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是在山上砍柴時,被一陣怪風颳走的,等她醒來時,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黑壓壓一片陌生人,全都橫七豎八躺成一堆。
她正準備爬出去尋找出路,有兩個人邊說邊靠近了他們,她立刻閉上眼裝昏迷。
“傾傾這做法不靠譜吧,扔了好幾批下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什麼傾傾,你還跟着那個人類叫了。要我說,該把那個瘸子扔進去試試,那陣不是他設的,說不定是他隱瞞了啓動方法。”
“你都說陣法是他設的,他死了怎麼辦?我感覺傾傾應該抓一兩個仙扔進去試試,要把蕭龍換回來,扔這些普通人沒用吧?”
“胡說什麼!快點做事!”另個人嚴厲打斷他。
接着兩人以神奇的力量分別抓起了十數人,飛離了聚羣處。
眯縫着眼的菱嚇壞了,在人走後就開始往後退,可惜腿軟讓她進度緩慢。
“啊!”在撞上什麼柔軟的東西時,菱嚇得尖叫,立刻又捂住自己的口。
小心翼翼回頭,菱看到一個比自己年長不了幾歲的少年,他靠着樹坐着,此時也正看着她。
他坐在暗處,又在人羣最後端,剛纔應該都看到聽到了,菱快速爬過去問了他,“你和我一樣是人吧,你也是要逃跑嗎?”
少年伸手指了他身後的方向。
菱感覺有了同伴後,獲得了一點勇氣,站起身點個頭,“我去把其他人叫醒,大家一起跑。”
“顧好你自己就夠了,他們很快會回來。”少年出聲阻止她。
“可是……”
“你一個人逃掉了,沒人會發現。他們回來如果所有人都不在,那就一個人都逃不掉。”
菱遲疑地轉頭看着他,“至少,你跟我一起走吧?”
少年看着她,示意她蹲下身,“你還沒成親,知道男女之事嗎?”
菱疑惑地看着他,“男女?”
她羣居的部落男女比例基本平衡,她是家裡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不過她覺得眼前的人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好看的,就是說的話聽不太懂。
其實來她家提親的不少,可家裡還指望她幫忙照顧弟妹,嫁出去拿筆銀子相比於長期有個幫手,還是後者更有利可圖。
少年看她睜着明亮的雙眼一無所知地望着自己,伸手拉了人到眼前,對視片刻後,輕輕碰了碰她的脣。
菱傻掉了,在他深入時伸手推開人,踉蹌着站起來,捂着口茫然地看着他。
“對不起,我只是想試一試,同時還想問問,你會爲了這種事,出賣自己的至親嗎?”少年神色一成不變,既沒有困窘,也沒有尷尬,好似隨口一問。
菱傻站了好一會,“我們換個地方再聊怎麼樣?”
“你走吧。”少年仍舊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菱想了下,“剛纔的事我原諒你了,我們一起走。”
少年瞪了她一眼,“你瞎嗎,看不見我是個殘疾?”
菱一呆,“對不起。我揹你走吧?”
“非親非故,男女授受不清,你趕緊走,他們馬上要回來了。”
菱跪下來摸了摸他的腿,“我打小揹我弟弟妹妹,揹你沒問題。”
少年無奈,“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殺了我。”
菱無視了他,強行想要揹他走時,居然根本拉都拉不動人,少年才告訴她,有人對他施了術,他離不開這個地方。
“好吧,那我留下來陪你。”雖然也很擔心家裡弟妹,父母是否在找她,但丟下眼前的人,菱也做不到。
少年規勸無果後,放棄了理她。
這批人扔完後,鰲帶着一個男人回來看少年時,才發現菱的存在。
“漏網之魚,你保住的?”
菱躲在少年身後看着眼前的大美女,怎麼看這都不像壞人,可聽起來似乎不是好人。而且她身邊那個男人,和她身前的少年,長得有七分相像。
“傾傾,以人獻祭沒有用,你放過這個姑娘吧。”
“那用你弟弟試試如何?”
菱大概猜到了他們是在說誰,剋制着渾身發抖的恐懼,爬到前面一點伸手擋住了少年,“他已經夠可憐了,更何況他還是你弟弟,你們太殘忍了。”
鰲對這小姑娘的勇氣可嘉沒有想法,最後在男人的勸說下,留下了菱照顧少年的日常生活。
“也算成全他,死前至少成個親,說不定還能留個後。”鰲看看誓死也要護着少年的小姑娘,隨口說了句。
菱知道他們不會放過少年,除非他們要做的事能達成。因而晚間她去找了男人,問他爲什麼不救自己弟弟,還有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可以幫他們去試。
男人對這個突然冒出來,對自己弟弟如此在意的姑娘,有很多感謝,卻說不出任何話,只有滿心苦悶。
“一切都是我的錯。”他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把菱留在了原地。
白天去拋屍的一個男神仙飛過來抓住了菱,帶了她御風而行,“你想試試倒不是不可以,先要看看你的膽量,這一片有個很恐怖的洞穴,進去的人都沒能出來,你敢進去嗎?”
“可以。”
男神仙哈哈大笑,在一處放了她下地,指給她一個方向,“看到入口了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菱不知道她飛離了多遠,四顧着慢慢走進洞裡,明明害怕得想哭,卻還是咬緊牙關往裡走。
看到從洞裡飛出來的菱時,男神仙驚呆了,立刻就飛去告訴了鰲。
菱對於自己會飛毫無頭緒,只想着現在應該有機會能帶少年逃跑,可是她對於四處都是樹的地方,一點方向感都沒有。
菱走後,少年把晚飯時偷偷藏起來的石碗拿出來,施術做切割後,切口還算鋒利,雖然死得不痛快,總比活着痛快。
傾傾卻打斷了他的自殺,“既然想死,也得死得有點價值。”
“我沒有隱瞞任何事,那個陣法無法啓動,是陣法本身就有錯,這種逆天的陣法,本來就沒可能存在。”少年不等她追問,先給出反駁。
“逆天?你和你哥只相差三歲,從外貌上來看,你是逆生長嗎?”
傾傾認定少年身上有很多未解之謎,他一定有什麼沒告訴她的事,而那決定了陣法是否能正常置換。
在兩人話不投機時,男神仙找到鰲說了剛纔菱的事,鰲二話不說抓起少年就往洞穴方向去。
跟菱聊完後獨自走遠的男人,在一旁無言鬱悶。跟着他的女神仙看到鰲去了陣法那邊,順手也帶了男人一起過去。
他們幾人匯合在了一起,然而卻沒能碰到菱。
“剛纔那個小姑娘沒有死,反而會飛了?你沒看錯?”說明情況後,鰲勸說男人,“讓你弟弟去試試,說不定他不會死,會和那個小姑娘一樣。”
“殺了我,還有剛纔那個女孩子,哥,替我殺了她。”少年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陣法已經啓動了嗎?
不管男人怎麼反對,鰲還是做了這件事,把少年扔進了他自己設定的陣法裡。
少年在落地前一刻,用手戳穿了自己的心臟,大量鮮血沿着陣法遊走,最後陣法和血交相輝映,發出了血紅色的光芒,光芒甚至透過了洞壁,上達天際。
“哥,我如你所願了,你能答應我,剛纔說的事嗎?”
少年分明沒開口,男人耳朵裡卻聽到了他最後的遺言。
此後鰲明白了,人類裡有一些特殊的存在,他們能使用陣法,還有術法對付一些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
那時候的道家人,還沒有固定的名字,也不懂得對妖用的術法,更沒有能力對抗仙這種離奇的存在。
鰲安排手下尋找並抓了一些這種人,丟進陣法裡,最後得出了兩種結果,和少年一樣消失在陣裡,以及和那個不見了的少女一樣,成爲擁有仙力的存在。
過程中,越來越無力面對現狀的男人,既勸服不了傾傾,又無力替弟弟找到菱並殺掉她,最終選擇了自殺。他本來準備步弟弟的後塵,鰲發現後,無力勸阻下,親手殺了他。
鰲的實驗或是努力卻沒有暫停,她一如既往進行了下去。
菱往回沒能找到少年後,就還是回了陣法附近,遠遠看到光亮時,就猜到了幾分。而且她的身體也難受得很,不受控制地四處飄飛,最後落進了附近的海里。
她從海底醒來時,就不再記得之前的事,只是很莫名她爲什麼會飛,爲什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只記得自己還有事要去做,還有一個人,在等着她去救他。
最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部落,可那已經是三年後的事,而她的模樣,和從部落失蹤時毫無差別。
父母起初只是起疑,一度也想把她嫁出去,可是她畢竟失蹤過,雖然樣貌端正,還是讓曾經求親的人望而卻步。同時,菱自己的態度也改變了,她不想嫁人。
拖了幾年後,她的模樣還是一成不變,而且比以前手腳要笨,父母親人在一次遷徙前打暈了她,把她綁在了附近的樹林裡。
菱醒來後掙脫了繩子,卻沒有再追上自己的族人。
她就這樣在這片無法認同她的大陸上,流浪了無數年。年華老去這種事,她卻沒有能體驗到。
又一次被人鞭打後“拋屍”後山時,她早已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來處,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自己到底是什麼,她都不知曉。
然後有個男人,長髮翩然,仿似散步路過,看到了她。
“人?妖?仙?”男人雙腳離地,想要飄到屍堆裡抓她出去。
她下意識爲了自保攻擊了他,卻輕易被人制住。
“你叫什麼?爲什麼遺落在人界?”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
“這樣,我撿到你,你就是我的了。我給你取個名字,就叫螢,怎麼樣?”
“螢?”
“我們是同類,跟我走吧,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同類?”
鳳凰抱住孱弱的小姑娘,往自己的住處飛去時,半路上下起了小雨,還蠻有風情。
螢則是由衷露出了笑容,她有了名字,還有了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