發泄到了他們身上,顧不得臉痛,撲上去就狠揍她那兩個弟弟。

沐千澈附在莫黛耳畔以着只有他二人能夠聽到的音量問道:“妻主,還需要再劃他們的臉嗎?”

莫黛挑挑眉:“不需要了,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吧!”

沐千澈難得地打趣道:“妻主,你真善良。”

莫黛也不由地配合道:“那是自然,是以,你要珍惜我。”

沐千澈忽然不出聲了,儘管知曉這只是他們暫時假扮妻夫身份時纔有的對話,但他的心裡還是隱隱的有些異樣的感覺。

莫八斤看着滾在地上的嚴觀嚴令,一時間愣了神,莫大溪被燒時,她也是這般愣了神,既未跟風吆喝,也未出聲反駁,反倒是自己的兩個相公亢奮得不得了,想着只要莫大溪一死,他們家也就不用再還那一千個雞蛋了。果然,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這樣兩個玩意兒還留着何用,當下便同莫金花說自己要休了嚴觀嚴令,請族長代爲寫休書。嚴觀嚴令一聽直接便絕望地昏死過去。

莫金花眼瞅着莫黛讓蕭笑將昏死過去的白巧玲又裝回布口袋內繫好,而後便打算收手的樣子,於是哆嗦着嘴脣說道:“莫黛姑娘,你不劃我幾刀嗎?我身爲莫家村的族長,最終做出那種決定的也是我,你若不劃我幾刀,我心裡不好受……”

莫黛轉過身,衝着莫金花的聲音處緩緩道:“莫族長,你可知有些傷害,傷了便是傷了,永遠也抹不去。我姐姐莫大溪被白巧玲折磨那日,你們全都眼睜睜地看着;我侄兒那麼小的孩子,被白巧玲強逼着拿刀劃上自己親孃的臉時,你們全都眼睜睜地看着;那莫阿春和莫阿蘭一家將姐夫們困住動彈不了,就這麼讓他們在絕望哭喊中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妻主和孩兒被折磨時,而你們依然全都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你們架起柴堆,將我姐姐綁在十字木架上點火焚燒之時,你們不僅僅是眼睜睜地看着我姐姐被那熊熊火舌所吞沒,你們的臉上還帶着亢奮的暢快的笑容……”

莫黛每說一句話,莫金花的心便似被刀刮一般難受。

“你們明明就只是一羣踏踏實實種田過日子的鄉下農人,偏偏化身成爲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莫族長,你以爲我不想劃你幾刀嗎?我想,我不僅想,我還想將你們所有人也都統統綁起來架上柴堆點上火,讓你們也嚐嚐那種烈火焚燒皮肉的滋味,讓你們也體會一下絕望無助的感受!但是,我姐姐死了就是死了,我便是燒死你們全村人,她還能回來嗎?不能!你們給我記住,這是你們犯下的罪,造下的孽,你們的雙手沾滿了我姐姐的血,我要你們一輩子都活在這種揹負罪孽的恥辱之下!當然,這些只是對你們中稍微還有點良知的人說的,至於那些良心完全被狗吃了的人,我每年都會回來關照一下他們,直到他們死!”

莫金花趴跪在地上忽然痛哭流涕,緊接着便是一羣人跟着哭起來,而那幾個臉被劃傷的人依舊蜷在地上不時呼痛申吟着。

不多時,有三輛馬車駛進莫家村,停在莫大溪家的門口。

莫粟蝶見了便上前問莫黛:“姑娘,你這是要帶着無雲他們離開莫家村嗎?”

“是的,我不放心許叔和姐夫們再留在莫家村,不過我每年的這時都會回來一次祭拜我姐姐,至於姐姐家的房子和田地……”

“我,我來幫他們看管着!”莫桂花原本還跪在地上抹眼淚,這會兒一聽莫黛如此說,趕緊爬起身走到莫黛面前,“我保證等你們明年回來時,家裡還像現下這般乾乾淨淨的,糧食我也會幫你們收好曬好存放在糧倉裡,後院的菜我會幫你們種,長出的菜我會拿到鎮上去賣,小雞和豬我也會幫你們照顧好,若是雞蛋多了,我會拿到鎮上去賣,豬長壯了我也幫你們賣掉,最後得到的所有銀錢我都幫你們存着,等你們回來我就拿給你們!”

莫黛愣了愣,於她來講,在整個莫家村,她對莫桂花一家釋放的善意最多,當然,他們對他們家也不錯,雖然那日受折磨之時未見他們有幫她說過一句話,但她多少能夠理解,畢竟族長還在那裡呢,也輪不到他們說話,況且,他們也是被她的傷口能夠快速癒合一事驚到呆掉,壓根兒就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說或該做什麼了。

只是理解歸理解,她還是有些受傷。

見莫黛不說話,許韶林說道:“大……莫黛,就讓桂花幫忙看顧吧,這樣爹……我也放心!”

聽說許韶林也要跟着走,莫粟蝶的心裡便有些空落落的:“姑娘,若是你信任我,我可以與桂花家一起幫大溪家看顧房子的田地,一準弄得妥妥的!”

莫黛雖然聽出是莫粟蝶在說話,但她還是問許韶林道:“許叔,剛纔說話的是?”

“是你……咳,你可以叫她粟蝶嬸,她是莫家村的獵戶,是打獵好手。”

“原來是粟蝶嬸。多謝嬸了,不過這個問題最後還是要許叔來做決定,許叔,您同意嗎?”

“同意,粟蝶妹子的爲人還是不錯的,就這麼辦吧,以後就麻煩粟蝶妹子和桂花一家了!”許韶林笑着道。

莫桂花感動得又要流眼淚,連聲感謝許韶林信任她。莫粟蝶則是有些留戀許韶林的笑容,雖然那笑容不是專爲她一人而展露的,他那聲“粟蝶妹子”若是能去掉妹子二字就好了,莫粟蝶有些恍神地想着,臉上的表情便不自覺地柔和了起來。

沐千澈將莫粟蝶的神情看在眼裡,本着做好莫黛眼睛的原則,便又湊近莫黛的耳畔對她說了幾句話,莫黛聽了之後甚是驚訝,感嘆自己太過遲鈍,之前竟未發現。

見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子又對自家妻主咬着耳朵,莫無雲三兄弟和蕭笙都有些受不住了,但此時此地卻又得生生忍着,畢竟妻主現下不是莫大溪了,而是莫黛。

見大人們的事情了了,莫小羽和莫小翼便忍不住走上前扯了扯莫黛的衣衫,莫小羽剛想喊娘,但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忍住。

莫黛蹲下身伸手摸着他們的發頂,而後又輕輕撫過他們的小臉,輕聲喚道:“小羽,小翼。”

莫小羽的心裡甚是糾結,早前是喊不出娘來,現下是想喊娘卻不能喊,他到底該喊娘什麼呢?想着這些心裡便有些委屈,忽然嘴一撇哇地一聲哭出來。

莫小羽一哭,莫小翼理所當然地也跟着哭,莫小翼可不管那麼多,直接便喊上了:“涼(娘),涼……”

莫黛的心又酸了,直接將兩個孩子抱起來,而後貼着小羽的耳畔輕聲道:“想喊什麼就喊什麼,你才三歲,還是個孩子,不需要忍。”

小羽一聽心裡愈發委屈了,哭得更大聲了,就好似要將這十多日來心裡所忍耐的恐懼與痛苦一下子釋放出來一般,一邊哭一邊喊:“娘……娘……”

莫黛便由着他們哭,直到他們哭累了,睡着了,她才讓莫無雲他們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家裡除了傢俱什麼的,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被子帶了三條,留着墊在馬車內,好讓一家人坐得舒服些。各人的衣物,做針線活計用的物件,家裡現成的吃食,以及一些慣用的菜刀鏟子鐮刀斧頭什麼的都帶着了,另外還將兩個孩子的搖搖馬也帶上了。

許韶林還將家裡剩下的兩口袋白米白麪,油鹽醬醋,一大塊鹹肉,一罈蜂蜜一罈煉乳以及一隻小鐵鍋也帶上了,說是以防路上餓肚子,還能下車就地做些吃食什麼的。

酉時,一家人坐着馬車離開了莫家村,離開時,莫金花仍然帶着全村的人跪在門口。

到了鎮上,沐千澈又揹着那個布口袋來到白巧玲家的雜貨鋪。

令人詫異的是,從未時到現下,竟然無人發現白巧玲失蹤了。雖然莫浩有到雜貨鋪來過一趟想詢問白巧玲晚飯要吃些什麼,不過,當他發現她不在時,也並未在意,直接便回去了。

沐千澈將那個布口袋扔進雜貨鋪後生氣地高聲說道:“你們家的東西不好用,還給你們,銀錢我也不要了,真是失望透頂,我以後再也不會來你們鋪子買東西了!”說完便瀟灑地離去。

隨記點心鋪的隨雲一聽樂了,哼,讓那白巧玲得意,剛賣出去的東西就被退貨了,活該!不過那買東西的男的也是個蠢東西,居然不向白巧玲討回銀錢,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白巧玲?

直到戌時二刻,白豐之見自己女兒還未回來吃晚飯時,便將莫浩莫瀚莫然臭罵了一頓,完了之後親自過來找白巧玲,這才發現自家女兒竟被人給裝進了布口袋內,她趕緊解開繫繩將白巧玲放出來,拿下她口中的黑布,並幫她鬆開被綁住的手腳,一臉心痛地問:“女兒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個混賬遭瘟的敢把你捆在這裡啊?”

白巧玲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說道:“是莫大溪的妹妹莫黛,那賤人餵我吃了一種果子,然後狠狠地折磨我……”白巧玲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獰猙的笑,她這回雖然受了點苦,好在不虧,居然吃到了那種可以讓傷口迅速癒合的果子,真是天助她也!

想至此,她心裡一陣歡喜盪漾,鬼使神差地對白豐之道:“娘,給我找來一把匕首和一面銅鏡,我讓你看看我得到了一種神奇的功力!”

白豐之不解:“神奇的功力?”不過,她向來不會阻攔白巧玲做任何事,唯一阻攔的那次便是白巧玲跟隨商隊走南闖北,待後來白巧玲有了出息後,她便以白巧玲爲榮,事事都聽白巧玲的,包括白巧玲與她提起的讓白家五兄弟嫁入史家沖喜一事。

白豐之拿來一把匕首和一面銅鏡遞與白巧玲,白巧玲興奮地抽出匕首,而後神秘兮兮地對白豐之說:“娘,你且睜大眼仔細看着,因爲我吃了一種果子,是以傷口會迅速癒合的!”

白巧玲狠狠心朝自己的左臉上劃去,爲了讓白豐之看得清楚,她便劃得甚用力,一邊劃一邊痛得直抽氣。白豐之見白巧玲居然拿匕首去劃自己的臉,登時大駭,她女兒不會是讓人打壞腦子了吧!

劃完之後,白巧玲一邊臉色扭曲地忍痛,一邊衝她老孃道:“娘,你且看着,這麼一道深深的傷口,很快便會癒合了!”

白豐之嘴角抽搐地看着白巧玲詭異的笑容,直覺認爲她不正常了。而這時,白巧玲也察覺到異樣,怎麼回事?傷口爲何沒有癒合?非但沒有癒合,那血反倒是愈流愈多了。

白巧玲忽然瞠大赤紅的雙眼,臉上不停向外流血的傷口讓她的整張臉都顯得森然可怖、狂亂扭曲:“呵,呵呵,呵呵呵,她騙我,她騙我,那個賤人居然敢騙我!”

“女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你好好的爲何要自己劃傷自己的臉……”

“閉嘴,老貨!還不趕緊去找大夫來替我包紮,若是讓我留下了傷疤,我剁了你!”白巧玲此刻已然六親不認,扔掉手中的匕首,看着銅鏡中顯出的那道可怕傷口,她恨得將那銅鏡砸向白豐之,而後又將櫃檯上所有的東西全數掃落在地。

白豐之沒有躲開,額頭被銅鏡砸中,登時皮破流血。

而此時,三輛馬車已然平穩地駛出流崗鎮,上了去往古渠縣的官道。

許韶林、蕭笙以及莫無雲三兄弟和尚才三個多月的莫小滿一輛馬車,莫黛、蕭笑、沐千澈以及莫小羽和莫小翼一輛馬車,當然,丸牛也與莫黛一輛馬車,在莫家村時它一直躲在門後圍觀。至於第三輛馬車則裝着他們的全部家當。

其實一上馬車時,丸牛便與莫黛賭上氣了,說是莫黛在罵莫家村那幫人時居然接連使用了兩個豬字,一次是“豬腦子”,一次是“豬狗不如的畜生”,這讓身爲靈豬的它甚爲不爽,憑什麼罵人要用豬來罵?它們豬族比人族更聰明更和善好不好?

莫黛聽了好笑,但爲了不進一步傷害它的豬尊,只能將它抱到懷裡安慰一下。見莫黛挺識相的,丸牛決定原諒她的童言無忌,然,正當它悠哉地享受莫黛的懷抱,盡情吸取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馨香靈氣之時,莫小羽和莫小翼那兩個小東西醒了,於是不但莫黛的懷抱被那兩個小東西給霸佔了,而它偉大的丸牛也可悲地淪爲他們的玩物了。

沐千澈坐在靠馬車後壁的座位上,而蕭笑和莫黛則各自坐在馬車的兩個靠窗口的位置。蕭笑本能地有些害怕沐千澈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高冷疏離的氣息,一路上只敢與莫黛說話。

蕭笑這回是作爲家人一員理所當然地跟着莫黛走的,離開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流崗鎮,她其實一點都不傷感,畢竟流崗鎮已經沒有什麼再值得她留戀的了,原本的小院早在搬到莫大溪家之前就變賣掉了,現下蕭笙已有了好的歸宿,而她也認了許韶林做義父,雖然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多少有點忐忑,但更多的卻是興奮和期待,憑她這張三寸不爛之舌,何愁找不到小二孃的差事?若是蕭笙知曉了,一準會說她沒出息吧,而大溪……不,是莫黛卻不會,她一直都很看重她的優點,真心支持着她!

“莫黛!”蕭笑喚道,莫黛擡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眼睛雖然還是那麼黑亮,但卻看不到她,蕭笑的鼻子忽然又一酸,跟着就罵道,“可惡的白巧玲,劃那三十刀還是少了,真應該把她給剁了,而且,真是可惜了那些可以讓傷口極快癒合的果子了!唉!”

莫黛一怔,笑笑不語。

沐千澈透過黑紗看向莫黛,拂去心裡一瞬間產生的異樣情緒。那日回來前,莫黛讓他找一些乾燥的,黑圓的,有怪味的,且讓人一眼見到覺得熟悉但又不敢確認到底是什麼的東西,他找了又找,覺得有種東西甚符合莫黛的要求——羊的糞便。

當然,莫黛的神秘他自己心裡知曉便可,可沒打算說出來讓別人一起分享。

而早就知曉實情的丸牛因爲蕭笑惋惜的表情而笑瘋了,一個勁兒地在那抽鼻子。

莫小羽摸着丸牛的耳朵對莫黛道:“娘,丸牛生病了嗎?”

莫小翼亦跟着哥哥重複道:“涼,丸流生病嗎?”

“沒有,它只是鼻子癢癢了。”莫黛笑着道。

過了一會兒,蕭笑又忍不住要說話了:“莫黛,我們此次去古渠縣有住的地兒吧?古渠縣繁華嗎?酒樓客棧什麼的多嗎?你說我去那兒能找到小二孃的差事嗎?”

莫黛愣了愣,她一個盲人哪裡曉得,她的衣食住行全部都是由沐千澈供着的,想至此,莫黛又有些過意不去了,但她已經將一大家子都帶過來了,客套話什麼的再說也嫌矯情,倒不如日後加倍對沐千澈好以報答他對他們一大家子的恩情。

“蕭笑,你問的那些問題,我確實不知,實不相瞞,這十多日來,一直都是千澈在養着我,被火燒的那日也是他救了我。”

蕭笑的臉色僵了僵,不過想想也是,莫黛若是沒人救,怎可能逃出去?只是不知這沐千澈是何許人,怎麼會湊巧救了莫黛呢?

另一輛馬車內。

許韶林他們也正在討論着沐千澈的身份。

許韶林說:“那位叫千澈的男子似是對大溪……不,是莫黛,有些情意呢!”

許韶林每每都會不自覺地喊出大溪這個名字,喊完後才又察覺出來,趕緊改口,之後便是心裡酸酸的。妻主莫阿花取的這個名字以後不能再叫了,他的女兒“莫大溪”已經被燒死了,不過好在莫黛又出現了。

“爹,你又知了?那不過是假扮妻夫罷了,妻主她不會無緣無故看上別的男子的?”莫無雲反駁道,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心裡卻隱隱有些不踏實,縱然妻主否認了她與那位男子之間的關係,但誰能保證以後不會有進展?畢竟早前妻主也說過對蕭笙無意的,結果還不是……

蕭笙似乎看穿了莫無雲的想法一般,笑道:“無雲,我聞到酸味了。”

莫無雲登時紅了臉:“蕭笙哥,你倒是會取笑我!”

蕭笙又道:“不是取笑你,其實我也有與你一般的想法,妻主對我們甚爲體貼,我敢打賭,放眼四州,少有她這樣的,男子不喜歡她纔是怪事吧!”

莫無雲不說話了,許韶林則接口道:“阿笙說的是,咱家大溪……莫黛沒人能比!”

“爹,你將那女人捧上天了,當心她飄走!”莫無輕一邊逗着懷裡剛醒的莫小滿,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去!就你亂說話!你那怪脾氣也該改改了,都是做爹的人了,再這樣下去,小心大溪……莫黛不待見你!”

“誰稀罕!”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屆時悔得你腸子青,死鴨子嘴硬!”

“爹!你作甚說得這般難聽?”

“哼,我懶得理你,不懂事!”

莫無輕被說得皺起眉頭,明顯是一副倔強叛逆的孩子嘴臉。

許韶林訓斥完莫無輕,又說道:“不過,我瞅着那個千澈公子也是個有本事的,若是大溪……莫黛娶了他也好!”

一直不說話的莫無風此時忽然插話道:“爹,我瞅着那個千澈公子眼熟,你們有沒有覺得他與一個人甚像?”

“誰?”

“村東頭的沐寡夫!你瞧他一直也戴着黑紗斗笠,一直不露面,只不過是穿着變了而已,他曾經救過我,他的功夫甚強,我覺得他就是沐寡夫!”

“嗯,這樣便能說得通了,是沐寡夫趁亂從火裡救出了妻主,然後也是他傳了消息給我們,接着還是他將妻主帶到了古渠縣,最後依舊是他配合着妻主報仇雪恨……”莫無雲推斷至此,忽然心裡想笑,這回他便是想阻止也沒資格阻止了,所有的契機都在那裡,換做是他自己,若是有人爲他做到如此,他也會不顧一切以身相許的,當然,前提是他尚未嫁人,而且他總有種莫名的感覺,總感覺妻主與沐寡夫之間的關係甚是微妙。

“我不反對!”莫無風首先表態。

“只要是大溪……莫黛的決定,我都支持!”許韶林如是說。

“我無所謂!”莫無輕依舊漫不經心地說道。

只剩下蕭笙和莫無雲面面相覷。

蕭笙說:“我對這個人尚不瞭解,待相處一段時日後我再表態。”

莫無雲默了許久才道:“我同意蕭笙哥的做法。”

莫黛和沐千澈自然不知許韶林他們已經就他們之間能否發展成妻夫關係而做了第一輪的表決。

此時,莫黛正考慮着她到水泉鎮該做何營生養家餬口。而今,他們沒地種了,她不想說書也不想寫話本子了,也不能再折騰出幸運摸一摸了,至於做點心,做繡品什麼的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倒可以勝任,只是點心繡品容易做,銷售渠道卻不好找,初來乍到的,她也不知鎮上的行情。

尤其不能忽略的一點便是,現下她的眼睛看不見了。

莫黛一時間想不出個頭緒來,索性不想了,等到了水泉鎮再說吧!

坐了近兩日的馬車,於第三日的未時,莫黛他們終於到達水泉鎮,並跟隨沐千澈來到之前的那座廢棄的宅子裡。

沐千澈與莫黛是住在前院的,是以,沐千澈也只整理了前院,至於西院和後院則依然野草遍地,灰塵蛛網滿屋。

於是莫無雲他們首先便決定要將兩個院子給清理了。這回來的人多,幹起活來自然快速,一個時辰後,兩個院子以及所有的房間便清理乾淨了,只是天熱,除了莫黛以外,其他人皆流了滿身的汗,包括莫小羽和莫小翼這兩個小的亦是因爲興奮地在新家裡到處跑動而滿頭大汗。

當莫黛說要燒熱水給他們洗澡時,沐千澈說大家坐了這麼久的馬車,緊接着又清理了院子,着實太累了,便提議要到鎮上的湯池子去洗。

莫黛忽而想起那日趕馬車的李丫說過水泉鎮有溫泉來着,還說有好幾家溫泉客棧什麼的,這便是與前世的澡堂子差不多的地方吧。

於是,莫黛他們便又跟隨在沐千澈的身後朝鎮上的湯池子走去,不過丸牛沒去,它一聽說湯池子,便想到了燉豬肉,遂死活不願跟着去,只爬進木澡盆內用涼水滾了滾身體便算洗完了。

沐千澈說這鎮上大大小小的湯池子客棧還滿多的,小一點的客棧也便宜些,多是窮人去洗,洗一回五文錢,大一點的客棧,裝飾也豪華奢侈些,是留着招待富人用的,洗一回幾百文到幾兩銀子不等,出的銀錢越多,待遇越好,服務也越周到。

莫黛忽然對這湯池子來了興致,穿到這個女尊世界以來,她還是第一回碰到這樣的地方,就不知那湯池子是否與前世的溫泉一樣了。

正走着,忽然聽到前方有人吵鬧的聲音,扶着莫黛的蕭笑便將見到的情形告知莫黛:“好似有幾個討債的人正向一位瘦弱的老婆子討債,老婆子不願給,那幾個討債人便動手砸了老婆子家的招牌,老婆子氣得進屋提了把菜刀出來,那幾個討債的便被嚇跑了!”

沐千澈聽着蕭笑的轉述默了默,到底沒能忍住,於是又重新對莫黛說了一遍:“那家客棧名叫‘尚善若水’,老闆娘名叫尚水,她家的湯池子比別家的都大,而且湯池子周邊的景色甚好,價格也公道,原本生意極好,卻不想被有心人盯上,找了痞子上門鬧事,幾次一鬧,她家的生意便一落千丈,而後便有人有意想要盤下她家的客棧,只是老闆娘一直不同意,那幾人沒了耐心便砸了她家的招牌,老闆娘氣急了,提了菜刀出來拼命,而那幾人這才悻悻地離開。”

聽了沐千澈的說法,蕭笑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暗道,同樣是轉述,她轉的可真是差勁透頂啊!不過這下她明白了,這家客棧是被有勢力的人給盯上了,爲免惹禍上身,是絕對不能去洗了!

莫黛倒是未在意,直接說道:“那我們今日便到這家客棧去洗吧!”

沐千澈一怔,隨即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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