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語塞。
“他接近我是爲了我們家那捲長生殿地圖!可惜我有眼無珠!”女丑掩面長嘆,悲泣聲在樹林裡久久徘徊。
她的陳年往事,江川也不好多加評判,但覺得這其中有諸多蹊蹺:
如若只是爲了那張地圖,方法多的是,完全沒有必要將事情做得如此絕情。
而且如果僅憑一張皮就能換取人皮仙娘婆手中另外一卷地圖的話,那定然早有前人這樣做了,哪裡還能輪得到他?
江川發散推測起來:地圖所在地如果發生變動的話,那其他卷地圖之間的聯繫也必定全部失效,這樣的藏圖方式也未免太過於脆弱。
既然說長生殿地圖的殘卷是環環相扣的話,那麼每卷殘卷所指向下一卷地圖的位置肯定是亙古不變的。換個想法來說,長生殿地圖必然不是紙質的。而在二摺子嶺見到的和女丑口中所說的,也應該是後人爲了方便記載而作的畫詩圖卷。
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江川在心中已經升起了好幾個疑問,但卻並未立即告訴女丑。
他認爲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所有真相都已經掩埋在黃土之內,再如此追究下去也必然是徒勞,還不如索性讓女丑記恨他的那位戀人好了。
“往事都已經過去了,看淡點吧···”江川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安慰性的話。
“我現在倒還真希望能有輪迴轉生,好讓我看看那個負心漢這世是爲人還是爲畜牲。”女丑恨恨的說道。
“也許是有的呢。”江川嘆道。
“待公子將陣法破去之後,奴家便可知一二了。”女丑也掩面嘆道。
兩人沉默了片刻之後,女丑也自知說了許多題外話,屈膝半蹲作了一揖,“奴家多嘴舌了,忘記公子是有要事在身。”
“沒關係,沒關係。”江川連忙擺手道。“要是能破得了這陣,我也不用再費其他功夫去找人皮仙娘婆了。”
“那公子只可量力而爲。”女丑細語道。
江川點了點頭。
於是女丑便將其中一個陣的大致消息告訴了江川。
那個陣叫做黑霧陣,位於冷杉林西南方的箭竹林處,顧名思義,一旦進入黑霧陣內,視線被濃密的黑霧所隔閡阻擋,不可辨方向。
霧雖無毒,但箭竹林內多沼澤,一步走錯就極有可能陷入沼澤地中不能自拔。且沼澤內多毒蛇蟲鼠蟻,若被任其咬一口也必將斃命。
而這個陣是由遠古苗疆奇蟲怪草所調製的巫藥而薰成的陣法,若是能將陣法中的守境的守境靈打敗,並摧毀巫藥,便可以破了這個陣。
江川聽女丑如此敘述說,回想起了與蘇語晴在公寓裡所經歷的那個幻境。
加之她反覆的說到了巫藥,估計這黑霧陣也和此前經歷的那個幻境一樣,是一個巫藥幻境。
但一提到守境靈,江川就頓時心虛了,下意識的覺得腦袋隱隱作痛。腦子裡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隻大黑毛蜘蛛的樣子,渾身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聽蘇語晴說過,他們所經歷的那個幻境,只是對方爲了拖延他們的時間,而造出的一個很簡單的幻境。
但這個黑霧幻境的設計初衷就是爲了置人於死地!
這樣一比較起來,要破了黑霧陣的難度江川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女丑見江川滿面憂愁,噗哧笑出了聲,“公子還真是個性格直爽的人吶,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江川尷尬的笑了笑,“只是對這種巫藥幻境有些心理陰影。”
“公子也不必害怕,我這裡有些小法子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女丑笑道。
說完,女丑指了指在江川前面五米處的一塊石頭道:“石頭背面埋有一小袋藥膏,蛇蟲不可近,也替你省去一些煩惱。”
江川循着方向果真在石頭下挖出了一個由層層樹葉包裹的小麻布袋。
待他將樹葉剝開之後,裡面立刻傳出了一股濃郁的藥草香味。
“它被埋在這裡有二十幾年了呢。”女丑笑道:“可是用雄黃,蒼朮,魚腥草,半邊蓮,青木香, 七葉一枝花的根研磨成粉,再用米醋泡上一個月的藥膏,蟲蛇不可近。只要佩戴在身上,你便可安心破陣了。”
江川皺眉看了看這小袋藥膏,“還有沒有其他要交待的。”
“黑霧陣內地形複雜多變化,具體的要公子隨機應變纔好。”女丑想了想又補充道。
他本是希望女丑還能給些制勝的奇珍異寶,聽她如此說道之後卻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心中嘆道:看小說裡的主角隨便碰個世外高人,就能獲得一個天下奇寶從而大獲全勝。而自己卻只能憑一袋防蟲藥草,去完成那麼艱鉅的一個任務,不得不感慨道,小說都是騙人的!
待江川準備好前往西南方位的箭竹林時,女丑又囑咐道:“公子需記得要走出這冷杉林,一定先要找到林中女蘿樹。”
“女蘿樹?那棵樹長什麼樣?”
女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奴家愚笨,形容不出來,公子若是找到了定然會覺得它的奇特之處。”
“去哪裡找到這棵樹?”
卻又聽女丑極爲尷尬的說道:“那棵樹遊蕩在樹林裡,奴家也不知道這會兒它在哪。”
會走路的樹?
江川錯愕了片刻之後,搖了搖頭,愈發覺得自己見識的淺薄。
“公子在找到女蘿樹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取其蔓藤,其上枝葉永遠指向西南方,可用其尋覓到箭竹林的方位。”女丑嚴肅的說道:“還有,女蘿樹枝葉天生劇毒,公子切記切記勿被它給纏住了,否則不出片刻皮膚會被其腐蝕中毒而亡。”
江川聽她語氣如此嚴肅,心中不由的開始緊張起來。
“要麼公子先去這面找找看吧。”女丑指着北面道。
江川應了一聲之後,便轉身離去。
冷杉林內並不像剛入迷魂凼時走的路那樣,兩旁都是闊葉植物,將道路遮擋得密不透光。
也許是心境原因,自從見到女丑之後,江川並沒有像剛踏入迷魂凼時那麼恐懼害怕了,所以纔有心觀察到,陽光竟然透過挺拔的冷杉樹冠,穿透了薄霧照在了鬆軟的棕色枯葉地上。
樹林內並沒有一條明確的路,只能行走在樹木錯綜生長的空隙之中。
林中的樹枝上長滿了綠色絮狀的松蘿,軟塌塌的垂掛下來,偶爾擋住了視線,以至於一些長滿松蘿的矮冷杉樹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披着斗笠的人杵在路上,視線一恍惚間,便嚇得人心臟猛的一緊縮。
江川順着女丑指向往北面走,一路看到的都是高聳挺拔的冷杉樹,它們或是被雷電劈成了焦炭,或是通體長滿了苔蘚,但就是沒有見到所謂的奇特的樹。
然而沒等他有走多久,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了。
他回頭看了看已經走過的路,又看了看前面的路,似乎已經走過了一遍。可他明明是按照北面一直走,不曾有繞道啊。
也許是這裡景色大致相同造成了錯覺?
爲了安全起見,江川從背後抽出胖子送他的苗刀,每間隔五米便在樹杆上刻下一道印記。
如此一瘸一拐的又走了大半天之後,他看了看前面錯綜複雜的樹杆,心中開始打着鼓,這杉樹林似乎走不到盡頭,該如何找到女蘿樹?
樹林裡的地並不好走,沒一會江川就已經汗流浹背了,只得先停下來歇息下,將登山包一卸,隨意坐在暴露在土外面的樹根上,大口喘着氣。而身體裡又開始傳來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忍住劇痛,緩緩的靠在樹幹上,盯着從樹葉縫隙中透出的陽光着發呆。
突然他看到對面樹幹上有一條與樹皮顏色極不和諧的白色痕跡。心底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忍住劇痛,他扶着樹幹站起來過去一看,心情立刻沉了下去。
那道白色的痕跡果然就是他之前在樹上做的印記。
可是心裡卻生出了無數的疑問。這一路走來他並未有拐彎或有進過某個岔道,而是固定一個方向一直走,怎麼會走了回頭路?
正這麼想着,他在印記下面又看到了一個淺淺的印記——已經被青苔給蓋住了。很明顯在此之前也有人像他一樣,迷路之後用同樣的方法做了標記,而且下面還有幾個極難分辨的字,可惜由於時間過得太久,江川一時半會也沒認出來。
樹林中起風了,掛在樹上的松蘿如蜘蛛網一般,被山風一吹,搖啊蕩的。
樹幹上垂下來的松蘿被風一吹,黏在了他冒汗的脖子上,江川一邊辨識着字一邊隨手把黏在脖子上松蘿扯了下來。
然而風似乎吹得更大了,更大一把的松蘿直接糊在他的頭頂上,他挺直腰板不耐煩的往上一看,驚住了。
無數條細長如鐵絲的松蘿從空中如流星散落,無比優雅的在樹林中飄蕩,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松蘿從樹林深處飄出來,如同植物彈射出的孢子一般,飄落到樹林的各處。
一時間,整個樹林上空飄滿了綠色的松蘿絲,讓將江川看花了眼。
一個名詞在腦中回想起,松蘿又名女蘿。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