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騶吾耽擱了一點時間,靈玉和陶朱晚了一步到達靈臺山。
走獸的風格向來粗暴,他們除了捕食和打架,對別的東西基本不感興趣,因此,朔月之丘這個坊市簡樸得有些過分。
靈臺山上,壓根沒有什麼建築,只有一些用來隔斷和佔位的石塊。
這種情況下,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店鋪了,整個大荒,除了扶桑之木,很少會有固定的店鋪。
靈玉問:“我們是不是應該找個住的地方?”
陶朱卻道:“不着急,哪裡不能住?”
靈玉對妖修們的習性有所瞭解,他們習慣佔地盤,但地盤之外的地界,根本不關心。也就是說,朔月之丘沒有部族落腳的地方,都可以住。時常有妖修遷移來此,找個相對不錯的地方住下來。
兩人一路逛去,陶朱時不時停下和妖修攀談。
他外表可愛,說話伶俐,會一種奇妙的安神秘術,很容易就從獸族那裡打聽到許多消息。
比如,朔月之丘的部族分佈,勢力大小,以及最近是不是發生了衝突,等等。一圈逛下來,朔月之丘的大致情況已經摸清了。
靈玉暗暗驚歎,妖修中也有人才啊,陶朱搭話的技巧放到人類中也算不錯,再加上他外表佔便宜,若是能騙回去……
這個念頭一起,靈玉很快就打消了。東溟跟西溟不一樣,西溟是人類的地盤,妖修認人類爲主沒什麼大不了的。在東溟,妖修纔是主人,他們怎麼可能認人類爲主?
靈玉暗暗可惜,若是能將陶朱收入門下,該有多好。
打聽完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下來,正打算去找個地方住下來,靈玉突然停住腳步。
“前輩。怎麼了?”陶朱擡頭問。
靈玉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陶朱剛剛順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就聽到一聲炸響,被嚇得一跳,隨後一陣狂風捲來,飛沙走石,靈臺山上頓時一片混亂。
“沒事,別怕。”靈玉按着陶朱的肩膀說。
有靈玉這個元嬰修士護着,陶朱並不怕,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正想着。只聽沙石裡傳來嬌媚的聲音:“花皮。你這個蠢貨!老孃今天非扒了你這身皮不可!”
然後就聽到重重的落地聲。一團東西“骨碌碌”滾了老遠,就在離他們幾十丈遠的地方停下。
陶朱定睛一看,愕然:“這不是那隻騶吾嗎?”
又摔又滾的那團東西,花裡胡哨五彩斑斕。可不就是騶吾?是不是他們遇到的那隻,靈玉不知道,陶朱亦是妖修,想來就算對方現出原形,也不會認錯。
那隻騶吾名字居然叫花皮,真是……名符其實啊!
騶吾滾了滾,立馬爬起來,喝道:“老子扒了你的皮還差不多,你這隻騷狐狸!”
“你說什麼?”這嬌媚的聲音大怒。
原本在附近擺攤的妖修們全都跑遠了。躲得遠遠的看着這裡,大部分妖修還找了掩體,預防打起來自己被波及。靈玉拉着陶朱,也側了側方向,站到一塊巨石旁邊。
風沙漸漸平息。騶吾的對手落了下來。
這是個身段高挑的女子,長腿細腰,玲瓏窈窕,一張雪白如玉的臉上,眼睛狹長眼尾上挑,不言不笑都覺得勾人。身上穿的並非衣裙,而是緊身皮毛,顯得野性十足。
“這是九尾。”陶朱小聲說。
九尾的外形很像狐狸,血統高貴,他們部族成員也不多,但是實力很高,在朔月之丘算是大部族。
這隻九尾,修爲也是元嬰初期,不過渾身靈息飽滿,應該元嬰已久。
九尾像狐狸,但並不是傳說中的那種狐狸精,至少他們沒有那種到處勾搭的習性,事實上,九尾擇偶十分嚴肅,他們根本不接受外族。騶吾這句騷狐狸,正好觸到了九尾的逆鱗。
“騷狐狸,滿身都是騷味!”騶吾還大聲喊了起來。
靈玉愕然,這隻騶吾怎麼活到元嬰的?按他這說話壓根不經過腦子的行徑,早該被人扒皮拆骨纔對。
九尾果然被激怒了,張口一吐,一陣迷霧從九尾口中噴出。
這迷霧有迷幻作用,而且其中埋伏着極強的風意,只要騶吾沾到迷霧,風意就會化爲風刃,將騶吾攪得粉碎。
這隻騶吾雖然笨了點,打起架來反應倒快,一看九尾出手,立刻抱着尾巴滾開,厚厚的一掌拍在地上,土息延伸過來,圍成一個牢籠。
兩妖你來我往地鬥了起來,一邊鬥一邊罵。
“花皮,你這個蠢貨!老孃非告訴你們族長不可,隨便挑撥兩句,你就動手,你脖子上面那個東西幹什麼用的?”
“騷狐狸,自己到處放屁發騷,還敢找我們族長?”
騶吾一口一個騷狐狸,直把九尾氣得七竅冒煙,偏偏這騶吾實力怎麼的,那招土息化牢籠的法術卻是精妙,想來他這橫衝直撞到處得罪人的性子,能安全活到現在,這項法術出力不少……
九尾這次打定主意不放過他,兩妖一個風生一個御土,靈臺山因他們的打鬥而鬧得飛沙走石。妖修們哪裡還能做生意,乾脆從靈臺山退下來,靈玉還聽到一個小個子妖修在那喊:“下注了下注了,到底是九尾報仇成功還是騶吾溜之大吉,快來下注。”
一堆妖修圍着他,有押靈果的,有壓毛髮的,還有押蛋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蛋……
靈玉心中一動,對陶朱說:“你去看看,押哪邊的多。”
陶朱應了一聲,鑽過去看了看,回來說:“押九尾的比較多。”
這些妖修,多數只有築基修爲,在他們看來,九尾威風凜凜,騶吾卻常常被揍得打滾,確實九尾贏的可能性比較大。
靈玉笑了笑,摸了幾根羽毛給他:“去押騶吾。”
陶朱雖然面帶狐疑,行爲倒是沒有半分遲疑,接了羽毛,鑽過去押騶吾。
片刻後,九尾終於將騶吾的土息牢籠給破了,手一抖,虛空中抽出一根長鞭,“啪”一聲重重打在騶吾身邊,幸好騶吾反應快,就地一滾,避過了這一鞭。
九尾哪裡肯放過他,一鞭又一鞭地抽過去。
騶吾躲得越來越狼狽,還好他根本不在乎難看不難看,只要能躲開就行,那身五彩斑斕的皮毛很快滾成了一身灰。
靈玉看時間差不多了,神念一動,一個小法陣無息無息地落在九尾和騶吾之間。
九尾反應極快,馬上退了一步,媚眼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的目光很快落到靈玉的身上,沒想到靈玉不但不躲,還對她笑了一下。
九尾既沒有質問,也沒有出手,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化爲遁光飛走了。
靈玉怔了一下,她出手確實打算幫騶吾,可沒想到九尾會這麼幹脆地走人。再仔細一想,有點明白了。元嬰修士出手的動靜,夷平這座小小的山丘完全不成問題。他們卻打得很收斂,看似飛沙走石,其他什麼也沒壞,想來有所顧忌。
騶吾捂着屁股從灰塵裡爬起來,化出人形,一瘸一拐地往靈玉這邊走來,眼睛一瞪,高聲道:“是你!”
“可不就是我。”靈玉掃視着他,嘖嘖道,“花爺爺真是能屈能伸啊!”
她叫出花爺爺三個字,語調升高,怎麼聽怎麼嘲諷。
出乎意外,騶吾沒有生氣,揉揉鼻子說:“多謝你了,不然那隻騷狐狸肯定不會善罷干休。”
靈玉沒氣了,這隻騶吾實在是叫人氣不起來!
她說:“你不是剛剛去找訛獸報仇了嗎?怎麼又惹上九尾?”
騶吾銅鈴大眼一瞪,說道:“誰叫那隻騷狐狸笑話爺爺!”
“她笑話你什麼?”靈玉很好奇。
騶吾說:“她說我蠢,頭那麼大不長腦子!”
靈玉心說,九尾說得一點都沒錯!
騶吾又道:“反正這種話爺爺聽多了,懶得跟她計較,沒想到她又說我是個弱雞,連只化蛇都打不過。”說着,他困惑地撓撓頭,“你是化蛇啊?身上氣息不明顯啊……”
靈玉聽了他這話,若有所思:“她當面跟你說的?”
“當然不可能當面說,我自己聽到的。”
靈玉的預感更加強烈了:“既然沒有當面,你怎麼知道是她說的?”
騶吾說:“別以爲我真的傻啊,剛纔去找訛獸報賬,聽到有妖說話,我找過去,就看到她站在那裡,不是她說的是誰說的?”
靈玉拍了拍額頭:“你確定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訛獸不在附近?”
騶吾瞪大銅鈴似的眼睛,一言不發。
靈玉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隻騶吾的蠢,想必享譽朔月之丘,那隻九尾怎麼說也是個元嬰妖修,怎麼會閒到那個程度?再加上九尾之前一直喊他蠢貨……真相可想而知。
她突然很同情剛纔那隻九尾,被這隻蠢騶吾氣得半死,偏偏又不到死磕的地步,只能夠揍他一頓出出氣。
騶吾有點反應過來了:“奶奶的,又敢騙花爺爺,我……”
“你別去找訛獸報仇了。”靈玉說,“不然你的仇人會越來越多。”
騶吾沒明白她的意思:“爲什麼我的仇人會越來越多?”
靈玉伸手指了指腦袋:“因爲你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