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疑點重重

裴翼楠接過裴青手裡的東西,仔細端詳。

那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絲帕,絲帕右下方並不像一般的手帕上面繡的圖案,而是繡着兩句詩‘人比花嬌月下撩,願做綠葉襯花嬌。’裡面包裹着早已被摔得粉碎的玉,根據碎片可以看出是一隻玉鐲。只見那玉鐲通透溫潤,那絲帕柔軟細膩,入手微涼。不像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東西,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所用之物。

如果這種東西真是曲哲天留下的。他爲何要將一直摔碎的玉鐲保存得如此好,還放在如此高的地方?曲哲天並未成婚,獨自一人,留有這些東西有何用?將東西放在如此高的地方,難道是不想被別人發現,還是故意留下的線索?

“除了手帕,可還有其他線索?”

“房樑上還留下一隻腳印,看樣子應該是成年男子的腳印。卑職已經用乾淨的布料印下來了,大人請看。”

曲哲天不會武,不可能跳到房樑之上,這腳印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裴翼楠讓柳蒙找出上任縣令曲哲天的卷宗,他仔細研究了那起案件,從卷宗上看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據曲哲天失蹤已經一月有餘,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他並未與任何人結怨,誰會如此狠心。雖說這一切只是推斷,還是儘量保留一線希望,希望一切並沒他想象的那般糟糕。

裴翼楠坐在書房裡,隨手將卷宗遞給身旁的白玉簫。白玉簫也是仔細研究了一遍,繼而擡起頭來,向他搖搖頭。

當江朝露出去再次推開門進來時,手裡多了一隻托盤,上面放着兩杯茶。裴翼楠端茶倒水、飲食起居之事,一直是她自己親力親爲。跟了裴翼楠這麼久,也知道他的喜好,這些事她也樂得自在,不喜歡假手於人。裴翼楠偶爾遇到難解之事,也會說出來,跟她討論一番,提出見解。

房間裡一片沉默,裴翼楠和白玉簫兩人皆沒說話,低頭沉思。

放下茶杯,仔細打量裴翼楠,不明白。轉過頭去看着白玉簫,白玉簫將桌子上的卷宗遞給她。放下托盤,拿在手裡仔細看那捲宗,生怕有所遺漏之處。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再拿起與卷宗並排一起的那張手帕,以及裡面摔碎的玉鐲。這種東西一看就是女兒家的,只是按照詩的意思,又好像不是,倒像是一名男子本來打算送給心愛女子之物。江朝露在心裡大膽假設,該不會這東西是曲哲天拿來送給他喜歡的女子,只是那東西還未來得及送出去便發生了意外。又或者是兇手留下的也不一定。

“按卷宗上所說,曲哲天是在八月初二晚上失蹤的,之前並無反常,衙門派人去過他的老家查看過,他並未回家,家裡人也不知道他失蹤之事。感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裴翼楠邁着步子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最後走到書桌旁端起茶杯,揭開茶蓋,輕輕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喝了一口香茗。那是他最愛的茉莉花茶,味道清香,入口甘甜。

“照這樣說,衙門晚上應該有人值守,難道就沒人聽見那晚衙門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江朝露手支着下巴,那麼大一個人居然會憑空消失,俗話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影。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我倒覺得越是沒有破綻越有問題。會不會有人故意想要隱瞞事實真相,不讓我們知道,就比如,說謊。”白玉簫聲音想起,說得不是沒有道理,這種事情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如果忽略就有可能掩蓋真相。

江朝露看着桌子上的東西,對裴翼楠說道:“這東西擺明了是女兒家的,你說會不會是曲哲天拿來送給喜歡女子的?一個未成婚的男子拿這種東西,肯定是送給女子的。”

以前曲哲天也是住在縣衙後院的東廂房裡,那日在下人打掃衛生時,他特意檢查過每一個房間,並沒有所發現。如今,東廂房裡的一切,依舊保持原樣,沒人動過。不過,他倒是遺漏了房樑之上。幸好,下人在翻修房屋之時,發現瞭如此重要的東西。曲哲天不過二十出頭,並未成婚,在來沅安之前家裡替他許了親事,也被他拒絕。所以,獨自一人住在縣衙後院,平時只有一位年邁的劉伯負責他的飲食起居,巧就巧在他失蹤後的三天,那位老伯的屍體在護城河裡被找到。案發時間這麼久,那老伯的屍體也都被掩埋。

這一切看似平常,但是未免太過巧合了一些。

江朝露對站在一旁的裴青說道:“裴青,你去將柳蒙和趙善叫進來,就說大人有事找他們。”

裴翼楠斜睨一眼江朝露,並不反對。

很快,柳蒙和趙善兩人便進來了,看見裴翼楠,拱手行禮,“大人。”

江朝露看見他們兩人,不等裴翼楠問話,便先問出口,“找你們來是想問一問你們,關於曲大人的一些事。”

兩人有些不明白,對望一眼。繼而擡起頭來,看着裴翼楠。之前裴大人已經問過他們,怎麼還問呢,心裡如此想,嘴上並未說出口。

“大人,您還有什麼疑問儘管問吧。”柳矇眼神追隨在屋裡踱來踱去的裴翼楠。

“這兩樣東西,你們可曾見過?”裴翼楠拿起東西遞到兩人面前。

柳蒙和趙善仔細打量半響,之後便搖搖頭。

“曲大人,一向沉默寡言,平時有公事纔會跟我們多說幾句話。要是沒事的話,一般都會呆在這間書房裡看書,要麼就是辦公。來了兩個月都是如此,跟人接觸也都是爲了公事,曲大人很少跟女孩子接觸的,有時候說句話也都會臉紅,哪裡會有這種東西啊?會不會是搞錯了?”柳蒙如實說道。

“曲大人失蹤那晚是何人值守衙門?還有,那位照顧曲大人飲食起居的劉伯,具體的情況你們知道嗎?”

“那晚,值守衙門的正是卑職和另一位衙役名叫劉玉坤。跟平常一樣,曲大人處理完公務,便在書房看書,結果進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便起身回房去了。當時我剛好去茅廁,路過東廂房時,卑職還特意趴在門口聽了一下,裡面並無任何動靜,也沒掌燈。卑職還以爲是曲大人因爲公務之事,勞累過度,所以便早早歇息了呢。說來也奇怪,伺候曲大人的劉伯平時很早便起身,收拾好一切,那時差不多曲大人也起牀了。可是那日,劉伯一直到中午才起身,官差們都以爲曲大人勞累過度需要休息,並未叫醒他。直到後來有共事找他,敲了許久的門也沒人應,怕曲大人出事,我們一同撞開了東廂房的房門,然而屋裡根本沒人,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當時我們仔細查看過,房間裡一切如常,更沒有任何痕跡。自那夜,劉伯也失去了蹤跡,三天後的上午有人報案,說在護城河,發現了一具屍體。便被打撈了上來,那屍體泡在水裡三天,全身發脹,加之天氣原因,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捕頭便命人將其掩埋在郊外的後山。”趙善說完,看着裴翼楠。

“具體什麼時辰?那這位劉伯的來歷,你們可知道?”

“我記得大概是巳時。曲大人來時,並未帶任何家眷。聽說之前有位書童一直照顧他,後來那書童家裡出了事,便回去辦事。一時找不到人伺候他,便張貼告示,後來這位劉伯便找上衙門。劉伯來之時,告訴我們他無兒無女,老伴也死了,沒了依靠,曲大人見他可憐便留下了他,具體來歷我們也不知道。”

這麼看來,這個劉伯有很大的嫌疑,只是不明白,爲何劉伯會死在河裡?難道說曲哲天殺了那位劉伯,然後再逃跑。這也不可能,明明曲哲天失蹤之後,劉伯還出現在縣衙裡。又或者說,那劉伯殺死曲哲天,藏匿屍體,再畏罪自殺。相信兩人之間應該有必然聯繫。

如今,那位劉伯也死了,曲哲天更是失蹤已久。書房裡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裴翼楠發話,看他接下來會如何辦。

那位劉伯之前在縣衙,一直住在側院,那間房跟東廂房一樣,保存着沒人動,他已經下令在破案之前,不得任何人,動那兩間房。

在此時,江朝露居然有種預感,這一切一定跟那劉伯脫不了干係。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場障眼法,想要混淆視聽,矇蔽世人的眼睛。所以,想要找出真相,還是得從那位劉伯入手。

裴翼楠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於是吩咐柳蒙,對他說道:“你去召集衙門裡的人,帶上工具跟我一起去那位劉伯的墳前走一遭。”

所有人聽完疑惑不已,難道這裴大人要幹掘人墳墓之事?不過,裴大人這樣做說不定有他的道理,柳蒙轉身出去,吩咐人準備東西。

一干人等來到郊外的後山,柳蒙和趙善走在最前面。當一行人來到墳頭之時,裴翼楠便命人開挖。衙役們也不含糊,不過半柱香時間便將那墳頭挖開,將棺材擡了出來。

命人揭開棺材,可是那羣人擔心對死者不敬,一個個畏手畏腳,都不敢動手。裴翼楠無奈,只好讓白玉簫搭把手,將那棺木打開。當打開棺木的那一刻,所有人跟着提心吊膽。裴翼楠和白玉簫探頭望向棺材,一股惡臭隨即飄散出來。所有人紛紛捂住鼻子,雖然是冬季,還是未能避免這股味道。

江朝露走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卻被裴翼楠一把拉住了,向她搖搖頭。一行人漸漸上前,有人一見那屍體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上面爬滿了蛆蟲。胃裡翻江倒海,轉過身去,就差沒將黃疸一併吐出來。

“過來看看,是不是伺候曲大人的那位劉伯?”裴翼楠向柳蒙和趙善招招手。

兩人捂着鼻子,膩膩歪歪,忍住噁心。好不容易挪過去,觀察良久,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