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裡的生活苦不堪言,對李實農來說尤其如此,唯一讓他慶幸的是他沒有和李賴子三人分在同一監區,這樣他們就不會有任何見面的機會。
起初來的時候,李實農作爲新犯,該受的欺負差不多都受了,他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他長得又老又醜,不用擔憂某些慘無人道的事情。
一間監舍十二人,上下鋪,天花板上裝有電風扇,監舍裡還有儲物櫃、衛生間和洗漱臺,要不是環境有些昏暗,加上那鐵欄門,這裡看起來就像老舊的中學生宿舍。
他睡在上鋪,下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比他遲來幾天,李實農來的當晚就讓號長叫了過去,號長就是一號牀位的監犯,一號牀位透光最好,又靠近風扇,不用擔心被褥發黴,夏天太熱等問題,‘號長’兩字的意思就是除了獄警,他就是這監舍的老大,獄警不在的時候,整個監舍裡面的人都要聽他的。
李實農這個監舍的號長以前在外面是混子,身材高大,但有些虛胖,背上有着青龍紋身,平時在外面李實農見到這種人,他都要繞路走,但是在這裡面顯然是無法繞開的。
“犯什麼進來的?”號長瞥了一眼李實農。
“教唆行兇。”李實農老實回答。
“判了多少年?”號長又問。
“一年零七個月。”李實農說。
“有關係嗎?”號長點點頭說。
“什麼關係?”李實農愣了一下問。
“那就是沒關係了。”號長搖搖頭,“你是新來的,那出獄之前廁所的衛生都是你來搞,知道了嗎?”
“知道了。”李實農連忙應了下來。
他後來才知道這裡的獄警每天打開門都會檢查監舍的衛生,要是有半點不滿意的地方,那天負責衛生的那人早餐就沒有了,這照監獄規矩本來是每天監犯輪流打掃的,獄警只記名字,但無論那天是不是輪到李實農打掃衛生,沒有早餐的那個監犯都會拿負責打掃衛生的李實農的早餐吃用,至於李實農自然是成爲了沒有早餐的那位。
李實農在早上一連餓了三天肚子,才搞明白這個問題,但是那第一晚的事情並沒有在他答應號長之後就此結束。
“不錯,還算懂事,那就打五拳好了。”號長就站了起來,讓監犯架着李實農,捂着他的嘴,就對着他的肚子擂了五拳。
打得李實農胃裡的苦水都快吐了出來。
“這是每個新人都要收的見面禮,並不是針對誰。”號長打完之後笑着說,“現在歡迎你加入這個大家庭。”
當天晚上,他就捂住被子偷偷哭了起來,這是他在季山監獄的第一晚生活。
沒有幾天,他的下鋪就來人了,下鋪的小夥子二十多歲,身材消瘦,是個‘老榮’,‘老榮’就是小偷的意思,不過這‘老榮’還是第一次被判刑。
這小夥子來的時候李實農本來以爲號長同樣會安排工作給他並外加一頓見面禮,但是這些都沒有,這讓李實農心裡面有些不平衡。
不過李實農當然不敢多說什麼,畢竟要是他開口,說不定他就會遭到號長爲首的勢力毒打,他對那小夥子的待遇只能羨慕妒忌。
但是李實農很快就不羨慕妒忌了,在那小偷到來的第二晚,外面拉上鐵欄門,獄警關燈前警告一番離去之後,整個監舍都暗了下來。
這時一般都是安靜睡覺的,畢竟他們白天都要在監區做着繁重的工廠工作,累得很,李實農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聽到了下鋪傳來震動聲音,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爲是地震了呢……
“別出聲,別反抗,否則以後你在這裡別想有好日子過!”那是號長的聲音從下鋪傳上來。
李實農霎時之間就僵住了,他不敢亂動。
上下兩張鐵牀是連在一起的,上下兩牀都搖晃得厲害,李實農只能聽到那小偷傳來的悶.哼聲,他知道是讓人捂住了嘴,過了好一會兒,動作才稍歇。
李實農以爲結束了的時候,他又聽到了一個聲音,“老大,你舒服了,到我了。”
那是經常跟在號長身邊的一個監犯,這時他聽到了小偷發出一聲咒罵大吼,但是很快就被捂住了,之後又是拳頭捶人的聲音。
“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號長狠厲低沉的聲音又響起。
牀很快又搖了起來,接着過了一會又是第三個男子笑出來的聲音,李實農都不敢睜眼,他緊閉眼睛,第三個完事之後牀纔沒有繼續搖晃。
“聽着,以後每個月就三次,保你什麼事都沒有。”號長冷笑道。
沒有迴應聲,號長與他的兩個同伴監犯才離開李實農的下鋪。
“細皮嫩.肉的。”
“還可以吧,比用手好得多,上次那個走了之後,真的是憋死我了。”
“滋味不錯,以後不會太無聊。”
三人細細的討論聲在黑暗中過了一會才安靜下去。
之後李實農聽到下鋪傳來屈辱的啜泣聲音,持續了好久好久,直到李實農睡着了,似乎在夢中都能聽到那聲音。
第二天起來,李實農見到那個扒手臉色有些發白,走路的時候一拐一拐的,這一切負責李實農那個監舍的獄警都視而不見,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走到號長桌前用電棍點了點桌子邊角,“輕點啊,搞出人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會的,不會的,我有分寸的了。”那時的號長看起來好像一條哈巴狗,李實農覺得自己則是連哈巴狗都不如。
他在心裡發誓,能出去,死都不能再進來了。
監獄裡面的日子規律到不差一分一毫,5:30起牀,6:10吃完早餐,6:30不是政治教育就是直接出工,12時吃飯繼續出工,下午看每個監舍的表現給一定的放風時間,下午5時吃飯,吃飯完之後晚上不是政治教育就是出工。
每天都是這樣度過,如果不因爲做得不好而受罰捱餓,那就是幸運的一天了,李實農也終於有些明白爲什麼坐牢是‘勞動思想改造’了,監獄裡白天每個人就像機械人一樣活着,做着繁重的工作。
回到了監舍,又可能會一個不對就會遭到那些暴力監犯的暴力對待,這樣的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
對於他們這些失去自由的人來說,每月一次的親人探監時間纔是他們心中唯一期待的事情,李實農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