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姐兒,現在覺得怎麼樣了?不怕不怕,孃親在這兒!”她急忙湊上前去,關切而又心疼地說道。
靈姐兒則是睜着眼睛,先迷茫地眨了眨,隨後纔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之前的恐怖經歷襲上心頭,頓時激靈靈一個冷顫,“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口口聲聲只是叫着孃親。
裴馨兒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後又將她抱進懷裡細細安慰着。
這時娟兒進來說道:“姨奶奶,大夫說了,若靈姐兒醒了就無大礙了,可以移動無妨。”
裴馨兒便立刻說道:“好,抱上靈姐兒,咱們回去。”
在這兒歇着,她還真有幾分不放心。
娟兒應了一聲,急忙走上前來抱起靈姐兒,鶯兒則扶起了她。她旋又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迎歡,嘆了口氣道:“罷了,起來吧。這次你也是出了力的,究竟還是你救了她的命。只吃一塹、長一智,今後要愈發好生照看着靈姐兒,千萬不可再有下次了!”
迎歡擡起頭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深深地磕下頭去,說道:“奴婢知道了,請姨奶奶放心,若再有下次,不必姨奶奶說,奴婢必自行提頭來見。”
裴馨兒見她說話老氣橫秋的樣子,倒是忍不住笑了,說道:“倒未必就這麼嚴重了。只要小心防範着,別讓人再得逞就行。”
說着話,一行人便向着自己的小院兒行去。中途又遇到了歡娘,對裴馨兒行了個禮,笑了笑說道:“裴姨奶奶。這是方纔大夫給開出的藥方,我們奶奶已經讓人給熬了頭一道藥了,回頭就能送到您院兒裡去。之後您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跟小的說。開了庫房拿就是,這些奶奶早已經吩咐下來了,裴姨奶奶不必客氣。”
裴馨兒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面上只一片淡然地說道:“多謝大奶奶費心。你替我回去謝過大奶奶。”
歡孃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卻又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道:“裴姨奶奶太過客氣了。藥方子就給了裴姨奶奶了,小的告退。”
裴馨兒淡淡一笑,接過了藥方,看着歡娘又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去了。
鶯兒便立即擔憂地說道:“姨奶奶,大奶奶讓人給熬的藥,行麼?”
裴馨兒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既是明說了她讓人熬的藥。若是出了問題。第一個懷疑到的人就是她。她一向都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斷不會讓人在這種事情上落下話柄,想來是無礙的。不過之後就要咱們自個兒來做了,你一向穩妥。這事兒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小心又小心。仔細又仔細,千萬不可出了紕漏。”
鶯兒忙躬身說道:“我知道了,姨奶奶放心!”
裴馨兒這才又繼續向前走去。
回到院子裡,下人們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已經收拾好了屋子,就等她們回來了。自從處置了沁蘭以後,裴馨兒就沒再提拔人到屋裡,這本是爲了住得安心,這會兒卻難免就出現了人手短缺的情況——瑞娘自個兒也落了水,被送回家裡休養去了,靈姐兒身邊就跟着一個迎歡,迎歡自個兒還是個孩子,自然是不能讓人放心的,所以裴馨兒便讓娟兒去服侍她。但這麼一來她身邊就只剩下了鶯兒,一個人忙不過來,她便又叫了一個原本在屋外伺候的小丫鬟,名叫蓮兒的來身邊聽用。
不一時果然蟬兒親自送來了一盅藥,裴馨兒也不多說,讓鶯兒給靈姐兒送去,喂她喝了,這纔算是安定下來。
這時,院子裡喧鬧起來,有人便說道:“將軍來了!”
她一聽,急忙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動步,便見外面的丫鬟打起了簾子,昭煜炵陰沉着臉走了進來,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細細查看了一番她的臉色,然後才問道:“有人說靈姐兒落水了?”
裴馨兒看着他剛正的面容,不知爲何心中就是一酸,眼睛裡迅速凝結起了淚水,看着他哽咽地點了點頭。
昭煜炵本是滿腔的怒火,見狀不由就是一愣,心中隱隱泛起了一絲不捨,遂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一雙柔荑,放柔了聲音安慰道:“沒事的,靈姐兒不會有事的,有我在呢!”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裴馨兒便想起自個兒原本在鄉下自由自在,可他偏要將她帶回來。若非回來重新捲進了這些是是非非之中,靈姐兒又何至於受這種罪?這麼一想,她頓時連他都恨上了,轉過了頭去,不欲搭理。
昭煜炵自然能夠察覺到她態度上的變化,卻不知爲何會如此,愣怔了一下之後,只當是她擔心靈姐兒的身體,便徑自過去瞧了一下,發現靈姐兒已經服了藥睡下了,並無大礙,這才又回到了裴馨兒的身邊,坐在她的旁邊,說道:“看靈姐兒的情形,並不是很糟糕。小孩子生命力強,睡一覺起來就不會有事了,你放心吧。”
裴馨兒卻擦着淚道:“這次沒事,是迎歡拼命救了她,換了下次,也不知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幸運!”
昭煜炵皺了皺眉,自然能夠聽出她心中的怨懟,便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之前都一直好好的嗎?爲何會突然就落水了?”
裴馨兒忍不住便恨恨地說道:“是啊,爲何會突然落水呢?難不成還是靈姐兒大晚上的吃飽了撐的跑去玩水麼?你還是問問你的寶貝兒子吧!”
昭煜炵的臉色愈發陰沉,沉聲說道:“讓迎歡來見我!”
鶯兒看了裴馨兒一眼,然後給蓮兒使了個眼色,蓮兒會意,急忙跑了出去,然後不一會兒便帶着迎歡走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到地上。
昭煜炵便道:“究竟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迎歡不敢怠慢,便又將方纔對裴馨兒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昭煜炵雖沒什麼更多的話或動作,手卻在袖子裡捏成了拳,忽然明白了裴馨兒對自己的怨憤根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息着說道:“這事兒是我的疏忽!總有一天,我會爲靈姐兒討回公道的,現在卻只能委屈你們母女了。”
裴馨兒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衝動,想把靈姐兒送走,避開這些後院的紛爭,但卻知道這終究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把她送走了,自己也不可能放得了心,還不是一樣要爲她操心?便只能壓下了這個念頭,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對女兒充滿了愧疚。
昭煜炵看在眼裡,不由深深嘆了口氣,關切地看着她,問道:“你一直擔心着靈姐兒,自個兒卻還好吧?”
她愣了一下,發現自從出事至今倒還真沒有注意過自己的情況。這會兒昭煜炵問起來,她便突然覺得肚子裡動了動,隨即一陣隱隱的疼痛襲來。
她頓時臉色一白,伸手摸住了腹部。
鶯兒一直細心留意着她的狀況,見狀不由嚇了一跳,急忙問道:“姨奶奶,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裴馨兒蒼白着臉色,看了看昭煜炵,又看了看鶯兒,然後說道:“快去請大夫!”
鶯兒頓時也是臉色一白,驚慌地看了昭煜炵一眼。昭煜炵眼色一凝,立刻叫來了全興,讓他去找大夫。
全興應了一聲,急忙跑了出去,鶯兒卻忙不迭服侍着裴馨兒躺下,又讓蓮兒去拿了熱水,喂裴馨兒喝下一點兒。
這會兒屋子裡只剩下鶯兒一個人服侍,蓮兒雖是第一次在房裡伺候,卻也乖覺,知道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若是伺候得好了,以後說不得就能一直留在屋裡,因此更是戮力討好,做什麼都十分殷勤,手腳利落,十分用心。
昭煜炵在一旁看着,眼中閃過一絲疼惜,臉色卻黑得像墨,隱隱的怒氣從他身上迸發出來。
裴馨兒只覺得腹中的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不由緊緊咬住了下脣,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越想越是心驚。
靈姐兒在自個兒家中落水,其實並沒什麼大不了。當時她身邊並非沒有人,敦哥兒身邊更是丫鬟婆子一大堆。而且彼時府里正在宴客,也不可能真就鬧出人命來讓主人家下不了臺。所以靈姐兒的事情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的目標應該是自己,若自己經不起這番驚嚇和折騰,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意外的話,豈不是順了她們的意?
但即使知道這番道理,靈姐兒出事的時候她也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終究擔心和焦慮不可避免,來回奔走更是無需多說,即使明知是個陷阱也不能不往下跳,當真是惡毒至極!
她抿緊了脣,雙手死死捏住了被子,指節都泛起了白,實在是恨到了極點。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要想盡辦法保下肚子裡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得逞纔是!
屋子裡的情形很快傳到了外面,一時間,裴馨兒的院子裡大小主子都相繼倒下,下人們一時之間不由都有些慌了手腳,人心惶惶,好在有昭煜炵坐鎮,倒也沒鬧出什麼亂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