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我失憶了。”
陸司淳俊眸深斂,溫潤如許的笑容,透過層層疊疊的天光雲影飄落下來,他說,“我知道。”
“我忘記了許多事。我知道自己去過聖彼得堡留學,可是我忘了自己在俄羅斯的一切。包括我學過的畫,做過的創作,還有早年的作品,都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了。有時候我拿起畫筆,對着畫紙,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有時候我畫畫,用了一個特別的技巧,自己覺得奇怪,卻又想不起來那畫法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
“如果我沒有忘記。姐夫,如果我沒有忘記……我想,我大概早就在青年畫壇有一席之位了。”
周遭一片濃郁的海藍色,和着浪濤,層層疊疊的蔓延到青天之上。餘生揹着光站在眼前,一襲水紅色的長裙,裙襬搖曳,在一片海藍色的風中翻飛起來。
海風吹亂了她的發。
陸司淳淡淡地嗯了一聲,他擡起蒼白而削修的手指,將她額前凌亂的碎髮捋至耳後,臉上的柔情被一襲惆悵裹卷。
“是啊。枝枝……枝枝也把我忘了……”
“我忘了你了嗎?”
餘生的反問,讓面前溫文爾雅的笑容輕輕收斂起來,陸司淳的目光沉了下去,“枝枝把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真的?”
“真的。”毋庸置疑的語調。
餘生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眼底似有波光重影,融入那飄漾下來的天光中,“我怎麼會把姐夫也給忘了呢。”
像是在喃喃自語,她說,“姐夫,就算忘記,我也一定是忘了不好的記憶。至少我還認得你,還記得一些美好快樂的過去……其他的就讓它過去吧,也沒什麼不好。”
頭頂上落下淺淺淡淡的光影,輕輕晃過眼前女子白瓷一般姣好的臉龐,面如桃花,在一剎那飛入他幽深的眸心。
“你說得倒輕巧。”
“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人就該舉重若輕的活着。”餘生垂眸一笑,擡手捋着被吹亂的長髮,十指纖纖,來回在鬆軟烏黑的長髮中穿梭。
“姐夫,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嫁給紀時景的嗎?”沉默半晌,她突然問。
“你真想知道?”
陸司淳望着她,深俊的眸子,牢牢鎖住她清瑩瑩的瞳心。
餘生點頭。
沙灘背後是車水馬龍的海濱大道,熙熙攘攘的,像是一個喧囂的舞臺背景。餘生站在那背景裡,整個人靜得像一枝擎着雨露的紅玫瑰。
“哦……你那時候,那時候哭着對我說,你愛上紀時景了,你這一生非他不嫁。沒有辦法……我只有把你交到他手裡。枝枝……我有勸過你,可是你不聽。你的性子那樣倔犟,一旦決定了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而我見到的紀時景,各方面都很優秀,還是配得起我們枝枝的,所以……最後,我將你許配給了他,我是你們的證婚人,枝枝。”陸司淳說。
“爲什麼……”
聽見她的問,陸司淳微微側首,他看着一臉蒼白冷漠的她,心底那絲隱痛帶着強烈的酸楚直衝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