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的不寧夜,風府大廳被天際飈過的閃電,閃耀的一昏一暗。冰冷的雨水夾着寒氣,讓廳中的溫度漸漸降低,氣氛也開始詭異凝重。
手掌被束在身後,風子清仰面癱在地上,手掌所及之處,一片到手的冰涼。哆哆嗦嗦的牙齒打着寒顫,甚至呼出的氣體,在明滅輾轉般的燈火下,冒着淡淡的熱氣,像是冬末初春的交替中,冬季的最後一搏。
此刻,望着臉色冰冷到讓人心裡發寒的風笛,風子清的身體,猶如一條蟲子,一刻不停的望着風無道所在之處蠕動着,雙方都已見到人質,是到了交換的時刻了,對此,風笛的眸子冷冷的掃過,並沒有阻止。
“哈哈哈...我,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而見風笛對自己不管不問,風子清的心,頓時像是久旱逢甘雨,春天掃過寒冬,剎那間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猶如在死亡邊緣徘徊了一遭,卻最終得到生還後,大難不死的難以掩飾的狂喜!
衆人望着此時狼狽不堪,猶如喪家之犬在地上蠕動着狂笑的大少爺,紛紛眼神複雜的皺了皺眉毛,顯然,風笛帶給了這個一向冷傲,自視甚高的妖孽聖體,無法抹滅的驚恐與威懾!
當連抓帶爬,根本不再顧及形象的風子清來到風無道身邊,那狂笑的臉上,一雙怨毒的雙眼有了底氣般,瞬間變的絲毫不帶掩飾的濃濃狠辣,如同毒蛇般的猙獰眸子,死死盯着那緩步走向風無痕的少年。
“爹,爹...快,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這個混蛋,我要他不得好死!”一頭撲在風無道腿上,風子清惱怒至極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狠狠道。
看着受了不少驚嚇,如同換了個人變的癲狂瘋魔似的兒子,風無道的眸子帶着痛惜,森森的哼了一聲,旋即彎下身去將綁在風子清身上的那道繩索給直接撕爲兩半。
在道道沉默的目光中,風無道將風子清安頓到身後的椅子上,方纔轉過身去,狠辣的盯着那跪在風無痕身前的少年,雙眼之中,寒芒乍現。
“哼!人已經交給你了,現在,立刻離開我風家!這裡再也不允許你們踏足一步!”狠厲的眸子盯着少年的小小背影,捎帶着草草略過此時無奈苦澀淡笑的風無痕,風無道勾起奸詐的嘴角,冷冷的喝道。
“父親,小笛不孝,小笛這就帶您回家。”聽得身後傳來的冰冷逐客聲,風笛的小臉上,置之未聞般的衝着風無痕笑了笑,眸子裡卻強忍着淚水,悽惋笑道。
“嗯。”
疼惜的望着跪在身前的孩子,風無痕的染血嘴角輕抽動了幾下,卻只吐出一個簡單的字眼。他那雙渾濁卻精銳的眸子,此刻帶着隱晦的淒涼絕望,以他的智慧自然知道,風無道剛纔所言的不是逐客令,而是催命鍾啊!
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將風無痕那殘廢的身體,慢慢背在背上,風笛那輕緩的動作,似是不想引起風無痕一絲的疼痛,片刻,痛苦的雙眼看着父親耷拉在自己胸口,那雙沒了絲毫直覺的雙手,風笛的心莫名一疼,眼中的淚水頓時流轉而現,深深吸了口涼氣,強忍着咬了咬不屈的牙齒,將噙着的淚水壓下,漆黑的雙瞳直直的看着漆黑的雨幕,頭也不回的向着大廳之外的狂風暴雨中踏去。
突然乍起的電閃雷鳴,在此刻,如同狠狠劈在人們心頭。
一道道噙着莫名味道的視線,一眨不眨的全都聚攏向那毅然決然,揹負着父親,身向暴風雨的少年淒涼背影。
低沉的腳步踏着無邊的黑夜,而那猛烈不休的狂風暴雨吹亂着他們的衣衫不停飄搖,那身影,卻絲毫沒有停頓的無懼而去。望着步步離去的兩人,衆人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他們心知肚明,那父子兩人出了風家,便意味着是死亡的開始。
閃電帶起的光亮,照耀在行出廳門的兩道身影之上,那瘦小身子揹負着比自己大了些許的身軀,兩道白色的衣衫,在這無情的黑夜裡,顯得那麼打眼與悲涼。
“二哥!”
難以釋懷的愧疚哭泣聲,在少年的腳步即將跨進無邊的雨幕之時,在其身後,突然響起。聽得這道悽婉的哭聲,風無痕的心,微微愣了愣,遲疑了片刻的目光,在風笛緩緩轉過身去之後,投在了那道,透發着被歲月打磨出的成熟風情的豐滿玲瓏身姿之上。
風笛也在此刻複雜的望了一眼那道傲人身姿,而背上的風無痕在看到出聲之人時,有些骯髒的臉頰,緩緩擠出一抹微笑,看着依然魅力動人的四妹,輕輕點了點頭,雙眼之中,透露着已然釋懷了的溫和。
“走吧。”
從女人身上收回目光,風無痕那乾澀的嘴巴微微動了動,平淡的聲音,在風笛耳邊響起。
“嗯。”點了點腦袋,少年望了一眼一臉愴然的風無花,再次轉過身去,腳掌踏着沉穩的步子,跨入了屋檐外的瘋狂雨幕。
“對不起...”充滿愧疚的聲音,在兩道身影與雨夜融爲一體之時,悠悠傳了過來,風無花纖細的手掌捂着紅潤的嘴脣,胸口劇烈起伏,飲泣難聲。
風雨中的人影,被雨水洗刷着身上的骯髒,長髮沾附在臉上,看不出是平淡,還是嘆息。
“風笛,請留步!”
當風無花的哭訴剛剛落下,大廳之中,一道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穿過嘈雜的風雨大作聲,迅的落在風笛心頭。
“嗯?”聽得那客氣的挽留,風笛的腳掌猛然一頓,放任着雨水在身上湍流,揹着父親,靜靜站立與風雨之中。
“留下吧,你知道出去會面臨着什麼,你的資質很強,可這並不意味着你能戰勝一個靈玄高手,而我,也不希望一個如此天才,在這暴風雨的夜裡,夭折隕落掉。我的意思,你明白嗎?”緊結着眉頭深深嘆了口氣,看着被雨水不停澆着的父子二人,風凡那微微佝僂的身體,從大廳之內快步走出,手掌向着前方一甩,一把油紙傘,赫然向着風笛飛去。
感受着身後飄飛而來的雨傘,風笛那雨簾之下凝重的雙眸微微一眯,看着眼前漆黑的雨夜,苦澀的嘴角,緩緩溢出一抹不容置疑的堅毅執拗。
任憑雨水擊打着的身軀,被風雨同樣擊打着的油紙傘,在臨近身邊之時,少年的身體一動不動,漆黑的眸子,透着無比的堅定,不假思索的望着腳下的路,再次擡起沉重的步子,向着雨夜深處走去。
風家之人,此刻,全都聚攏在了大廳門外的檐下,霹靂啪啦的雨水和呼呼的狂風,讓他們絲毫也不想去檐外體驗一番那冬末的透心涼。
隨着雨水啪啪打落在地上的,還有風凡投去的那把雨傘,孤零零的油紙傘,將地面上的積水,濺起層層漣漪,片刻,藉着廳中傳來的微弱亮光,它一動不動的安靜躺在大地之上,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望着不遠處的少年背影,許多懊悔惋惜的族人的心,猶如此時的天氣,涼了再涼....
“唉...寧願死也不願接受風家族人的庇護嗎?...我們欠他的,太多了...”一道道呆滯的複雜目光,看着被風笛棄之不理躺在地上的那把雨傘,悠悠嘆了一聲。
風笛用行動告訴了他們,即便被冰冷無情的雨水沖刷,也絕不會躲在風家族人送來的雨傘之下......
很多族人在此刻,終於是低垂下了一向高高擡着的頭顱,那個倍受冷眼卻耀眼至極的少年,或許在今夜之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一個聖體,無法想象的聖體,即將隕落。
“去吧,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你知道該怎麼做!”望着十多米外的少年父子,風無道寒着臉,與風凡的舉動爭鋒相對,衝着王古寒聲道。眯着的毒辣眼眸,滲人的掃過風凡那嘆息的蒼老臉頰,心中對這叔父,竟然也是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閱人無數的老者,在風無道那狠毒的目光投來之際,迅速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氣息,蒼老的眼頰,顫顫的抖了一抖。沒想到,這風無道,竟然,會對自己心起殺機...
“站住!”將老眼中的一抹驚詫狠狠壓下,風凡無所畏懼的吐了口氣,望着也要緊隨風笛而去的王古,驟然呵斥道。
被風凡這靈玄八階的高手一喝,王古那擡起的步子,匆忙的收回,眼睛畏懼的瞥過風凡後,最終落在了風無道身上。
“二叔,你要幹什麼?別忘了,你只是位長老,我纔是風家的家主!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違抗!”見風凡再次阻撓,風無道那耐心消磨一光的心臟,頓時怒火中燒,看着自己的叔父,冷冷喝道!
“混賬!你要殺風笛,完全是爲了一己之私,你害怕他未來對你的報復,而我們雖然也有愧於他,可不像你那麼無法挽回,況且一個聖體,怎可讓你說殺就殺,風家的未來,怎可允許你如此斷送!今天我風凡把話撂這兒,如果你想殺他,就必須先跨過我的屍體!”看着風無道的怒意,風凡老眼頓時怒瞪,訓斥道。
“好...很好...”惱羞成怒的風無道,狠狠抽了抽陰沉的眸子,森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