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翠微山後山谷之時, 山下出現一處村莊,村莊似乎剛剛遭遇一場劫難,大白天的也不見有人在村中行走, 一切東西都還很新。似乎不久之前這裡還人氣很旺。
莫寒池進了一間空屋子, 地上是撒的亂起八糟的東西, 房間裡的東西還見規整, 可見人是慌忙之間匆匆逃走的。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來得及帶走。
他走到一間黑漆漆, 低趴趴的屋子裡去,屋子裡有一個大缸,莫寒池看到這個大缸不由得笑了下, 總算找到吃的了。他從小也是從這種小村子長大的,自然知道這低趴趴的屋子一般都是農戶的竈間。
不過, 莫寒池的養父, 他叫爹也叫慣了的那個男人, 十分勤勞,即便是自家的竈間也不是這般黑漆漆的, 他爹將竈間弄的很是敞亮,讓他娘喜歡在哪,給他爺倆做飯。
莫寒池小時候也是下過幾次廚,上了崑崙之後停手了那麼幾年,可是後來崑崙封山之後, 他又跟着煌師傅走南闖北, 那次的飯不是他做的。
還沒有走到大缸面前, 莫寒池就聞到米麪的味道, 他快走了幾步, 揭開大缸的蓋子,看見一大缸已經磨好的玉米麪, 時間過的不長,這些玉米麪都還好好的,並沒有發黴。
而竈臺上還擺着寫瓶瓶罐罐,莫寒池打開一個罐子,取了一點嚐了嚐,明顯的鹹味,讓他忍不住趕緊找到一邊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喝了下去,去了鹹味。
“呵,沒想到還有這麼些東西。”誰知,他剛說完,竈間的屋子的地下石板,突然發出石頭相互摩擦的聲音來,聲音不大,小心翼翼的。
莫寒池一轉身躲進黑暗之中,將氣息收斂起來,他不層感覺道修真之人的靈壓,也並沒有格外警惕,他只是躲在哪裡偷看着、
地上破舊的石板,彷彿是自己動起來一樣,往一旁緩緩挪動着,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洞口之中爬出來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四處打量着。
“請問,這是你家嗎?”莫寒池冷不丁的拍了那人一肩膀,從黑暗之中走出來。
那人回頭一看,大叫一聲“鬼呀。”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
莫寒池嘆口氣,艱難的蹲了下身,探了那人鼻息一下,還活着。於是,連拖帶拉的把這個人給弄到另外一間屋子裡去。
屋子裡面牀沿挺高,莫寒池想吧這個人給抱上去,誰知他剛一彎腰,頓時直起身來,捂住肚子。爲了自己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肚子裡的小傢伙,爲表示抗議,重重的踹了他一腳。
莫寒池趕緊扶着牀沿,坐了下來。
就在這回,那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一個鯉魚打挺,直愣愣的看着莫寒池,隨後就見這個人的眼睛是越睜越大,半響結結巴巴道:“原來是位姐姐啊。我叫二丫。”
莫寒池一聽姐姐兩個字,面色一陣尷尬,眼前這個小姑娘十四五歲,都能將他認錯,他輕咳了一聲。然後聲音放的更沉了些。“我不是姐姐,是哥哥。”
二丫眨巴眨巴眼睛,死死盯着他鼓起來肚子,一臉的不可思議,但是她看莫寒池,卻實在是像一個公子哥。只是半側臉上還覆着半個面具。“看姐姐的樣子,有五六個月了吧,怎麼跑到我們這個死人村子裡來。”
“是哥哥。“ 莫寒池又重複一句,一手扶在額頭上,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剛纔他姿勢不對,慕然疼了一下,只是這一疼卻不能結束一般,拉扯着內臟,悶悶的疼着。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二丫看他這樣子,也是很焦急,卻無計可施,只能原地轉來轉去,一把拉起他的手,將手指放在莫寒池脈門上,然後道:“你等等,忍下,我去去就來。”
莫寒池剛想說:“你不要去叫任何人。”那二丫已經風風火火的竄出門去了。
疼痛一陣一陣的,莫寒池也只好忍着,屋裡沒有別人,可是卻說不出的冷來,感覺比昨天晚上還冷,但見牀側還有幾牀舊被子,莫寒池一把拖了過來,全部蓋在身上,還是冷,比昨天晚上還冷。
迷迷糊糊他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覺到有人用力的推他。
“別鬧。洛溪,讓我再睡會兒,別鬧。”他模模糊糊喊着。
二丫還是一個勁推他,“姐姐醒醒,醒醒。”莫寒池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這一看不要緊,外面已經是月上中天了,他這一睡,竟然睡到了晚上。
二丫手裡端着一碗黑呼呼的藥汁,苦味大老遠都能飄到鼻子裡去。莫寒池看了那一碗藥汁,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
“拿走,快拿走。”語氣似乎很是不耐。
二丫喝了一口,道“我不會害你的,算姐姐運氣好,這是咱們這的土方退熱藥,孕婦可以專門喝的。你剛纔發熱一直說胡話,我剛纔出去上山採的,你就不要嫌棄這,嫌棄那了。”
莫寒池一看到這種黑乎乎的藥汁,不好的記憶就涌出來。“沒事,我睡一覺自然會好。”
二丫把袖子一擼,胳膊上就露出好些紅紅紫紫的印子來,“我給你採藥,弄了一身傷,你好意思不喝。”
“你我萍水相逢,你一個小丫頭突然對我這麼好。”莫寒池突然道,不是他不信這個姑娘,而是實在是沒辦法就這樣突然去信任一個陌生人。
“我不是爲你姐姐,我是爲了小寶寶別餓着。”二丫說話直接,也估計不到莫寒池至今那個彆扭感覺。她說完,把缺了一個口的瓷碗往莫寒池手裡一塞。
莫寒池木木的喝了下去,看着那個叫二丫穿着男孩衣服的姑娘,又出去了一趟,端着一碗玉米麪州走了進來,粥還飄着幾片野菜葉子。
“這個也不是給你喝的,是給小弟弟的。”她這話一出口,莫寒池這個大人哪還有臉拒絕,只好麪皮燒的通紅,給一個半大的小丫頭片子盯着,將玉米粥喝了個乾淨,不過他確實也餓了。
“二丫,你家裡人呢?”吃了些東西,又睡過一覺,莫寒池覺得有了精神,便問道。
二丫停下手上的動作,拉起莫寒池的動作指了指門外。
莫寒池下牀,被二丫拉着一直出了屋門,出了院門,又一直往村前頭走去,青色石板路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映亮了村裡之中最寬的一條路。一路無人,唯有一個小姑娘拉着一個肚子隆起的年輕男子莫名的走在路中間。
二丫走着走着停在村頭最大的一處大樹前,莫寒池望去,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大樹高粗的枝椏之上,掛着一具又一具的屍身,好似才死去沒有多久。
“幾天前,又一羣人突然闖進了村子裡,把所有人都拖了出去,他們說我們是什麼巫族後人,罪孽滔天,必須以死謝罪,我被婆婆塞進了地窖。逃過一劫,我看姐姐像是從大地方的來的人,你知道什麼是巫族嗎?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二丫小臉竟是面無表情的問道,一雙眼睛瞪着莫寒池。
莫寒池驚得後退了幾步,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有些巫族後裔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巫族了,他們早已經泯滅在三都之中,可是經歷了這次恐怖的大戰的人,卻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對於巫族只有深深的憎恨。
看來是他低估了,經歷這場血戰之後,魔都對巫族的仇恨,倘若他出現會不會讓洛溪停止屠殺,如果他估計不錯的話,現在天都各大門派暫時都會支持魔都的絞殺巫族後裔。
他現在應該出現,好好求求他,讓他停下這場誤會的殺戮。可是莫寒池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他知道現在誤會太深,他很有可能會殺掉這個孩子。逼着自己招出巫帝藏身之處,可他又哪裡會真的知道,巫帝到底躲到了何處。
莫寒池知道現在的他非常的自私,他做不到在經歷一次那種傷痛,在他不能確保孩子安全生下來之前,他都不能出現,只是屠殺還回繼續進行下去。
莫寒池看了二丫一眼,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現在不能回去,回去的話,他很有可能會錯殺這個孩子的,現在我不能回去,我救不了你們。”
他邊說,邊護着肚子往後退去,兩條路擺在他的面前了,要麼回去蒙冤認罪,讓他停止對巫族後裔的屠戮。但是真想澄清之前,他極有可能會要了孩子的命,已經有過一次教訓了,莫寒池太害怕,他不敢賭。要麼他就當做不知道這一切,躲起來三四個月,將孩子生下來,自己再去認那些罪,只要堅持三年。
二丫看着轉身向後跑去的人,甚是不解,她聽不明白這個人說的話,她只以爲這個人被眼前這場景嚇跑了。二丫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
莫寒池一回到屋子,就開始收拾東西。二丫追了回來,看着他忙前忙後找東西,收拾東西,急忙對二丫說道:“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你跟我一塊,等到下一個村子,我找個合適的人家把你放下。你不能跟我在一起時間太長了,也很危險。”
“明早再走吧。”二丫說道。
“不行,我們必須立刻動身。”莫寒池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不能讓洛溪找到他,絕對不能。
“有人要殺你們?”二丫坐在牀沿上問道。“看姐姐如此慌張。”
“他不會殺我的,但是因爲我有些事情沒有解釋清楚,他可能會殺掉的是對我最重要的人。”莫寒池蹲下來,慢慢對那個孩子說道。
“他是誰?”二丫問道。
莫寒池怔住,摸了摸二丫的頭。竟發現自己無法跟二丫說。冤家,朋友,同門,愛人。可是現在看了卻好像什麼都不是,。洛溪好像是生來專門克他一般,幾乎從小時候起,他就不知道在洛溪手裡吃過多少虧。惹怒那個少爺,他從來沒有討得過好去。
後來,莫寒池漸漸又發現一件事,同樣的事情他跟別人都做錯了,那個人只對自己格外的狠。原來自己竟有些怕洛溪
一方面自小時候起便將其視爲對手,一方面自己也是有些懼他的,莫寒池不得不承認,這麼些年來,洛溪變了,他也變了,還有橫在兩人之間的身份,即使沒有這層誤會,他們也恐怕無法在繼續走下去了。肩上的責任都太過於重大,他們每一個任性的決定,可能就是一場血雨腥風,就是生靈塗炭。再也不是在崑崙山上的那些日子了。
可是人性的劣根性之中,就是有這麼一點濺,無論是誰,一旦沾染上情之一字,這個賤字也就那麼明顯浮現出來。儘管恨,儘管憤怒,可依然卻總有幾分牽掛跟情思放不下,若不是賤之一字發作,莫寒池也不會固執的非要在這種時候要一個有着兩人血脈的孩子。
深陷其中,在他人眼中看似極其簡單的事情,對他來說卻很難。他早就該早早斬斷這些亂到不行的關係,不然對誰都只有傷害而已。
“他是我想要,卻又不得不放棄的人。”莫寒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