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池剛說完, 便悄悄在身後喚出天劍,只是透骨釘釘在他的丹田之中,雖然不會完全被制住, 可是催動真元之時, 丹田卻痛苦至極。
這幾個月來, 莫寒池別的沒學的多麼厲害, 可是這忍耐咬牙的功夫, 卻大有見長。
他盯着洛溪,本來以爲這人會成爲自己最後的退路,可是洛溪卻不肯信任於他, 莫寒池知道,以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爲, 在花疏影沒有回來之前, 都不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只是他至今仍不明白,這當中到底那裡出了差錯。
與其讓洛溪誤會下去, 還不如他想辦法離開,躲出去三年。
他必須逃。
在沒有煉化完天目之前,他必須要好好保全自己。
丹田越來越疼,洛溪背身於他,處在窗前, 半天不曾動過一分。
莫寒池背後握着天劍的手, 微微發着抖, 恐怕這將是他最後的一絲真元了。上次斬去巫帝首級, 已經讓他真元近乎耗盡了。
可是, 他必須逃掉,竹屋外有煌師傅佈置下的迷蹤陣, 只要他的速度快就可以了,莫寒池不安的轉動了眼珠。可是眼睛卻沒法從洛溪身上移開。
該死,動啊,莫寒池,他跟自己說。
“你若說出巫帝躲在那處,本尊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魔尊又說了一句。
“你非要對我這般決絕。”莫寒池又不甘心的低聲問了句。“罷了,罷了。”他又跟自己說了句。
“你過來,我說。”莫寒池說道。
魔尊轉身看了他一眼,往他面前走了幾步,那人似乎有些爲難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一起。
就在此時,魔尊面前突然寒光一閃,他霎時錯愕,莫寒池全身氣勢一變,一股靈壓瞬間滌盪開來,一柄兩指寬玉劍,橫空出世,電光火石之間向他刺來。
體內魔氣突感有些畏懼,這劍氣之上的浩氣凌然,讓魔尊身體一頓。
就在這當口之中,莫寒池身形一偏,劍勢一收,身影一閃,化成一道遁光急速閃出竹屋。門窗發出吱嘎的聲響,彷彿被一股突來的風吹動。
魔尊站在竹屋之中,沒有去追,他目光陰沉的看着消失而去的身影,手揹負到了身後。
就在此時,他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黑影出現在魔尊身後,立刻跪了下去。
“尊上。”黑影道。
“去跟着,隨時回稟於本尊”洛溪冷冷道,目子微眯。
“遵命。”話音一落,黑影瞬息之間消息無蹤。
莫寒池不敢做片刻停留,他一直不停的往翠微山後山谷跑去,哪裡有軒轅煌留下的各種陣法,翠微山後山谷不大,莫寒池知道自己並不能長久躲在那裡,而且現在他時常要吃東西,帶出來的辟穀丹只有那麼幾顆,幾天前,他趁亂從紫薇仙境之中,逃了出來時吃了幾顆,現在只有他從懷中瓷瓶裡倒出的一顆。
莫寒池看了看,還是將那顆辟穀丹收了起來,放進了懷裡。他抓着天劍卻在沒有辦法催動真元將天劍收進丹田之中蘊養。他只能這麼憑空單手持着劍,用這天劍劈開,讓他艱難前進的荊棘。
翠微山後山山谷的天氣,詭異多變,上一刻還陽光四射,下一刻便陰風大作。
莫寒池看了看烏雲遮蔽的天空,悶雷滾滾,攏了攏衣服,遠遠瞧見一處洞穴,他加快了步伐,也依然前進的比較慢,山路崎嶇坎坷,他現在真元徹底枯竭,距離百步的時候,突然天空之中砸下豆大的雨點來。
“人倒黴的時候,就連天都跟着湊熱鬧。”莫寒池嘀咕了一句,將手舉到頭上,象徵性的遮擋了幾下,走進黑漆漆的洞裡。
這是一處樹洞,不大,卻可以容得他暫時避雨,只是半邊身子,仍舊是露在了外面,淋溼了。莫寒池覺得越來越冷,坐在地上抱着劍,捲縮的更緊了。
看着外面大雨,聽着雨點落在樹葉上的聲音,莫寒池一下子犯了難,他該去哪裡,洛溪原本是他最後歸處,可是現在卻也不能呆下去了,西南三殿滅巫大軍本營,在天目沒有煉化完畢之前,他也無法從大陣外面進去,崑崙嗎!滄浪峰上,師傅,大師兄,二師兄都不在了,他是全崑崙痛恨的逆徒,已經被崑崙除了名的弟子。
對了,他還有爹,還有娘。他還有一個二十多年不曾回去的家,莫寒池想到此處,忽的從自己的臂彎之中擡起頭來,等雨停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莫寒池無比的焦急等待這場雨趕緊停了,他好趕路,如今他只能靠雙腿走回家。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全部的希望,只要有個地方,能讓他回去就好,他已經不敢奢求太多。
大雨還在下,並沒有要停的架勢,他卻感覺越來越冷,涼意從溼透的衣服蔓延到了全身。身體瑟瑟的發着抖,眼皮卻越來越沉,他想睡過去,頭垂的越來越低。嘭一聲,頭落在了膝蓋上,他慌忙擡起了頭,雙臂環着膝蓋,他昏昏沉沉終究抵不過這睏意,陷入了昏睡之中。
“莫寒池,你又在這裡偷懶。”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莫寒池恍恍惚惚的睜了睜眼。整個人呆愣在了當場,怎麼是在崑崙的通天峰之上的一處大堂上。
而他正手裡握着一把掃帚,躲在一個角落裡,偷着睡了個午覺。道胤掌教氣哼哼的一把,拎着他的領子,將他提溜了起來。
莫寒池剛剛被叫醒,還睡眼稀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
“好小子,讓你打掃大堂,你在這裡睡覺偷懶。”道胤氣的鬍子一翹一翹。看見他一副還事不關己的樣子,從他手裡拿過掃帚,朝着他屁股就狠狠的抽了幾下子。
莫寒池這下子是徹底清醒了過來,捂着屁股,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旁站着個少年,癱着一張好看的臉,嘲諷般的笑了下,彎了下嘴角。
“啊,是你這個混賬出賣我。”莫寒池伸手指着洛溪道。
“師尊,徒兒並沒有那個膽欺瞞。”洛溪那張小臉,突然擺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被誣陷的樣子,看向道胤真人。
“小小年紀,還不說實話,孺子不可教也。”道胤教訓莫寒池道。在道胤背過身之時,洛溪又是露出了得勝的表情來。
莫寒池看見洛溪這幅樣子,就知道這事肯定跟他脫不了干係,恨得牙根癢癢,臉也漲的通紅,小手也不由的攥成了拳頭。
道胤還在繼續說教,冷不釘的,莫寒池一小拳頭衝着洛溪那張漂亮的小臉揍了下去。“讓你耍我,讓你耍我,看我不把你揍得你爹孃認不出你來。”
洛溪一聽這話,也當即不甘示弱的,一拳頭揮了上去。“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再說一遍,昨天若不是你將李師兄用的杯子,拿到了我房間去,他也不會以爲是我拿的,不讓我參加今天的早課,你還有臉說。”
莫寒池一手揪着洛溪的領子,一遍又嚷嚷道:“我怎麼沒臉說,你老是仗着自己是掌門的弟子,誰都不放在眼裡,我就跟你說,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怎麼樣,長得跟個小姑娘似得,你要真承認自己是個小姑娘,叫聲寒池哥哥,我就再也不欺負你。”
“就憑你,土包子一個。”
“怎麼,怎麼。”兩個小小少年扭打成了一團,“我是土包子一個怎麼了,也比你好,有娘生,沒娘養。不然你寒池哥哥,委屈一點,以後娶了你。啊。”
“你找死。”
突然一股大力將兩個打的正歡的孩子拉了開來。兩個孩子還不停的掙動,似乎不將對方打趴下,誓不爲人一般。
“胡鬧。你們倆個,都給我跪到早上,好好反省反省,這裡豈容你們胡來。”道胤說完,搖了搖頭,又看了洛溪一眼。嘆了口氣,出了大堂。
誰知,道胤前腳剛走,後腳,洛溪突然就整個身子都向着莫寒池撲了過來,拳頭狠狠砸在莫寒池臉上,一拳又一拳,“讓你說,讓你說,我有娘生,沒娘養,你又知道什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男孩就跟瘋了一樣,一拳又一拳,莫寒池捱了幾拳之後,被打愣了,他看見自己宿敵,萬年的冤家,一滴一滴眼淚落在他臉上。
“你怎麼了,別哭啊。以後我家就是你家,我娘就是你娘,別哭了啊。”莫寒池撓了撓頭髮,似乎有點苦惱。
那是莫寒池第一次見洛溪掉眼淚,少年時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第二天,莫寒池頂着一張豬頭臉去飯堂吃飯,大老遠就看見昨天將他打成這人不人豬不豬模樣的人,在一張桌子前佔了個位置,莫寒池還感動了一把,看這就是哥們,昨天打架今天就給你佔位置,讓他小小的心靈自鳴得意了一下。
洛溪細長的眼睛嘲諷的瞥向他。“今天后院養的豬也來吃飯了。”
“你”他的肺都要被氣炸了。
樹洞外面的雨依然嘩啦啦的下着,莫寒池突然醒了過來,他失笑了下,原來是一場夢,他從小就跟洛溪不對盤,從上崑崙第一次見面時,似乎就是這樣,他們少時總是打的不可開交,不知道因此捱了多少罰。
只是,他頗感到奇怪,這件事他幾乎都快忘了,爲何這種時候會這麼清晰出現他的夢裡。
他身體突然一頓,卻忽然覺得腹部不適的疼了起來,當初蓮師傅給的安胎藥,早就都吃完了,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其他的感覺,在他情緒大起大落之後,連夜奔逃,終究是會出事的,莫寒池皺着眉,卻無可奈何,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洛溪亂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肚子疼的有些不正常。他體質的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慌亂,迷茫。他突然覺得覺得很可怕,他體會過孩子離開自己滅頂的感覺。他不能就這樣等下去。
外面的雨誓終於漸漸小了,莫寒池跌跌撞撞起身,雙手護着腹部,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