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真是好啊。”夜鈴邇看着滿荷塘的紅顏荷,心情好得快要飛到天上去了,“何先生,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
“原本是沒什麼安排的,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何先生但說無妨。”
“在下想邀請王爺和王妃一同前往賬房查看往年賬本中所記錄的王府資產的流動。”
何文然本想自己一個人悶頭去算,但夜鈴邇有此才能浪費實在可惜,不如利用起來。
古代算術不像現代有很系統的學習,所以很容易有錯漏,而夜鈴邇經過九年制義務教育,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和四年小社會般的大學,數學能力絕對沒得說。
沒錯,她雖然是個殺手,可還是堅持讀完了十六年的書,她還考上了研究生,可無奈她穿越了,讀研的事也只能在夢中做做了。
自雍州城之後,何文然對夜鈴邇就看不清了。
靖王說要娶她之時,何文然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他與有一點他與楚天闊的想法不謀而合,管她什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什麼才貌雙絕,又有何用,況且她還是夜胥的女兒。而且經過調查,還發現她是個醜女。
靖王究竟爲何要娶她?
雍州城之時,何文然知道了夜鈴邇原來有着不俗的功夫,現在他又看到了夜鈴邇在算數上的才華。
琴棋書畫算不上一絕,但算數能力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
因此他才邀請夜鈴邇一同參與王府資產的管理。
“你過來一下。”夜鈴邇叫過一個下人,在他的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下人的臉色一變,猶豫道:“這個恐怕……”
“難道我的話不足以命令你嗎?”
下人們早就聽說了新嫁進來的王妃早上大罵侍女的事情,自然不敢和夜鈴邇硬碰硬,下人點了點頭:“王妃的吩咐,奴才一定辦到。”
“那就好,辦得好重重有賞!”
“多謝王妃。”
何文然好奇夜鈴邇吩咐了那個下人什麼,夜鈴邇卻道:“到了中午何先生自然知道,哦對了,剛纔何先生不是叫我去賬房查賬嗎?正好我心情好,幫何先生看看也無妨,煩請何先生前頭帶路,王爺,我們走。”
司徒玦還在狀況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們二人在說什麼。
“去哪兒,去玩嗎?”
“對,我們去玩,王爺,您請跟我來就行。”夜鈴邇挽起司徒玦的手,對何文然道,“何先生,請吧。”
“王妃這邊請。”
賬房是王府重地,一般不允許何文然以及靖王以外的人靠近,所以一路上何文然遣散了所有跟着服侍的下人,等到走到賬房之前時,只剩下何文然、司徒玦和夜鈴邇三人。
賬房佔地面積十分的大,夜鈴邇擡頭一看,原來那日從後門進來時見到的寶閣就是賬房。
一個賬房如此豪華,靖王府的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寶閣共有三層,大門上方懸掛着一個巨大的鑲金牌匾,上書“寶閣”兩個大字,旁邊落款爲何文然,字如其人,“寶閣”二字如此瀟灑不羈,卻不似何文然此種被仇恨束縛的人所能寫出來的。
大門上掛着一把金色大鎖,這把大鎖由天下第一能工巧匠打造,除了唯一的一把鑰匙,任何外力和開鎖、技巧都沒有辦法將它打開,除非把寶閣的門卸下來。
而這唯一的一把鑰匙就由何文然保管,何文然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布袋中便是那把鑰匙,鑰匙與大鎖一樣巨大。
何文然將鑰匙插入鎖孔,咔嗒一聲,金色大鎖應聲而開。
“來人!”
何文然一喊,周圍突然出現四個人,這四個人夜鈴邇認識,就是之前保護她的那八個隨從中的四個。
“在我和王爺王妃入閣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聽到了嗎?”
“是!”四個人一左一右兩兩站在寶閣的大門兩側,似門神一般,無人能破。
“裡面有好玩的嗎?”司徒玦朝寶閣內探了探腦袋。
“當然有啊,王爺你跟我們進來就好玩了。”
夜鈴邇明明是被帶領的那個,可如今卻彷彿變成了帶領他人的那個,司徒玦不知爲何從第一次看到她就十分依賴她,也彷彿完全沒看到夜鈴邇臉上的黑斑似的,似乎認定了王妃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連他平日裡最親近的何文然,今日他都沒向他問過一句話,反而都是問的夜鈴邇。
何文然領着夜鈴邇和司徒玦上了三樓,夜鈴邇邊走邊看,才發現寶閣外面看着很大,裡面實則更大。
一樓擺放的都是所有的賬冊,二樓擺放的是珍寶,三樓則是辦公室。
剛剛被一樓滿屋子的賬冊和二樓琳琅滿目的珍寶閃了眼睛,夜鈴邇就被三樓的辦公室嚇到了。
三樓整個一層四四方方的牆壁都被一圈書架圍了起來,與一樓堆疊如山的賬冊不同,三樓的書架並沒有被賬冊塞滿,而是空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地方,每個書架上都只擺了十本左右的賬冊,東面的那個書架上的賬冊尤其少,只有五六本的樣子。房間的正中間有一張方形的大香木桌子,四周擺了四把椅子,桌子上面只擺了四套文房四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四把椅子?四套文房四寶?何先生莫非還找過其他幫手?”
“算不上是幫手,所有的產業我是主管,但以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所以我的手下還有三名副管,每年年終之時他們便會來寶閣向我提交一年的清單。”
“這麼說來,何先生應當是坐東位的吧。”
“王妃從何而知?”
夜鈴邇走到東面的那個書架前,拿起書架最上面的一本賬冊翻看,隨即道:“這四個書架分別擺放的是各個管事每年提交的總賬冊,對應着東南西北四個位置,而東面的這個書架上的賬冊最少,身爲主管,其實更多的是監督下人做事,想必經過何先生親自清點的賬冊必定在少數,所以我推測,何先生的位置,便是東面。其實剛纔我還有些不確定,但看到這個,我終於能肯定了。”
夜鈴邇將賬冊的最後一頁翻給何文然看,最後一頁上赫然印着何文然的私章:何問稷。
“何問江山社稷,何先生真是灑脫。”
“可卻到底還要捲入其中。”
捲入其中?
何文然可話一出,夜鈴邇聽到了他的無奈,莫非靖王這個樣子還要爭奪皇位,可司徒玞的王位也並不是坐得那麼好,即使得到也不過還是個傀儡,那麼何文然真正的目的依舊還是夜胥了。
“王爺王妃請入座。”何文然說着走向西邊的書架,將上方四本賬本拿了過來,依次擺放在桌子上。
夜鈴邇自己坐在南位,司徒玦說什麼也不肯和夜鈴邇分開坐,夜鈴邇無奈,只得將北位的椅子搬了過來,於是夜鈴邇和司徒玦二人一同坐在了南位。
“這四本是西位副管事張鈞亦去年與前年提交的賬冊,我並未經過覈對,因爲他做事甚是縝密從未出過紕漏,所以也就免去了對他管理的那部分數據的核查。”
“那何先生又爲何要在此時拿出來?”
“實不相瞞王妃,因王爺與王妃成親,王府需要短期內有一大筆支出,但王府的流動資金過大,所以從三個副管事手中調了些銀兩過來,這些也已經寫在剛纔彙報的那本賬本中了,寫明瞭是抽掉,但張鈞亦那一份卻少了。”
“少了?”
“是的,不僅如此,第二天,南位副管事崔豐茂和北位管事曾敏軒便聯名向我提交了一封檢舉信,說張鈞亦私吞了大筆銀兩,所以纔在抽調的銀兩中少了一部分。”
“私吞公款?若是真的想私吞,以他們的能力,必定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又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我看是那個姓崔的和姓曾的想聯手把張鈞亦拉下馬吧。”夜鈴邇道。
“因張鈞亦的能力比其餘二人更甚,所以我平日裡對張鈞亦照顧有加……”
“那他定是被排擠了。何先生,我覺得你該查查另兩個人的賬冊數據有沒有問題,而不是查張鈞亦的。”
“他們二人的數據我此前已經查過,沒有任何問題,這幾日我正打算查張鈞亦的。”
“不。”夜鈴邇否定道,“沒有任何問題往往纔是最大的問題。王府的資產流動數目如此龐大,連何先生都會有一兩的差錯,他們怎麼可能做到毫無紕漏,而且是整整一年的數據,如果何先生連他們往年的數據也查了,也沒有問題的話,那麼更不可思議!必定是做了假!”
“王妃爲何如此肯定?”何文然雖然此前也有此顧慮,但三個人都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他不願意相信他們會爲了這些利益就做出讓他傷心的事,所以他寧願相信這些數據都是真的。
她怎麼肯定?夜鈴邇心中冷笑,因爲她曾經也做過這種事情。
她爲了愛情衝昏了頭腦,在要交給她父親的賬冊上做了假,讓她曾經心愛的那個男人支走了十五億。她的父親看了賬冊一言不發,她滿心歡喜地以爲騙過了,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早就發現了賬冊中的問題,只是因爲縱容她,所以沒有點破。
現在想想,爲了那樣的男人背叛她的父親,實在是太不值當。
想到這些,夜鈴邇的太陽穴還會陣陣抽痛。
“不爲何,只因女人的直覺。何先生應該相信女人的直覺。不信的話,你可以將一樓所放的姓崔的管理的那些產業的分月賬本拿上來,我爲你計算一遍,對照他的年終總賬本,讓你看看到底差池在何處。”
“好,那就煩勞王妃了。”何文然突然笑了起來,找到個免費勞動力能不開心嗎,而且夜鈴邇絕對不會像三個副管似的,她,畢竟還是靖王妃,這些錢都是她的,算錯和私吞都沒有意義。
“何先生不要看着本王妃笑得如此殲詐,本王妃心裡沒底啊。”夜鈴邇被何文然看得心裡毛毛的。
司徒玦看了看何文然,然後起身擋在夜鈴邇的面前,叉腰道:“王妃是我的,你不準看。”
“是,王爺。”何文然意味深長地看了司徒玦和夜鈴邇一眼,便下樓去拿賬冊了。
片刻之後,何文然拿了夜鈴邇需要的賬冊上來,司徒玦則在三樓轉來轉去找好玩的東西,夜鈴邇接過查看起賬冊,司徒玦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麼好玩的,又回到夜鈴邇身邊。
他看了兩眼賬冊,指着賬冊上的一個數字說道:“這裡錯了,應該是三千一百五十二。”
“三千一百五十二?”夜鈴邇回頭看了司徒玦一眼。
司徒玦嘟着嘴嗯了一聲:“就是三千一百五十二,三千一百三十二錯了哦。”
夜鈴邇看了下前面的數據,絲綢進貨和出貨的核對,經過計算,果然不是三千一百三十二,而是足足少算了二十匹。
“王爺,您還會算這個?”
司徒玦搖搖頭,一副不明白夜鈴邇在說什麼的樣子。
“王爺,您是在裝傻吧。”夜鈴邇道。
何文然道:“王爺雖如同三歲孩童,但在計算方面卻有和王妃不相上下的能力,並不是裝傻。”
“是嗎?”
“由此可見,王爺和王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何文然竟然還會說這樣的話,倒是出乎夜鈴邇的意料之外:“何先生原來也是個油嘴滑舌之人。”
“這樣的油嘴滑舌,想必王爺和王妃都是願意聽的。”
“王爺你願意聽嗎?”夜鈴邇問道。
司徒玦竟然搖頭。
“爲何?”夜鈴邇不解。
“天造地設是什麼意思?”司徒玦歪着頭,從桌子上拿了支毛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畫了一起來,“是不是說我跟王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能在一起?”
寥寥幾筆勾畫,紙上便出現了兩個小人,一個在雲之上,一個在草之下。
但是那個畫風實在不敢恭維,果然司徒玦是三歲小孩子的智商,畫的畫也如同三歲孩童的塗鴉之作,如同某部電影中的那副小雞啄米圖,畫風幼稚可愛但卻確實不怎樣。
“王爺,天造地設的意思呢,就是你是上天製作的,我是大地安排的,我們在一起是天地的意思,是順其自然不能違背的,是合乎理想,不用人爲干預的,也就是俗話說的緣分吶。”
“真的嗎?太好了。”司徒玦一把摟住夜鈴邇的腰,險些把夜鈴邇勒得斷氣了。
“王爺,你鬆鬆,我快喘不過氣了。”
司徒玦抱她的感覺和王靖玦抱她的感覺全然不同,司徒玦就像個粘人的小孩子,而王靖玦就像能照顧她的大哥哥,被他摟着,咳,或者是提着,都很有安全感,即使是在空中飛來飛去也完全不會怕掉下去。而司徒玦,你放鬆一刻就會被他累個半死,纏得緊緊得不鬆手。
夜鈴邇前世最討厭小孩子,也最討厭和小孩子打交道,因爲殺人時她面對小孩子就下不了手,很多次都因爲放過小孩子險些釀成大錯,而且她絲毫不會哄小孩子。
但靖王卻比小孩子好哄多了,當然,前提是因爲靖王很黏她,所以只要說好話就沒問題了。如果靖王比較喜歡衛小黛的話,任憑夜鈴邇說破嘴也完全沒有用。
“王爺,你再看這裡可有什麼錯?”夜鈴邇看數字已經看得眼花繚亂了,絲毫不想自己再動腦筋,既然司徒玦會算,還要她做什麼。
何文然把她當做免費勞動力,她就把司徒玦當做免費勞動力,司徒玦又把何文然當作免費勞動力,這就叫做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白用誰不用。
“沒錯。”司徒玦就只看了一眼就恨肯定地說。
但其實夜鈴邇看出了錯誤,所以才故意拿這一組數據問司徒玦,誰知司徒玦竟然說沒錯。
“這不可能。”夜鈴邇又重新算了一遍,才發現自己剛纔進錯了位,這組數據確實沒錯。
“我就不信了!”夜鈴邇一撩袖子,“那這兒呢?”
其實這裡夜鈴邇自己也沒算,她也是看着數據現算,剛剛得出結論,司徒玦就張口說出了結果:“少了五十壇。”
“沒錯,確實少了五十壇。”夜鈴邇向來就有很強的好勝心,她纔不想在這個方面輸給一個傻子,雖然這個傻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傻,“何先生,我想請你做個裁判如何?”
“王妃請講。”
“請你將賬本中的數據念出來,由我和王爺分別計算,看誰算得又快又準。”
“可否有什麼彩頭?”何文然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但沒有彩頭玩起來卻是無趣。
“彩頭?我只身一人嫁過來,什麼都沒帶,何先生想要什麼彩頭?”
“物質上的東西沒什麼意思,既然王妃問了,那麼在下斗膽提議,不如這樣,若是王爺贏了,王妃就答應王爺做一件事情,反之亦然,這件事情不能違背道義不能傷天害理,當然也不能強人所難,如何?”
夜鈴邇一想,答應什麼一件事情三個要求的不是電視劇的經典橋段了,以後一定會出什麼難題的,但她不相信她會輸,說不定還能贏一個讓靖王爲她做事的機會:“好,我同意了,只是不知王爺的意思?”
司徒玦哪知道什麼彩頭,他只知道有得玩便很開心看了:“玩遊戲嗎?好啊好啊。”
“好,那既然王爺也答應了,就依在下所說,公證人便是在下了。”
“這是自然,我信得過何先生。”
“那便開始吧。”
夜鈴邇沒想到司徒玦的計算能力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些,有些複雜的數字,上百萬甚至上億的數字,要經過加減乘除才能計算得出的,司徒玦略一思考就脫口而出。
也許是她太久沒動腦筋了,所以纔會比個傻子慢的,對,一定是這樣。
夜鈴邇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日頭漸漸升高,轉眼便到了中午。
“來人!來人!來人!”衛小黛所住的庭院內傳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喊叫。
一方面夜鈴邇正和司徒玦比得熱火朝天,另一方衛小黛卻抓狂地大吼大叫。
“來人吶,人都死哪兒去了!”衛小黛拿了個花瓶就要摔到地上,這時終於出現了兩個下人跪倒在衛小黛面前。
“衛妃有何吩咐?”
“午膳呢?”衛小黛早上帶了一肚子氣,被夜鈴邇氣得一點早飯沒吃,現在早就餓了,可是按平日裡來說午膳的時間都過了,今天卻還沒有人來叫她用膳,氣得她都想砸桌子了。
“回衛妃的話,王妃吩咐的,王爺、王妃和何先生要去寶閣查看賬冊,他們沒有用午膳,膳房就不需要準備午膳。”
“什麼?王妃吩咐的?!”衛小黛早上的氣還沒有消,現在更是氣得快炸了,“他們現在還在寶閣是不是?”
“回衛妃的話,是的。”
“好,你們跟我去寶閣!”衛小黛向來在靖王府耀武揚威慣了,絕不可能就這樣嚥下這口氣,“走!”
衛小黛氣勢洶洶地衝到寶閣,卻在門口就吃了一個閉門羹。
寶閣的大門關着,門口站着“四大門神”,面無表情。
“讓開,我要進去!”
“寶閣重地,閒人免入。”四大門神絲毫不留情面。
“閒人?睜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衛妃,王爺的側妃,你們敢說我是閒人?!”
“除何先生和王爺以外,任何人沒有口令,都不允許進入寶閣,還請衛妃儘快離去。”
這些人都直接聽命於何文然和司徒玦,因此絕對不會給衛小黛半分面子。
“你!我記得你!上次就是你攔着我不讓我進王爺的書房!你,我也記得你!你攔着我不讓我出王府!好好好!你們四個我都記住了!等我向王爺稟報過後,要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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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均是奉命行事,無愧於心,即使衛妃要向王爺告卑職的狀,卑職也不能讓衛妃入內。”
“吵鬧什麼?”
寶閣的門突然打開,原來是何文然將夜鈴邇和司徒玦剛剛計算完成賬本都拿下來放回原處,正巧聽到衛小黛在門外吵鬧,這纔開門詢問。
“何先生。”衛小黛在何文然的面前不敢放肆,她每個月的月錢還要靠何文然發給她,“我只是想進寶閣找王爺,卻沒想到被這些該死的奴才攔下了。”
“衛妃,他們只是奉命行事,還請不要爲難。”
“若是他們放我上去,我便不會爲難了。”
“何先生~”夜鈴邇的聲音從衆人頭頂上傳來,所有的人仰起頭,就見夜鈴邇正從三樓的窗子裡探出個黑乎乎的腦袋,對着他們喊,“讓衛妃妹妹上來吧。”
“是,王妃。”
這寶閣原本是何文然的地盤,但此刻卻看起來像是夜鈴邇在做主,她這纔來了第一日已經走到這個位置上了麼?衛小黛充滿了危機感。
“衛妃,請跟我這邊來。”何文然好像導遊一般,領着前來旅遊的人蔘觀景點,就差搖個小旗子帶她買點土特產了,“請稍等片刻。”
何文然取了幾本賬冊,這是曾敏軒負責的部分。
“請衛妃上樓。”
剛走上二樓,衛小黛就聞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食物的香味。她快走兩步上了三樓,只見夜鈴邇和司徒玦二人坐在一張大桌子面前,上面的四套文房四寶已經被擠到了一個角落,其餘的地方放了很豐盛的飯菜,二人很甜蜜地靠在一起,司徒玦一拉夜鈴邇的袖子,夜鈴邇就夾了一筷子吃的喂他,衛小黛從沒見司徒玦笑得如此開心過。
“妹妹來啦,何先生你快過來,賬冊拿來了嗎?”
何文然正從衛小黛的後面拿着一疊賬冊緩步上來,其實夜鈴邇一開始要把飯菜放在大香木桌上的時候,何文然並不同意,畢竟這是個嚴肅的地方,用膳還是要去別的地方的,但夜鈴邇不以爲然,她覺得吃飽了纔能有力氣工作,民以食爲天,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人不可能不吃飯,人掙錢就是爲了吃飽飯,一套套理論下來,把何文然說得心服口服了,便也同意把飯菜送到了三樓。
不過有一點夜鈴邇還是堅持的,就是吃東西絕不能將賬冊弄髒,吃的東西絕對半點不能沾到賬冊上,所以她問何文然賬冊是否拿來,便是想對他說:“賬冊就給衛妃妹妹拿着吧,你快來吃飯。”
“我?”
衛小黛指着自己,莫名其妙,何文然倒是沒有絲毫猶豫,把賬冊往衛小黛手裡一塞,就走過來坐下。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衛妃妹妹上來不就是幫我們那東西的嗎?畢竟賬冊是極其重要的東西,要是沾上飯菜的油膩就不好了,你就站在那裡,遠遠的看我們吃完就好了。”夜鈴邇的話能把衛小黛氣死。
“我,遠遠地看你們吃完?”衛小黛算是明白夜鈴邇叫她上來幹什麼了,明擺着是羞辱她,她好歹是先進門的,好歹還是側妃好嗎?
“哦對了,是我疏忽了。”夜鈴邇拿筷子指了指衛小黛手中的賬冊,“這些賬冊的數目我們還沒有核對過,如果衛妃妹妹覺得站着無聊的話,可以算一算。”
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衛小黛本來就是庶女出身,地位底下,只懂得女紅刺繡,其他的一概不懂,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更別說算術了。她翻開賬冊一看,一排排的字,她只覺得頭暈眼花,更不可能去算,而且她也不會算。
“難道我不需要用膳嗎?”
“不好意思,沒用的沒資格吃飯。”夜鈴邇張口吞下一塊紅燒肉,故意吃得很大聲。
“什麼?”衛小黛的聲音都被氣得變調了。
“妹妹原來沒聽清楚,那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沒用的沒資格吃飯。”夜鈴邇故意將沒用二字說得很是大聲。
“你說我沒用?”
“坐在這裡吃飯的人可都是算了一個早上的帳沒有休息的,難道妹妹也想跟我們一起算賬?”
衛小黛不想跟他們一起算賬,她只想找夜鈴邇算賬。
突然夜鈴邇話鋒一轉:“不不不,不好意思,我說錯了,妹妹還有點用,妹妹唯一的用處就是能吃。”
衛小黛將賬冊往地上狠狠一甩,指着夜鈴邇的鼻子罵道:“夜鈴邇!你這醜女少在我面前趾高氣昂的,我可是比你美上千倍萬倍!不就是會算個賬,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算賬我是沒什麼好得意的,但是有一點我得提醒妹妹知道,雖然我是長相醜陋,比不過妹妹的千萬分之一,可我終究還是正妃,而妹妹,說到底也就是側妃而已。”
衛小黛聽罷,眼淚頓時洶涌而出,她抽泣着,掩面淚奔而去,只聽見“噔噔噔噔”的下樓聲,轉眼便不見了她的蹤影。
夜鈴邇大笑着繼續吃着豐盛的午膳。
round2!win!
三人在寶閣整整待了一天,終於在用晚膳之前從寶閣裡走了出來。
而比試的結果,以及查驗賬冊的結果只有他們三人心知肚明。
晚膳差不多已經準備妥當了,何文然帶他們去用晚膳的珍薔廳,而衛小黛早早就等在那裡了。
早膳午膳都沒有吃,衛小黛心裡堵着一口氣,也沒有單獨找膳房開小竈,她就是非得和夜鈴邇同桌吃一次飯。
但是這一次她知道不能跟夜鈴邇硬碰硬了,因爲她根本說不過夜鈴邇。
“姐姐,來,您請這邊坐。”遠遠地看到何文然帶着夜鈴邇和司徒玦過來,衛小黛擺着笑臉就迎了上去。
要擱以前,她第一個迎接的一定是司徒玦,但這次她學乖了。
“妹妹真是客氣啊。”
“那是妹妹對姐姐應有的尊敬。”衛小黛伸出一隻手,做出要攙扶夜鈴邇的動作。
夜鈴邇裝出一幅受寵若驚的樣子,吃驚地捂着嘴道:“妹妹真是深明大義,叫我這個做姐姐的真是慚愧之極。”
“姐姐客氣了,快坐吧。”
夜鈴邇一邊和衛小黛相視一笑,一邊立刻扭頭拉過司徒玦:“當然要王爺先入席纔是。”
“不行!”奈何衛小黛的反應跟不上夜鈴邇的速度,司徒玦被夜鈴邇拉過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在屁股沾到椅子的一瞬間,司徒玦就跳了起來,疼得哇哇大叫:“好痛啊,屁股好痛啊!”
“王爺您別動,我來看看。”司徒玦聽話地撅起了屁股,夜鈴邇看了一眼,原來是兩個截短了的楔子,尖尖的頭,雖說不會刺傷皮膚,但扎到屁股也疼得要命。
“你好大的膽子,敢傷害王爺!”夜鈴邇將楔子丟到衛小黛身上。
衛小黛臉色一變,哭喪着臉道:“跟我沒關係,不是,不是我乾的。”
“哦對了,確實不是你乾的,應該是我乾的,對不對,王爺該坐上座,是我讓王爺坐我的位置,所以沒扎到我屁股上,反而扎到了王爺的屁股,所以說來說去是我的錯了?那我是不是該向王爺的屁股道個歉?”
“王妃。”何文然突然插嘴道,“‘屁股’二字不需要重複這麼多次。”
夜鈴邇捂了捂嘴,用餐時確實不該說這麼不文雅的詞,特別是她現在這個身份:“多謝何先生的提醒。妹妹,你覺得是我該對王爺的……腚負責,還是你該對王爺的腚負責呢?”
“我……”
衛小黛纔剛說了一個字,夜鈴邇又立刻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是我,那麼今晚王爺就該跟我回去,如果是你……”
“是我是我,該我負責,該我負責。”
衛小黛嫁來靖王府已經兩三年了,可是因爲司徒玦太過“單純”,根本不懂得那方面的事情,所以也不可能碰她。衛小黛雖然也不喜歡傻子,但司徒玦畢竟是王爺,而她畢竟是王妃,他們若能有夫妻之實,再懷個孩子,那她的地位必能馬上上去。
本來靖王只有她一個妃子,就算靖王不碰她她也不怕別人跟她爭寵。可現在不一樣了,來了個正妃夜鈴邇,雖然長得十分醜陋,可不知爲何靖王卻十分黏她,夜鈴邇又如此牙尖嘴利,自己根本鬥不過她,她要是再不在這個方面努力一把,就完蛋了。
剛纔夜鈴邇的話外之意就是今晚王爺睡你那兒還是睡我那兒。
衛小黛自然得搶着說該她負責。
“不,我不要你,我要她。”司徒玦退後兩步,從夜鈴邇的背後抱住她,絲毫沒有撒手的意思。
“王爺,我是你的小黛啊。”
司徒玦使勁地搖頭:“不要不要!不要!”
“爲什麼,王爺?”衛小黛都快哭出來了,“爲什麼?”
“因爲你醜,你沒有她好看,我不要你!”司徒玦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王爺!”衛小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竟然會聽到有人說她比這個醜女醜,還是靖王說的。
她終於還是忍不下去,扭頭就走,結果手甩得太用力或是她已經氣得不能集中精神了,竟然撞到了門上,手上撞出了一個紅印子。
“呀,妹妹,妹妹你沒事吧。”夜鈴邇還假意關心衛小黛的傷勢。
衛小黛“哼”了一聲,一甩袖子手竟又撞到了門上,第二下,剛纔那個紅印子越發明顯了。
“我恨你們!”衛小黛如同中午的時候一樣,揉着手哭着跑走了。
何文然莫名其妙地看着遠去的衛小黛,他可一直沒幫腔,就說了夜鈴邇一句不要把“屁股”掛在嘴上,怎麼就一起被她恨進去了?
round3!完勝!
夜鈴邇掩飾不住笑意,她邊笑邊把司徒玦從她身上弄下來,帶他到主位上坐好:“大家用膳吧。”
今天一天三餐夜鈴邇都吃得十分愉悅,但是之後面臨的問題就十分嚴峻。
因爲她得把司徒玦帶回房間去,當然她擔心的不是那個事情,而是司徒玦這個小孩子一般的脾氣,她該怎麼把他哄睡了。
幸而司徒玦今天白天用腦過度,飯後就開始犯困,帶回房間之後叫了侍女來給他沐浴更衣之後,他就躺在牀上呼呼睡過去了。
今天一天雖然過得愉快,可也確實很累。
但陌生的環境躺着一個陌生的人,夜鈴邇睡不着了,她看了看司徒玦熟睡的臉,平穩而綿長的呼吸、微微顫抖的睫毛,想必是真的睡熟了。
“王爺?王爺?”
夜鈴邇輕輕喊了他兩聲,但司徒玦毫無反應。她又推了推他,司徒玦翻了個身又繼續睡,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跡象。
夜鈴邇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外面皓月當空,夜空蔚藍,空氣清醒極了。
剛走了兩步,她忽然覺得身後殺氣甚濃,夜鈴邇假裝沒有察覺到又向前走了兩步,只覺得對方掌風逼近,突然她轉身低頭躲過對方的一掌,同時伸出一腳朝對方的下盤襲去。
那人跳起躲過夜鈴邇掃堂腿,又是一掌朝夜鈴邇的胸前襲來。
夜鈴邇一看躲不過,直接用右手抓住了對方的手,夜鈴邇的右手手勁奇大,對方的手被她抓着,不能前進半寸,也無法後退半寸。
直到這時,夜鈴邇纔看清對方的臉。
赤紅色的面具。
“美人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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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
許久未聽見的稱呼,和那許久未聽見的極具魅惑的聲音。
赤練摘下面具,露出她絕美的容顏,和那條猙獰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