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皇甫成的話其實是很多巫門新一代的心聲,可他們從來不敢宣之於口。
因爲巫門的規矩很嚴格,如果被大巫認爲這些話是對巫門傳承的違背,或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見衆人都不作聲,皇甫成又看向吳逸道:“大巫,我和醫家接觸的越多,就越是感覺到醫家年輕一代對於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現在很多的醫家新人,他們甚至用IPAD來整理分析患者的資料,用藥上也不侷限於中西醫之間的差別,尤其是在對於患者的診斷上,更多的藉助於現代的高科技手段,這樣一來,誤診的概率會大大的縮小。”
頓了頓他又道:“數千年來,醫家一直以正統的身份出現,而巫門不斷的被打壓,遭遇了三毀八劫,精英喪盡。不僅如此,醫家不斷的宣傳,和主流靠攏,而巫門敝掃自珍,甚至連傳承都僅限於一些直系血脈,門人弟子越來越少不說,連知道我們巫門的人都沒有幾個了。這樣下去,就算我們能贏過醫家,又怎麼獲得人們的承認?”
他似乎豁出去了,繼續慷慨激昂的道:“更何況,醫家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他們的深厚底蘊還在,無數醫皇留下來的絕學還在。而且我還看到,一些年輕人希望通過融入西醫的手段,將古代流傳下來的中藥進行改良,打入國際市場。這些工作,醫家正有一批人在推動。他們被稱爲醫家中的改良派。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們的努力得到了成果。恐怕醫家在華夏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就無法動搖,我們再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沉寂依然,大家心頭都好像壓了一塊石頭般,沉甸甸的難以呼吸。氣氛緊張的如同蒙上了一層烏雲,除了皇甫成因爲激動而顯得急促的喘息聲,再無其他的聲響。
許久之後,吳逸平淡的聲音響起來:“皇甫老的看法,大家認同嗎?”
一時無人作聲。
吳逸就把目光落在曾田身上:“曾老。你怎麼看?”
曾田怎麼也沒想到吳逸會點他的名字,不禁一愣,等看到吳逸充滿期待的看過來,他不禁心中一動,想起了之前和吳逸的聊天內容。
“難道……”曾田是個很聰明的人,立刻明白了吳逸的心思。
他略一思索,便道:“我贊同皇甫的意見。或許巫門真的到了需要改革的時候了。我們的改變,不僅僅是因爲要對抗醫家,重奪巫門的榮光,更重要的是,巫門的很多巫術在當代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
曾田侃侃而談,將他多年來的研究成果說給衆人。在座很多人也曾經聽說過他的理論。此刻聽他詳細的解說了一番,不禁都有些動容。
等曾田說完,吳逸便道:“諸位,皇甫老和曾老都提出了他們的看法,認爲巫門需要進行變革。不知還有誰有類似的看法?如果有的話,希望大家能推心置腹。說給我聽聽。”
見吳逸的面色依然平和,大家的膽量似乎被激發出來,竟然你一言我一語的都說起來。
在場的這麼多人,觀點竟然出奇的一致。巫門若是不進行變革,僅僅靠着從古到今的傳承,不但無法擊敗醫家,甚至有可能就此沉寂下來,徹底的消失!
吳逸沉默的聆聽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等所有人說完,吳逸才道:“就這些嗎?”
沒有人再說話了,大家都等待着吳逸的結論。無論吳逸之前表現的多麼沒有架子,也無論他看起來怎樣的溫和,可一代代大巫留給巫門弟子的印象是無法改變的。
那些大巫,個個都有翻天覆地之能,很多人甚至是人中之雄。可他們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兇殘。
似乎是被醫家壓抑了太久,每一代大巫都承擔了沉甸甸的責任。數千年來,隨着時間慢慢推移,一代代的責任傳遞下來,變成了厚重如山的重擔,壓的大巫們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重壓之下,他們的心理自然也發生了變化。尤其是最近幾百年的大巫們,都恨不得一下子扭轉乾坤,這才犯下了幾次滔天大錯。不但沒有拯救巫門,反而將巫門陷入了更加水深火熱的境地,只能偶爾在鄉野村夫的奇聞怪談裡露一臉,甚至連一些學者都不知道巫門的真正存在了。
這些大巫的故事,巫門子弟耳熟能詳,所以他們也都懷疑,吳逸是不是也跟那些前輩一樣。
倘若真是那樣,他們今天說的話足夠面對巫門的極刑了!
吳逸深吸一口氣道:“諸位的膽子真是不小……”
聽到這話,衆人心裡都是一涼,暗道完了完了!
誰料吳逸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很喜歡!”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燦爛笑容繼續道:“其實邀請諸位來開會之前,我就特別跟七大支脈的長老打過招呼,我要見的不是諸位長老,而是巫門的中堅力量。爲什麼請你們過來,就是想要知道當今的巫門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來組成,你們又在做什麼想什麼?如果我連這些都搞不清楚,就去跟醫家死磕,那我簡直就是個白癡!”
“呵呵……”衆人都跟着笑出聲來,尤其是柳妍的嬌笑聲更是如同銀鈴一般。聽吳逸這麼一說,衆人都略微鬆了一口氣,心道吳逸果然跟外表看上去一樣,比前幾代的大巫都要隨和太多了。
吳逸繼續道:“我當然不是個白癡,所以我才需要諸位說出心裡話。現在,我總算知道,大家對如今的巫門不滿意。”
說着,他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又道:“其實我也不滿意,比如巫門的七十二門規。我對其中的七十條都不太滿意,那都是老掉牙的規矩了,放在現代來看,簡直會讓人笑掉大牙。我們的確是巫門弟子,可也是現代人,爲什麼一定要像老古董一樣生活?”
“不只是門規,還有很多傳承都很可笑。比如很多巫術有規定,只能傳給兒子。女兒和女婿都不能修煉。因爲這一點,八大支脈應該都有一些巫術斷絕了傳承吧?”
“類似這樣老掉牙的規矩,如果不變革的話,巫門就只能是一根朽木,從5000年前一直腐爛到現在,就算再換一百個大巫,依然只能爛到底。爛到死!所以我認同你們的說法,巫門必須變革,不變革,我們就只能等死!”
吳逸說的激情飛揚,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個個蹦出口的。
即便是傻瓜,也能聽得出來他的認真和堅定。
衆人都驚呆了。他們其實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或許所有人都要被懲罰,至於第一個開口的皇甫成,甚至有可能被驅逐出巫門!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吳逸比他們更果決。他的話更加不留情面,他的決心更加的堅定!
其實近百年來。隨着現代科學進入華夏,醫家和巫門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尤其是最近幾十年,巫門的七大支脈分別進入不同的領域,開始學習和接觸更多的世界。他們越是深入,就越是發現巫門的不足,就越是感覺到巫門的封閉。倘若不能跟上世界變化的腳步,就算巫門的巫術再神奇,又能如何?
這種思潮,並非某一個支脈某幾個人的想法,而是充斥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尤其是這些代表,他們幾乎每一個都是人中之雄,對世界看的更加清晰。
他們心中清楚的很,沒有變革,巫門永遠只能是死水一潭!
可變革哪有那麼容易,歷代的大巫幾乎都有個特點就是固執。他們每一個都是繼承了千年的遺願,恨不得每一步都按照前輩的足跡走下去,從來不願意做出改變。
倘若吳逸也是這樣的人,那巫門的未來真的不用再考慮了!
這樣的擔心,隨着吳逸的肯定而煙消雲散,讓衆人都愣住了。
他們多年來都壓抑着,以爲只有自己看到了巫門黯淡的未來,以爲這一切無法改變。直到此刻,見吳逸竟然真的願意領導巫門變革,他們頓時覺得這麼多年的隱忍準備,真的沒有白費功夫!
“大巫,你真的願意進行變革?”皇甫成激動的道。
“爲什麼不呢?”吳逸道,“或許我年紀小,有些事情不懂,不過我還是明白一些道理的。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家隔壁的叔叔買了一臺諾基亞手機,那時要好幾千元,如果街上有誰拿着那樣一個手機,簡直威風極了。”
“可這才幾年的光景,諾基亞已經快要破產倒閉了,大家再也不喜歡他們的手機了。那麼一個巨無霸,當年沒有人想到它會破產的大企業,怎麼就這麼快走到了這一步?”吳逸繼續道,“固步自封,不肯變革,和以前的巫門一樣。”
在座衆人都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吳逸的這個例子,不禁心有慼慼。
吳逸又道:“蘋果公司,十幾年前狀況不佳,請回了喬布斯之後便求新求變。從IPOD開始,到IPHONE和IPAD,不斷的推陳出新,不斷的追求完美,不但起死回生,還成爲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諾基亞和蘋果,就是我們面對的兩個未來,我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
他說着看向衆人,緩緩的道:“諸位,你們願意跟我一起變革巫門,走向一個更光明的未來嗎?”
沒有答案,只有如雷般的掌聲,還有每個人眼角的淚水。
或許巫門沉寂了太久,或許老天都看不過去幾千年來的輸啊輸,終於派來了一個新的大巫,他不固執,他很隨和,他雖然年輕,卻懂得學習和變通。
巫門,也許真的還有機會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