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再也沒有了一點星光,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間,帶着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向着大地猛砸而去。
地面之上,如同珍珠破碎,雨花四濺而起,剎那間,映襯着片片電光,匯聚出道道水流湍急流竄。
突如其來的暴雨,洗刷着猶如匍匐在夜色中的一頭,巨型野獸似的幕風城,雨水沖刷過地面,露出光滑的青黑石板,大街小巷,水花連城,將天地化爲了一個水之天堂。
幕風城北,向來以兇猛湍急著稱的歸鴻江,此時被春雨灌入,江水翻涌中,迅速漫上堤岸,狂奔猛泄。似是被春雷勾動了地火,比開閘泄洪的氣勢,更加令人心驚動魄。
風雨無情的怕打之勢,不減反增。荒野之中,野獸的哀嚎嘶鳴,此起彼伏,卻被狂風雷鳴與陣陣濤聲,淹沒的悽慘零落......
歸鴻客們渡着的船隻,便開始再也無法穩定,在翻滾的江濤駭浪中,猶如一片片小小的枯葉,隨時都有被席捲顛覆的危險。
船家心驚肉跳的掌控着自己的船隻,幾十條人命,在他們爭渡中,滿心憂慮的惶恐不寧。
這個不平靜的夜,牽動着很多出來闖蕩人的心臟,也驚擾着無數顆盼望丈夫歸家的望夫心。
幕風城,城主府。
寬闊的城主府前,門口掛着的兩個大紅燈籠,在風雨飄搖中,奄奄一息的猛晃瑟搖,雨花不停的擊落在門前的平整石板地面,藉着微弱的燈光,反射着周圍落荒而逃般城民百姓們的身影。
被突降的大雨,襲擊的有些倉惶,不稍片刻,原本人山人海的場面,此時卻零零落落的站着幾道稀少的人影。
遠處一些門檐下,也有或多或少的一些人影,在寒冷的初春,瑟瑟的抖着猶如落湯雞般的身體,有人厭煩這種溼漉漉的感覺,於是,或濃或淡的靈力光澤,便出現在漆黑的雨幕裡,隔斷着雨水的侵襲。眯眼望去,像極了模糊視線下的雨中霓虹。
馬車在這狂風暴雨中,始終沒有離去,可憐的馬兒,一動不動的接受着洗刷,鬃毛之上,雨水不停的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滴答滴答匯入馬蹄下的厚厚積水。車篷之上,雨花濺起,順着車身,將一切暴露在外之物,全部浸溼!看着頗是淒涼。
幾名上官家的老者,靜靜站於一旁的樹下,警惕的目光,掃視着漆黑的雨幕,手中打着土黃的油紙傘,傘骨被雨水浸入緩緩淌下,將老者們布着皺紋的手掌與衣袖,溼染而過,對此,誰也沒有在意。他們的目光,始終圍繞着那輛馬車,沒有絲毫懈怠。
瞧得這狂風暴雨的夜晚,上官宇暗罵了一聲鬼天氣,回過頭去望着那一動不動的馬車,無奈的目光,躊躇了片刻,再次擡起頭來,舔了舔有些枯燥的嘴角,一手拄着柺杖,一手緊了緊握着的傘柄,向着馬車湊了過去。
“妹子,咱們回去吧,這麼長時間了,要出來早出來了,說不定風家留他過夜呢?”看着滴答雨水早已溼透的窗簾,上官宇扯了扯嗓子勸道。
從白天等到夜裡,從春風晴朗等到狂風暴雨,風笛卻始終沒有一絲要出來的跡象,讓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上官宇,耐性急劇消散,終於是忍耐不住這春風春雨夜煞人的折磨,急於離去。
窗外突然乍起的不耐聲,讓上官若煙愣了一愣,誘人的小口,微微張開吐了一口焦心之氣,隔着車簾縫隙,蹙着兩道柳眉,靈動的美眸,一眨不眨的望着緊閉的風家大門,冰冷的夜雨氣息,透過簾子,吹到張精緻白皙的美麗臉頰之上,讓少女提在胸口的心,更加着急徹寒。
“唉...”
不見少女的迴音,上官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有些苦澀的大臉,無奈的垂下搖了搖。他雖是個粗人,但也看的出,少女那心思,已經全部放在了風家大院裡的那個少年身上了。有風笛在,他再也沒有一絲機會了。
......
風家大廳之中,拳頭帶着獵獵風響,如同廳外的狂躁風聲,發出的勁氣音爆,讓風家全族上下,一片的驚駭不寧。
雖然風笛自孤零零的身陷虎穴,到風家要人,一直遭受着同族之人的嘲笑與冷眼,不過在風笛的心中,這些絲毫無法影響他的心神,這些年的獨立自強不息與磨練,讓風笛的心鍛造出了遠非常人的忍耐,可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線,而風無痕被人如此非人對待,正好狠狠的踏在風笛隱藏在心中那不容踐踏的雷區之上。
“住手!”望着風笛的瘋狂舉動,幾道喝聲,同時吼出,即便是對他頗爲看重的風凡,也是急忙呵斥出聲。
風子清雖不敵風笛,可他終究是一位聖體,這資質,如不出意外,未來的靈聖之位,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對幾人的怒吼,風笛卻是不聞不問,暴怒的目光,死死鎖定着驚恐到手心涼透的風子清,父親所受之苦,絕對無法原諒!也無法饒恕這一家的無情之輩!
“爹...爹,救我!!!我不要當廢人,快救我啊!”被嚇的倉惶後退,風子清的身體一個不穩,癱倒在了地上,束着的雙手,在地上拼命攀爬,狼狽哭嗓道。
望着不依不饒的風笛,那即將轟碎風子清氣海的拳頭,風無道睚眥欲裂的目光頓時變得更加猙獰,腳掌猛然踏過地面,空中連點,帶起呼呼的破風聲,就要阻撓而去。
兇狠的目光瞟過疾馳而來的風無道,風笛狠狠咬着牙齒透出一抹冷笑,靈力涌動間,拳勢更加快速的向着地上的風子清轟去。
遠水解不了近渴,風子清,誰也別想救走!
“啊!”望着突然暴起似要殺人的風笛,風無花身旁,風鈴一雙大大的雙眼,帶着驚恐不安的絲絲淚水,小手愕然的捂着紅潤的小口驚呼出聲,她從來沒見過,風笛這幅嗜血的可怕模樣,這副形象,讓她那小小的心靈,惶恐萬分!
風塵聽得少女的驚呼,連忙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兩眼瞟過風無痕的悽慘模樣,再次看向暴起的風笛,心裡說不盡的無奈。
而本來看不起風笛的風玉等風家小輩,此時已經驚恐的躲在遠處,瑟瑟發抖,眼眸噙着害怕的淚水,戰戰兢兢。之前風玉還鼓勵風勇教訓風笛,現在想想,真是可笑無知到了極點,風笛可也是實打實的聖體,而且對他們一向崇拜的大哥風子清,說廢就廢,這個可怕的少年,在他們心裡,此時已經到了談之色變的地步。假若他要對付自己,還不是輕輕鬆鬆手到擒來。不過,他或許根本就不屑的對自己出手,因爲在他眼裡,自己這羣風家小輩,連給他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看出眼前的形式,風家一堂族人,心神不寧的手足無措。風子清是他們的希望,風笛雖說不願回到風家,可他到底也是風家血脈,這撕破臉皮的自相殘殺,讓的衆人心裡,狠狠一涼!兩個天才聖體啊,就要這麼完了嗎?
衆人的臉上,再也找不出一絲嘲笑與不屑,一道道懊悔的目光死死盯着此時風馳電掣的一幕,全族之人,腸子都要悔青!說到底,是他們的狂傲和縱容風無道,一起釀成了如今的即將要發生的慘烈場面。
風子清廢,風笛死,風家最終邁上沒落,無法回頭的道路。這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唉...小笛,罷了罷了,收手吧。”身後,靜靜看着這一幕的風無痕,蠕動着沾血的口角,悽婉的聲音,悠悠在大廳之內響起。
狠狠的砸向風子清的拳頭,在這道聲音發出之際,猛然一頓,身形微微一滯的風笛,身體劇烈不甘的顫抖中,背對着身後的父親,痛心的垂下頭去。額前的碎髮被吹來的狂風掀起,一雙痛苦的黑眸噙着無法言語的恨意淚水,不甘的剮了一眼驚恐中臉色慘白的風子清,伸出的拳頭,在寂靜了片刻之後,終於是強行壓下無邊的暴怒,緩緩收回。
望着突然的峰迴路轉,風無道的身影也是凝滯在了途中,狠辣的抽搐着臉頰,兇意大起的眼中,帶着一絲古怪,落在一臉悽然的風無痕身上。
風凡風玄等人,長長舒了一口悶氣,心胸急速跳動的節奏,慢慢緩和了下來。對於風笛的收手,眼中泛起深沉的感激與歉然。而對於開口挽救這一切的風無痕,深深的愧疚之感,油然暴發。
以德報怨!風無痕他,心境在這些受辱的日子裡,昇華了!
在柳暗花明般的寂靜之中,風笛那低垂的痛苦臉頰,片刻之後,輕輕的擡了起來,只不過,先前的那股猙獰恐怖,卻是已經化爲了無聲的平靜...
風無痕在風笛心中,有着無法比擬的重要高度,既然父親不願看到廢掉風子清,那風笛就不會去讓父親失望。從來都是!
只要力所能及爲父親做到,風笛都會答應,即便是深深的屈辱與不甘,風笛也要忍住。
當看到風笛臉上那冰冷的氣息,望着這幾乎是驟然間收斂了內心情緒的少年,王古以及風家衆人心中忽然的有些感到發寒...
“嘶...這傢伙,如果能活過今天,日後絕對是個危險人物...”王古感受着風笛大起大落突然轉變,他的心中,凝重的暗暗道。
“哼!這小子,絕對不能留!”低垂的眼眸微微流轉過風笛的身體,風無道的握了握拳頭,暗自嘆息道。
這心性,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