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夫人有些驚魂未定,躲在紫姑和冷翠身後喊道:“來人!來……來人!把她給我拖回李府去!堂堂李家三夫人居然跑別人家哭鬧,真夠丟李家的臉的!”
“你少說幾句行不行?”施老爺喝了施夫人一聲道,“到底是你嫂子,她沒臉你三哥就有臉了?她向來有憶女之症,你還跟她計較什麼?到底是誰更沒體統點?滾回你的院子!”
“老爺……”
“滾回去!”
施夫人到底有些被施老爺嚇住了,因爲施老爺從來沒對她用過這麼嚴厲的語氣和那個聽着刺耳的滾字。她心裡百般地氣惱和不服,但有自家三嫂在眼前發狂,她不得不先退回後院暫避。
施夫人甩袖怒去後,施老夫人等開始上前安慰起年氏了。年氏這些年因爲丟了女兒,心裡沒少收折磨,得了個憶女症。不提她女兒李存香還好,一提就會發病,行爲言語異常。
隨後施夫人的三哥趕到,好說歹說才把年氏哄了回去。待廳內其他人都散去後,施老爺坐在主位上沉思了起來。
“老爺,”施家管家施恩上前問道,“您哪兒不舒服嗎?小的叫人給你煮壺新茶來?”
施老爺緊皺眉頭擺擺手道:“不必了,我是心煩。”
“是給李家三夫人鬧的?”
“不是,”施老爺拿起那幾張傳單看了看道,“我是在想,發印這些傳單的人到底想幹什麼?對了,施晏呢?今兒這麼熱鬧怎麼沒見他來?”
施恩道:“打昨晚起就不見了施晏,我問過下面的人,說是夫人打發他去外地採買東西了。”
“採買什麼東西?”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對了,老爺,昨兒城裡又出了件案子。t”“什麼?”施老爺皺眉問道,“怎麼又案子了?這臨安城是怎麼了?什麼案子?”
“聽說是楊府的楊夫人被刺客殺死在家裡。”
“楊府?楊老爺才死不久,這回又輪到楊夫人了?”
“老爺,有件事小的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施老爺丟下傳單道:“說!”
“昨兒上午,楊家的二少爺楊戈提了把劍來找夫人,說要殺了夫人給她娘報仇,還說是夫人派刺客殺她娘……”
“有這事兒?”施老爺立刻打斷他的話問道,“你怎麼沒跟我說?”
“老爺打從昨兒起就在忙宮中採辦的事情,小的一直沒機會跟老爺說。況且小的覺得那楊二少爺怕是喪母悲痛過頭,一時發了場失心瘋罷了。後來,楊捕頭趕來了,勸了楊二少爺回去,也沒再來鬧了。”
“怎麼會?”施老爺端起茶杯自言自語道,“怎麼會無緣無故來找她鬧?我問你,最近夫人跟楊夫人來往過嗎?”
“沒有,楊夫人家一直在停靈,沒來過我們府裡,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冷翠好像去過幾趟楊府,說是替夫人送些心意過去,每回都提了一籃子東西。”
施恩剛說完,下人來報,說楊晉在大門外求見。
楊晉是穿着一身素服來的,所以下人不敢隨意讓他進門。但他跟下人說,他知道是誰刊印的傳單,施老爺很快就讓人把他叫了進去。
彼此見面後,施老爺開門見山道:“楊捕頭,你說你知道是誰刊印的傳單,可是真的?”
楊晉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道:“是,我知道,所以特意來告訴施老爺。”
“哦?那願聞其詳。”
“阮麴塵這個名字施老爺應該不陌生吧?”
“你的意思是……”
“我查過了,阮麴塵在前幾日新收了一個快要倒閉的印務館,要刊印這些東西出來是易如反掌。”
“有道理,可他爲什麼要無端端地印這些東西出來?難道是想對付我們施家?”
楊晉嘴角勾起,蔑笑道:“他是想替他夫人靳寶梳出口氣罷了!”
“原來如此,”施老爺點頭道,“最近因爲募捐的事情,我家夫人與他夫人是有些不合……”
“施老爺,”楊晉打斷了施老爺的話道,“您是個買賣場的老手,什麼風浪都見過,您自己的夫人是個什麼樣兒的人您不清楚嗎?就爲了募捐的事,您說人家阮麴塵至於大動干戈,印了滿城的傳單散發嗎?這麼一散出去,不等於是跟你們施家過不去嗎?”
施老爺眸光微暗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楊晉目光凌寒道:“我今兒來是想麻煩施老爺告訴您夫人一聲,我二孃的仇我楊晉遲早會找她報!她別以爲她有施家和李家做靠山就可以爲所欲爲,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個道理!”
“你二孃的死跟我夫人有什麼干係?”
楊晉冷漠一笑道:“知道昨日那殺手想殺的人是誰嗎?不是我二孃,是靳寶梳!施夫人和我二孃串謀,讓我二孃故意在墳前撞碑,假作垂死之狀,再利用我請靳寶梳到我們楊府聽她的臨終之言,最後由施夫人派出的殺手了結了靳寶梳。但可惜了,寶梳會功夫,那殺手沒得手,反倒將我二孃殺了,還想殺了我二孃的侍婢丘平,丘平未死,把我二孃與施夫人之間的勾結全都說了出來!您猜施夫人派了誰去殺?就是你們府上的那位施晏!”
聽完這番話,施老爺果真是大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楊夫人之死背後還有這麼些因果關係!他立馬問道:“你有何憑證?”
“憑證?”楊晉轉頭看着施老爺道,“施晏就是憑證,不過他人應該已經落到阮麴塵手裡了,否則那些傳單上的事情打哪兒來的?施夫人都已經派人殺寶梳了,阮麴塵身爲丈夫還坐以待斃的話,連我都看不起他!”說着他起了身,冷冷道:“施老爺,我言盡於此,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不過我想提醒你,在往後的日子裡不單單是我想對付你家夫人,恐怕阮麴塵也絕對不會放過她,勞煩你轉告她,自求多福!”說完這話,楊晉甩袖而去。
施老爺緊握着茶杯,面帶怒色地思量了一小會兒後,啪地一聲摔了茶杯,大步地朝施夫人院子走去。進了施夫人房間,他沉聲喝道:“紫姑冷翠都出去!”
正在用雞蛋和蜂蜜敷面的施夫人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滿道:“老爺您又怎麼了?要問話也得等我把臉敷了再說吧!”
“你還有心情敷面?”施老爺走到她身後冷麪道,“你知道剛纔誰來找我嗎?”
施夫人盯着鏡子中自己的臉道:“莫不是我那三嫂還沒走?”
“是楊晉!”
一聽這話,施夫人手裡的雞蛋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表情顯得極爲不自在。這一點點神色便讓施老爺明白了,楊晉所言恐怕絕非空穴來風!畢竟夫妻這麼多年,施夫人爲人如何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紫姑你們都下去!”施夫人拿起一條絲帕蓋住浮腫的左臉道。
紫姑和冷翠退下後,施夫人轉過身來說道:“楊晉來了又如何?老爺這麼生氣,該不會又聽了什麼閒話吧?”
施老爺雙眉豎起喝道:“你究竟要惹出什麼亂子才罷休?”
施夫人一怔,起身不服氣地回嘴道:“老爺今日是怎麼了?就爲了一張紙片子就朝我呼呼喝喝的,那種紙片子能信嗎?老爺要不信,依着那紙片子上的事兒一一查去,查出一樁我認一樁,這還不行?”
施老爺失望地搖了搖頭道:“不知悔改,遲早是要闖大禍的!你以爲現下的臨安還是從前的杭州城嗎?人間天堂,歡歌笑語?還天高皇帝遠,誰都管不着?任由你胡作非爲?”
“老爺!”施夫人正色道,“您說話好歹得講點證據!我什麼時候胡作非爲了?”
“你那些事兒我都不想管,也懶得去管!只要不礙了我施家,我都沒管過,你想跟你孃家那些人怎麼鬧怎麼折騰都行!不過你最好擦亮眼睛仔細瞧清楚了!現下的臨安是都城,上頭還有皇帝壓着管着,你以爲你還可以爲所欲爲嗎?一個不小心,你會連累我們施家跟着你陪葬!我告訴你,”施老爺指着施夫人道,“你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兒你最好自己把爛攤子收拾了!不然,別怪我不顧多年情分將你掃地出門!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把我施家毀了!”
“老爺這話說得太絕情了吧!”施夫人忿忿道,“您這是打算過河拆橋嗎?這些年若沒我孃家李家照應,您的買賣豈會做得那麼順風順水?家裡的老三老四那麼不成器的還能去謀個官兒?老爺想把我掃地出門,您最好也得掂量着點!”
“要算這些舊賬,那可有得算了!我依仗你孃家,你孃家就沒依仗我半點?你孃家給我好處,我每年就沒幾箱子幾箱子往你家擡?我們兩家,一個有官做,一個有銀子花,互通有無,互不相欠,你還打算在我跟前討什麼恩情?省省吧!”施老爺拂袖喝道,“實話告訴你,剛剛楊晉來是爲了找你的,他讓我告訴你,現下臨安城裡要對付你的不止是他,還有阮麴塵!今日那些紙片子就是阮麴塵印發出來的!你自己做過什麼你心裡清楚,收拾不了爛攤子,你就給我滾回你孃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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