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年以前。
“咚咚……”宿舍門被敲響了，屋頂上的灰塵一齊想下“衝刺”，這高中的宿舍就是爛，牧雅然想着便起身開門。
門外的葉恬兒臉色蒼白，走了進來，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對她說：“老然，送給你。”
她接過紙，看見上面畫着葉恬兒的畫像，有些茫然，擡頭問：“怎麼了，這不是你最得意的作品嗎？”
葉恬兒點點頭，目光呆滯地說：“我實在很喜歡畫畫，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幫我實現我的願望好嗎？”
“恬兒，你……什麼意思？”
“你也學畫畫，一定要幹出一番名氣來，代替我，好嗎？”葉恬兒抓住她的雙臂，說。除了最後那句“好嗎”，其他的簡直就是命令。
這時，出去買日用品的倪倪和楓香的腳步聲由遠漸近，葉恬兒抓得牧雅然手臂生疼，只得說了句“好”。怎料，她剛說完，葉恬兒就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門外傳來楓香的聲音：“哎，恬兒，幹什麼呢？差點撞到我了。”說完便唸叨着什麼，走進屋來，問：“老然，她幹什麼呢？”
不知爲什麼，她心中陌名的感到有一股恐懼，甩下楓香和倪倪，追了出去。
接下來的事情，她也記不大清楚，只知道，有一個地方圍了好多人。她衝過去，拉開圍觀的人羣，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恬兒……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這麼年輕漂亮一姑娘幹什麼不好非要自殺啊。”“是啊，你看這麼高的樓，她跳下來難道就不害怕嗎？”……
牧雅然的腦海一片空白，陡然撲到恬兒身上，她的臉龐依然這樣溫婉，可是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爲什麼自己哭不出來，反而在笑？她笑自己居然沒有立刻聽出她的意思，她笑自己居然就這樣答應了恬兒，讓她了卻了在塵世的心願，她笑自己……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出來——她知道，她這樣又哭又笑在圍觀的人看來很古怪——她撲在葉恬兒身上哭，不顧血把她的衣服弄髒……一直到幾個警察將她從葉恬兒身上拉開。
……
牧雅然的腦袋嗡嗡作響，往事如同電影般一幕幕浮現在她腦海裡，說過不要再記起，爲什麼偏偏還要記起？她站起來，慘淡地笑着對林君柏說：“你還沒去過我房間吧，跟我來……”她走上樓，身體有些搖擺。
她走進去，開燈，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幅被表起來的畫，給林君柏看。
他先是有些好奇地看着，漸漸瞳孔縮成針狀，不可思議地問：“怎、怎麼會在你這裡？”
牧雅然的手指一遍一遍地輕輕在玻璃上劃過，勾勒着玻璃下畫中人柔和的臉廓，恬兒的確很美，溫婉的柔美：“她以前是我的同學，是我最好的朋友。”是的，最好的朋友，如果她不死，現在和牧雅然一定比她和倪倪楓香還親密。可是，居然是泉害死了她……
她把畫放回抽屜的最裡層，轉頭看林君柏。
“雅然……”
牧雅然一字一頓地說：“我、恨、泉。”
窗外依然大雨如注，雷聲如鳴，天色灰暗……
天很陰沉，自從前天那場秋季少有的暴雨，這兩天都是陰天，雲黑黑厚厚的，彷彿下一秒就會落下雨點來。
BT老教授裹着一件髒兮兮的大衣，拿着那份考卷，大步流星地走進教室。原本吵鬧的教室立刻變安靜了。
BT老師走到講臺，狂喜地說：“第一名，還是何語莉，滿分！第二名，張菲……”
“老師。”正當BT說得慷慨激昂的時候，泉舉手道。
“泉同學有什麼事嗎？”
“何語莉的成績有水分。”她平常地說，平靜地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教室裡更加安靜了，如果說剛纔BT老頭走進來的時候，是連針掉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那麼現在，就是連輕輕的呼吸聲都聽得見了。
牧雅然坐如針氈，竟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你說什麼？”BT老師感到有些好笑地問，就像是泉根本在開玩笑。
“何語莉的成績不真實，是在交了試卷以後讓人去改的。”泉的聲音裡有放肆的笑意，別的同學都轉頭看她了，可是，牧雅然沒有，她……不敢。
BT教授板起臉：“泉，這可是不能胡說的——”
“我星期三親耳聽見何語莉來求牧雅然到您家去改的。不信，可以看看何語莉的試卷最後第二題，有沒有地方是用不同的筆寫的？”
BT教授抓起何語莉的試卷，臉漸漸漲成了豬肝色。
“牧雅然同學，你來說說，是怎麼回事？你的確是來過我家的。”他氣勢逼人地說。
牧雅然的身體徹底冰冷了，心中、腦中，完全空洞洞的，她覺得自己真像個傻子，現在該怎麼辦呢？她沒有勇氣去看何語莉，更沒有勇氣去看泉。
她拉緊楓香的手，楓香輕輕地拍了下她的手背，告訴他她沒事的。
她恨泉，可是她卻怕泉……
“牧雅然，是怎麼回事？”BT老師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那個……老師……”牧雅然欲言又止。
“老師，是我讓牧雅然去改的，請您不要遷怒於她。”沒想到，何語莉竟就這樣站起來，異常冷靜地說。
BT教授聽了，火冒三丈，快步走到何語莉面前，叫道：“何語莉，你別以爲你成績好就可以爲所欲爲，不分大小！這是作弊你知不知道！”
沒有聽見何語莉再說話，BT教授轉向牧雅然：“牧雅然，你媽媽讓你到我家來，是讓你來補習，不是讓你來幫別人作弊！我要找學校開除你！！！！”
牧雅然咬住嘴脣，以往的伶牙俐齒一丁點都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懼。
“還有何語莉，你也給我滾！”BT老師暴躁的聲音迴響在教室。
突然感覺到泉嘴邊的笑容——
“那泉呢？”牧雅然突然站起來，問。
“什麼？”BT教授一愣。
“那泉呢，您要怎麼處置她？”她問。
BT老師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冷笑道：“泉同學揭發有功，就該賞，可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是說，她害死了恬兒，您老打算怎麼辦？”她挑眉，一字一頓地問。
泉的笑容僵住。
其他同學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們。
BT老師的眼角抽搐着，道：“牧雅然，即使她告發你，你也用不找這麼無憑無據地誣陷她。”
“兩年前，是她害葉恬兒自殺。”牧雅然道，緩步走到泉面前，楓香用手拉住她——她的手有些顫抖，顯然也是因爲聽恬兒是被泉害死的而感到不可置信和驚訝。牧雅然甩開她的手，反正她就要被開除了，還怕什麼？
“你已經把她害死了，爲什麼現在又要來害我？”牧雅然越走越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雜瓶一樣，鼻子一酸，眼淚無聲滾落了出來，“你不是對君柏說過，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嗎！？你爲什麼還要這樣！！！！”
牧雅然像潑婦一樣尖叫着，哭泣着，“恬兒那麼好，那麼可愛……你爲什麼要害她，爲什麼要讓她這麼羞辱地死去……”她拉住泉的領口，抽泣着，衝她大叫。
BT老師氣得嘴脣煞白，用那疊考卷狠狠地拍着桌面，氣急敗壞地說：“瘋了！你這傢伙瘋了！！！”
“君柏都對你說了嗎？”泉冷然問道，但語氣卻是陳述。
“是啊！他對我說了！沒想到你竟是這樣一個人！”她淚影模糊，彷彿要把體內全部的淚水都傾瀉出來！
BT教授將試卷重重地往地上一扔，走出教室。
在BT教授走遠的一刻——
“啪——”
牧雅然的左臉頰頓時變得火辣辣的。
泉收手：“這是我還給林君柏的。”她的眼神裡有殘酷的笑意，“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牧雅然頓時愣在那裡，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打過她耳光——連老爸老媽都沒有打過她，泉這個惡毒的女人怎麼可以——
轉神，牧雅然揚起了手，也要打她，卻被泉死死拿住手臂，捏得她骨頭都好像快碎掉一樣。然後，泉嘲弄地勾了勾嘴角，甩下她，走出教室。
牧雅然眼裡肆虐着恨意，想要追出去，卻被楓香拉住，她輕聲說：“老然，你這樣追出去，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整你的，不要上當！”
牧雅然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淚，像個小孩子一樣點點頭，在楓香面前，她僞裝不了什麼。
這時，何語莉眼睛紅紅地走過來，呆呆地說：“雅然，對不起。”
牧雅然看着她說：“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要幫你的。”
何語莉有些倔強地說：“我不會讓你被開除的，哪怕我被開除。”
牧雅然心底突然有些觸動。
“謝謝。”
窗外突然陽光四射，明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