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風漸急,呼嘯聲,如鬼哭神嚎,如猛獸咆哮,客棧裡卻不再聞人聲,這些江湖俠士,黑道的梟雄都驚恐地望着四壁,望着屋檐,唯恐這客棧抵受不住的這天地間的神威之沙漠風暴;感受着這神風的振撼;這天地神威讓所有練武修氣之人都感到自身的渺小。又過良久這神風依然沒有削弱的跡像。人們提着的心卻放下了,舒出胸中之氣。因爲都確信這雲門客棧的堅固足能抵受得住。此時樓上的人都聞一陣上樓梯的聲音,只見一個滿臉赤紅,衣飾光鮮領着數個衛士,端着酒,笑盈盈地過來與衆人喝酒,道:“喲,龍精虎猛的俠客,黑道的梟雄,五嶽劍派的弟子,還有丐幫的,哈、哈、喬幫主也在。”輪番逐一向各臺的人把盞勸酒,邊道:“來、來、今晚這般情景真可謂是三生修來的,我們這些見面即拼命的人也能平心氣和地坐下來喝酒,豈非百年難遇的奇景麼,哈哈……”聲音尖銳刺耳,衆人都不禁起雞皮疙瘩,這些人還是第一次領教,這殺人不眨眼的東廠的一號魔頭最虛僞的面目,都覺得大開眼界。然後便見他慢慢地踱步下去了。
人叢中自然有很多欲殺其而後快人,只是鎮於他的淫威,卻不敢不與他喝酒。
“來而不往,非禮也,風弟咱二人也到樓下去會會錦衣衛的青煞,和東廠的其它檔頭。”拉着楊清風的臂膀一手提着一壺酒,便向樓下走去。先到左側東廠的人叢中,喬齊雲橫眼斜睨,心中已暗暗盤算着東廠的實力,舉起壺酒,道:“東廠的閹豬,閹狗們,爲喬某不能不屈服於天地的淫威下,不能立時把你等斃於掌底而幹了。”東廠的衆人登時滿臉黑氣,那曹正淳食指指着喬齊雲,“你、你……”楊清風爲喬齊雲這等罵人的話而“哈哈”大笑,隨即又到右側的錦衣衛的人叢中,又道:“我乃丐幫的幫主喬齊雲是也,明早不想掌底死太多無名之輩,還請問那位是青煞。”楊清風自然認得那青煞的,只見那青煞左掌在臺上輕拍,一個盛滿酒的杯子跳了起來,隨即緩緩地向喬齊雲飛來。喬齊雲輕舒手掌一股無形的氣勁推出,飛到半空的杯子便停住了。
那用無形氣勁向喬喬雲敬酒的漢子,也站了起來絲毫不敢怠慢,雙手不停運功推氣與喬齊僵持着。過了半盞茶時分,那在半空的酒杯猛然破裂,“嗤、嗤”酒水四射開來,周圍坐着的不少人被射得滿臉酒水。兩人隨即收了功,那錦衣衛中的那個漢子“哼”了聲,道:“不錯,明早可當我青煞的對手了。”表情依然極爲踞傲。東邊一間房間裡走出了那老闆娘來,大呼小叫的,卻依然笑容可掬:“兩位大爺,千萬別動手,請給老孃一個薄面,小客棧小本生意可經不起這般鬧騰的。”這二十來歲的姑娘,卻自稱老孃,不少江湖散客便笑了出聲。
那自稱老孃的小姑娘喋喋不休地說過不停,說到最後竟自哭了“嗚嗚……老孃十六歲便嫁與陳關西,本來以爲從此便能過上幸福生活了,卻不想未及半月這陳老爺便撒手歸西,留下老孃一個孤寡婦人,與這間客棧與老孃打理,你們、你們、要是不小心把我夫君唯一留下的基業毀了,叫我如何對得住泉下的他呀”隨即眼淚簌簌而下。邊哭邊走邊轉卻是察看衆人的神色,看周圍的人都不爲所動哭得更厲害了,道:“你們這些官老爺,可不能破壞這客棧呀,要是倒閉了,老孃可沒有錢重修的,那以後大老爺們再經過此地可就沒地方歇息了,這茫茫的沙漠也只此一家,可再也找不到像我們這些人的願意在這種鬼地方受苦的了,你們這些江湖俠士,還有你們這些江湖梟雄大哥,你們不覺得我們對你們服侍貼心周到麼?”喬齊雲是何等樣人,這劉芸芸死皮賴臉的大喊大叫矯揉造作,自然瞞不過他的。旁邊不少齷齪的草莽粗漢,聽她哭到精彩有趣的地方卻不禁哈哈大笑。喬齊雲卻不再作聲與楊清風回到樓上,繼續喝酒,因她是老闆娘的緣故,錦衣衛中的人倒沒人爲難她,就算不悅,也投鼠忌器怕引起衆怒,而大動干戈。
此時樓上樓下人聲鼎沸不再受巨風的影響了,楊清風對喬齊雲道:“這劉芸芸頗似不簡單的人吶!”喬齊雲點了點頭,道:“你也看出來了,我與青煞比拼內功時,她已看見,卻依然這般矯揉造作,想必有她的過人之處,不是技藝有過人那便是膽識過人的女中豪傑了。
“那個廚房裡的廚工也不像一般人,你看這麼多的酒食,也不見有誰幫忙,你看這些菜切得多好呀。”這時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李芷芸輕聲道:“你說這客棧可能是家黑店?風哥、你倆要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這快刀卻是着實了得,這些雞鴨可都新鮮得很吶,竟是他一個人幹了出來的。”這些話其實衆人都並不關心,因爲天亮後的那場大廝殺,纔是他們焦躁不已的事情。只是楊清風生性如此,百無聊賴便說來解悶。唯獨李芷芸最感興趣了。“這卻難說。”然後又問喬齊雲:“喬大哥,明天大夥都拼力護送楊嗣昌公子與倪姑娘回軍營的麼。”喬齊雲:“這自然的,我丐幫數人在道上碰到泰山派的無塵道長範石恆帶着兩名弟子趕路聽他道明瞭原由,得知閹宦又在弄權,故帶着幾名丐幫的弟子前來助拳。”對桌的白鬍子道長範石恆對他笑着點了點頭。
此時一個精悍的褐色臉皮的漢子,站了起來向喬齊雲拱手道:“喬幫主,我乃蓬萊山的海沙派的掌門人呂漢,這廂有禮了。”人叢中又有兩個漢子站了起來分別是方丈山的虎頭幫與巨鯨幫的也來向喬齊雲拱手通氣。喬齊雲哈哈大笑:“好、三山的兄弟也來了,咱們平日受東廠的氣也不少了,明兒便借這個機會一一奉還吧。”
天將亮了,外面的風聲漸小,屋內的煞氣卻越來越重,樓上樓下的人的臉色變得怕人。因爲這場大廝殺已經蓄勢待發。只有沙漠狼與沙漠雙鷹這兩幫黑道的人物依然睡眼惺忪,對周遭的人漠不關心。而令人費解,離奇的事情卻開始發生,沙漠狼的那陸虔謙推了推趴在臺上酣睡不醒的他弟陸德有,卻沒有反應。探手到鼻孔處卻沒了呼吸。那陸虔謙跌足一跤坐倒於地上,痛哭失聲。他另一邊的沙漠雙鷹之葉勇也推他的兄弟不醒,也發覺他一樣也沒了呼吸。兩人痛定思痛,環顧左右卻都是東廠與錦衣衛的人,江湖上的名門俠士卻都在樓上,這神不知鬼不覺的自己的兄弟便死於非命,除了東廠與錦衣衛的人,他們也實在是想不出有那種原故的了。他們此時也早就心神大亂。若換作平時或其它事,也許能冷靜思考,可現在他們根本就失去了理智。只聽他們這兩個人發出“嗚、嗚……”嚎啕哭聲,是跟隨的那些手下從未聽到過的。“殺……”
樓上的喬齊雲沒想到首先向東廠與錦衣衛發難的會是黑道這兩幫人,隨即又能聞“吱呀”的一聲響,前面的窗被打開了,居然是那老闆娘劉芸芸與那廚工還有一個小廝攜着楊嗣昌與倪桂珍從窗口躍到了樓下。樓下又聞開門聲,追喊聲,樓上的正派俠士涌向樓下廝殺。喬齊雲道:“咱們也追,莫讓惡賊追上楊公子他們了。”四人也從窗口躍下追去。追在最前面的兩人正是東廠的曹正淳與錦衣衛的青煞。喬齊雲提氣躍起“呼”的一掌“滅龍於野”已拍出,人未到,剛猛絕倫的滅龍掌氣勁已至。那青龍陡然感到背後有如大山壓頂般的壓力。怒極而轉身大喝一聲“般若龍象”雙掌推向來襲的單掌, “嘭”的一聲,喬齊雲登時被青煞強猛的“龍象功”撞飛,青煞卻也後退了數步,胸中異常難受。喬齊雲人在半空翻了一個跟斗,穩穩落地,又奇速無比地攻向青煞。
那曹正淳兔起鶻落般,幾個起落便躍到楊嗣昌等人的前面擋住了去路,陰惻惻地道“想逃,沒這麼容易。”那劉芸芸依然笑容可掬,左手一揚數十枚利針卻剎那射向曹正淳,曹正淳卻輕拂衣袖便把飛來的利針全數拂飛了,“哈哈、雕蟲小技。”而那廚工卻手掣他平時常用的剔骨刀,攻向他的下盤,出手極其怪異。那曹正淳拔出久已未用的佩劍青光閃動攻向衆人。只聽“嗤、嗤”數聲,不少人便受了劍傷,只是楊清風已及時趕到把他敵住了。
正鬥間,又有兩人勢若瘋虎般殺到,一個殺向青煞便是那沙漠雙鷹的葉勇,另一個自然是發那個沙漠狼陸虔謙了,“曹閹狗,還我弟弟命來……”曹正淳拂動衣袖“砰、砰”把數劍都盪開了,左手輕舒輕而易舉便捏住了陸虔謙的頸部,哈哈笑道“瘋子,你且去問一下那劉老闆娘,是我殺了你弟,還是她殺了你弟。”那劉芸芸卻右手一揚數十枚利針又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射到,曹正淳側臉躲過了,可憐那沙漠狼卻登時斃命,那些沙漠狼的幫衆見幫主又死於曹正淳手中,都殺紅了眼過來拼命。
酣鬥中,曹正淳在多人的圍攻下漸處下風,東廠的二檔頭鐵鶴翁與四檔頭高則成便殺了過來,遂暫解了曹正淳之圍。高鐵二人皆是當世的一流劍術高手,楊清風敵住了曹正淳,而其餘的人卻登時險象環生,又全力與曹正淳對了一掌各自彈開,撇開對方又來鬥高鐵二人。這二人知楊清風所能,便只守不攻,楊清風一時也就無可奈何。而另一邊的喬齊雲與青煞也是鬥得難分難解,兩人都一般的至剛至猛的功夫,都是硬碰硬的打法,直拼千餘招依然一般的伯仲之間難分高下,此時只見喬齊雲擡腳踏地,地上的黃沙被他腳底的氣勁衝擊,便涌將起來,翻掌成爪一式“拿龍爪”頓時生出一股吸勁,那些沙子便隨着氣勁在其身邊遊走,那喬齊雲大喝一聲“滅龍有淚”雙掌齊推,那些沙子居然化作一條大黃龍向青煞猛撲過去。青煞發勁迎擊,卻感滿天黃沙,遮天蔽日。喬齊雲卻剎那間轉身攻向高則成,高則成“刷”的一劍刺向喬齊雲的胸脯,喬齊雲待其劍尖即將及膚的瞬間,左手的兩根手指倏地伸起夾住了劍尖,指上用勁高則成手上的劍便躬成了弧形。右手卻帶着排山倒海的掌勁拍了過來,高則成無奈只好與他對了一掌,“嘭”的一聲,只見那老兒倒退了幾步,臉上紫脹得可怕,想是真氣被逼迫逆轉了。便坐倒於地上打坐用起功來。
喬齊雲又奇速無比地向曹正淳攻了兩掌,“啪、啪”拼完掌一沾即又走,又攻向剛從黃沙塵霧中閃出來的青煞,拼了起來。曹正淳心下大惱,楊清風的身形卻在地上躍起如流星,似飛燕般劍光閃爍向他刺來,曹正淳使了一招“狂風掃落葉”劍招亂劈亂舞,卻被楊清風窺得真切在手背上劃了一劍,手中之劍便“噹啷”一聲掉了在地上,不知如何楊清風又如從天而降般使了一招“落葉寒光”化作數道劍光從上刺下,曹正淳當真魂飛天外,只得孤注一擲。兩指向一道劍光夾去,剛好夾住了劍尖,另一掌帶着雷霆之威向上拍去,“嘭”的一聲與楊清風對了一掌將其震飛了。忽覺腳底又有異動,回頭一看則是一個腦袋從沙地裡鑽了出來,認得是那雲門客棧的廚工,忽“刷、刷”幾下,自己的左腳居然捱了那混蛋的幾刀,當真是痛徹心肺。然後又見他遁地去了。曹正淳這一怒可真是非同不可,單掌按地使出了十重的“童子金罡功”那廚工在沙地裡如被炸了般,飛了出來,口吐鮮血。
見了那廚工在沙地裡被自己用強猛的金罡功炸出來的狼狽樣,便仰天哈哈大笑,那知樂極生悲,便見眼前金光閃動,卻是楊清風的利劍顫動在初升霞光照耀下的影像,隨即便覺心窩一涼,已被楊清風的利劍穿心而過。一代魔君,天道恢恢,天理循環,豈有不報,曹正淳的眼神充滿了驚怖與不信“呀……嘭”楊清風被曹正淳臨死時拍了一掌,倒飛開來,摔在地上,也一般的狂吐鮮血,可想而知這曹正淳臨死時的這一擊是何等強猛。餘下的東廠的人見曹正淳戰死,早已人心渙散,四處逃竄。這時由於東廠的敗退,不少俠士便騰出了手前來助陣,地上的高則成卻還在強行運功調息,東廠侍衛餘人基本退盡,但鐵鶴翁卻始終死守在他的身旁。手中的劍招使得甚急。那青煞眼見戰況不利,自忖毫無勝得過喬齊雲的把握,便發幾招強猛的招數,把喬齊雲逼退,帶着衆錦衣衛竟也退了。
那地上的高則成自知不能調轉逆轉的真氣,已然要大難臨頭,看着依然不離不棄的鐵鶴翁,眼淚簌簌下流,道:“鐵弟,你去吧,不用管哥哥了,你自個去尋快活吧。哥哥不能再保護你了。”越來越多名門子弟與江湖俠士圍了過來,不少人卻奇怪,這個不願逃命的東廠的魔頭倒也有血性的一面。與他鬥得甚急的便是那雲門客棧的老闆娘,與那廚工。那劉芸芸邊鬥邊笑:“不知這鐵老哥,你當太監卻要去尋甚麼快活。”那人並不答話又對那高則成道:“高大哥,不要放棄,你快呀,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可是高則成卻明白那喬齊雲的掌勁是何等猛惡,此時莫說要運功恢復元氣,就是站起來的氣力也無了。猛然聽他喝一聲:“走……”便見他七竅流血而倒,竟是自絕筋脈而亡。那鐵鶴翁見這般光景,陡然拋了劍,撲到高則成屍體身前,此時卻“嗤嗤”數聲,背心便捱了劉芸芸射了數針,鐵鶴翁“呀……”了聲,“高大哥,能跟你這大半輩子也夠了,是你帶着我投到曹督主的麾下當了個假太監,這大半輩子的快活也是你賜予我的,你死了,我豈能獨活。到陰間有好事請也別忘了我哦!”話剛完也倒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