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回到節目中來,我是彩虹FM8090的主播‘嘻哈先生’胡劍——古月胡,刀劍的劍。各位聽衆朋友們不要再發錯咯噢!今天是2012年的2月29號。我在節目開頭時特別祝今天過生日的朋友們生日快樂!這才過一會就有十來位聽衆發來短信和在微博上留言稱要求生日送祝福點歌。喂喂,你們還真的是四年過一次生日哪(衆人笑聲特效)。
“‘飛天小萌豬’說了,如果中國足球能闖進世界盃,我寧可四十年不過生日……我只能對你說:‘小萌豬’你難道就沒有聽說過上帝和中國足球的故事嗎?(笑聲)
“‘一支未點燃的煙’說:我老婆說,假如哪一天她買彩票中了大獎,絕對會一分錢也不給我。她一定不知道,整整5年來我都一直買和她一樣號碼的彩票——看她到時還笑不笑得出來!(衆笑聲)
“兄弟,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倆誰的運氣更差?!(衆笑聲)
“‘無知大魔王’通過短信平臺發來短信說:‘一天,豬八戒很傷心地問唐僧:‘師父,我是不是世界上最醜的?’唐僧無奈答道:‘你去問觀音姐姐吧。’一個小時後,八戒開心的回來了,笑眯眯地問:‘師父,那個胡劍是誰啊?(衆人笑聲)
“呔!妖怪!吃俺老孫一棒!(衆人大笑聲)
“女孩問自己的男朋友:‘爲什麼男人有很多女朋友會被人羨慕,而女人有很多男友會被鄙視?!’男友語重心長地說:‘就好像是一把鑰匙可以開很多鎖,會被人稱作****!而一把鎖若是可以被很多鑰匙開,那就說明鎖有問題!’(笑聲)
“我說開鎖師父,你在公安那兒報備了嗎?(笑聲)
“老婆問老公:‘我要是瘋了,你還會愛我嗎?’老公堅定的說:‘愛!’老婆沉思了一會,憂愁地說:‘你果然愛的是我的外表!’(笑聲)
“嗯……我確定這位老婆已經確診了!(衆人大笑聲)
“‘梅花老K’說:我朋友一抽菸就笑,我就奇怪問他爲什麼?朋友回答:‘哪裡,我剛看到書上說,抽一支香菸減壽5秒,笑一笑則長壽10秒,所以每次抽菸我就要笑一笑,爲生命賺回5秒鐘。’(衆人笑聲)
“好,接下來讓我們來聽一首‘夢雪優兒’點播的薛之謙的《認真的雪》……”
“阿吉,把收音機關了吧。”我氣悶地說道。
“欸?你不喜歡?”
男主播的聲音尖利刺耳,我當然是不喜歡。“這個傻兮兮的主播——很討厭。”
“聲音聽上去有點賤……”
“是很賤。”
“這其實是他的工作吧。”阿吉一邊擦拭酒杯一邊笑着說。
我承認阿吉所言不虛。可能是我今天上午在《楓丹白露》雜誌社投稿失敗的事情給攪亂了心情。以前我只當自己是一名普通客人,儘管彼此相熟,我也不會貿然開口對阿吉的審美有所非議。但阿吉尊重了我的意見,將這網絡電臺關掉了。
“杜哥你今天是怎麼了?”
“不走運唄……”我雙手一攤答道。
“怎麼說?”
“囊中羞澀呀!”
“原來是這樣。”阿吉笑笑附和道。
“我說阿吉……”
“唔?”
“你這裡還缺人嗎?”
“怎麼?你還想到我這裡來?”
“怎麼?你這是嫌棄我哪?!”
“哪有哪有!我哪能讓你這樣的大作家來打下手?!”
“喏,你這是從‘嫌棄’升級到‘挖苦’了!”
阿吉無奈地學着我的“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
我笑着朝他擺擺手,之後仍舊苦悶地將兩手交叉摁在自己的頭頂上。
阿吉笑笑,接着轉身一陣鼓搗,數分鐘後給我端上一杯他調製的熱橙汁紅茶。“這就是人生嘛!”他說道。
我喝了一口熱橙汁紅茶,心裡一陣陣的感動。我便忍不住向阿吉吐槽着上午被《楓》社主編葉國興婉言拒稿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姓葉的主編把你的小說給槍斃了?”阿吉問。
“坦白講……我手頭上的倒還不能說是‘小說’吧,或者說是‘草稿’更好。”言說至此,我頓時心虛起來,“雖然談不上是嘔心瀝血之作,但還是花了我不少心思的。”
“你寫了多少字?”
我欲言又止,只得再次含糊地表示:“沒有寫完,我只是胡亂地寫了幾段文字、幾段場景……畢竟是我第一次創作武俠小說,所以就先拿了篇‘樣章’給老葉看看。”
“原來如此……”阿吉聽聞後保持了近十五秒若有所思的樣子,突然說:“杜哥,我可以看看你的大作嗎?”
“唔……”我遲緩地從自己風衣內袋裡拿出打印着我寫的故事的A4紙,將它遞給阿吉。
“還打印出來了啊。”
“沒辦法,”我聳聳肩,“誰讓我們的主編大人是個老學究呢!”
見阿吉一臉迷惑,我便將關於葉國興做派大致訴說一番。“這老頭貌似對一切的電子產品都充滿了深深的厭惡。”
“原來如此。”說完,阿吉便將稿紙完整展開,仔細閱讀起來,認真程度直逼今天上午的葉國興。不同的是,阿吉沒有葉國興的琥珀色的老花鏡,也沒有葉國興“地中海”式的髮型,更沒有像葉國興那樣將我的文稿配上蹩腳的普通話給讀出來。
“這是洛陽城中最好的客棧了。韓風獨自躺在客房的牀榻之上微閉雙目。他衣不解帶,右手放在胸中握着匕首,佩刀則立在牀頭。這已然是他出得師門以來便養成的習慣了。出師之日,恩師對他千叮萬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處世之法!是夜,洛陽城中註定不會太平。傳聞有位大人物明日將進駐此家客棧中來,因此他便只得花下大價錢包下了這麼一間‘地字號’客房。這可是洛陽城中最好的客棧了。原本‘地字號’要比現在的價錢便宜得多。然而那位大人物的家僕們早將‘天字號’的客房包圓了,因此搶不到‘天字號’的客人們便爭相要住‘地字號’。若不是僱傭韓風的主人家財大氣粗,韓風恐怕也是對此一籌莫展的。
“原來只聽得說‘洛陽紙貴’,不想如今洛陽城的客房價錢更高一籌——難有睡意的韓風不斷地在心中默想。此時‘人字號’裡的客人們恐怕早已打亂了套吧!原本只是破落戶們常住的客房內現如今也雜處了不少一等一的公侯將相家的公子哥們,還有各家的貼身奴僕們也得和自己的主子們擠在同一間的客房裡。這下豈不更熱鬧了!雖說這一夜下來客棧老闆掙他個十萬雪花銀不是難事,但這些客人們平時也都不是好惹的主兒,若有慢待之處,想來少不了要秋後算賬!
“‘怎麼說這也是洛陽城中最好的客棧了。’恰在韓風又一遍默唸之時,房門外一道風過,韓風覺知後便‘嗖’得一聲從牀榻之上一步飛到房門前。電光火石,落地無聲。過程中他左手將立在牀頭的佩刀緊握在掌中。韓風蹲在門口屏氣凝神地聆聽着客房外的動靜。顯然外面不是一個人,儘管來人的腳步極輕,但韓風聽出是三人的動靜。於是他便抽出懷中匕首輕輕挑開房門的一道縫隙,以感知外面的動靜。確定安全之後,韓風迅疾出門並小心關好房門,不帶出一聲異常的響動來。接着,他隨着之前那三名夜行人的方向追去。他猜想這三人必是奔着‘天字號’去的。他便想看個究竟,看看他們三人會不會有礙他行事。韓風知道此時客棧內必定是臥虎藏龍,本來洛陽就是天下大都會之一,更何況明天還有大人物親臨的繁華慶典。黑白兩道,江湖各派定然也會參與其中……他想想便覺心潮澎湃。韓風雖處江湖時日尚不多,但遇到的大風大浪卻也不少。他把如今世上能想到的能人異士在心中過了個遍,卻始終猜不到這位‘大人物’會是誰。而眼下的情形——前者閃過的三個夜行人又是何方神聖?林林總總,讓他難平心緒。韓風見三人的身法矯健,功底應該不在自己之下。若只是一對一,韓風尚且不懼,但要是三人圍攻,他則必死無疑。不過好在目前三人對‘黃雀在後’的局面尚一無所知。這便是韓風他最大的優勢所在。
“大約半盞茶的工夫,前後四人躡足潛蹤、蜻蜓點水,各自施展輕功之術趕到了‘天字號’樓前。原來客棧分前中後三部。最外臨近大街是‘人字號’客房;最深的則是‘天字號’;夾在當中自然是‘地字號’。最外的‘人字號’客房最小也最多,臨街而立自是最爲吵鬧;庭院最深處的‘天字號’屋大闊氣人少自然清淨;‘地字號’的又是在二者之間。三處中間由花園、遊廊隔開。三處還各有飯堂,飯食自然又是‘天字號’的最好,‘人字號’最差。韓風尾隨着三人,見他們竄至‘天字號’中一處半亮燈光的客房外。於是韓風趕忙趴身於地,藏於走廊。此刻,半亮的客房中傳出一陣女子輕靈的話語聲:
“‘……心憑噫而不舒兮,邪氣壯而攻中。下蘭臺而周覽兮,步從容於深宮。正殿塊以造天兮,鬱並起而穹崇。間徙倚於東廂兮,觀夫靡靡而無窮。擠玉戶以撼金鋪兮,聲噌吰而似鍾音……’
“三夜行人聽聞以目示意,霎時間一同撲向了客房……”
“這無頭無腦的故事……讓我猜猜……這客房裡住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豪門千金吧?!”
我摸摸下巴,面對葉國興的提問面露心虛之色。的確他所言不虛。我在構思中的“客房中女子”便是“親王之女”。我初涉武俠便被葉主編一語道破創作心機,不知是該高興遇到知己還是嘆息自己功底尚淺,於是我坦承自己的寫作能力不足,主動在葉大主編跟前扮起了一個取經人的角色。
“你這個準備寫多長的篇幅?”
“我原先預計寫個中篇吧?”
“中篇?怕是不夠吧?”
“您說長篇?”
“有困難?”
“行也是行……”
看着眼前這位主編大人肥碩的大肉臉上閃過的揶揄一笑,我故作輕鬆地回答道:“我現在孑然一身,有什麼困難的。”
葉國興聽聞哈哈大笑起來,說:“年輕人啊,不要開了天窗就說大話。”繼而他又收斂起笑容,迴歸嚴肅狀態中來說道:“創作是一件極爲痛苦的事情,需要的是勇氣和魄力。但這並非是‘破罐子破摔’般的無賴做法。”
我點點頭,這點上我深切地認同他的說法。
“寫作——尤其是寫作小說,它是一條佈滿荊棘的崎嶇山路。每一個小說家必須披荊斬棘般地朝着小說的山頂前進。”
我再次點點頭。
“不弄的皮開肉綻,不弄的自己渾身是傷怎麼可能寫出一部像樣的小說來?”
我又一次地點點頭。
“茫茫人海中,我等既要做能耐住寂寞又可盡覽繁華之人。豈能成爲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般的凡夫俗子?”
我點頭點得快有種肌肉抽筋的感覺。
“小杜,你說呢?”
“叫我說,我覺得您的看法又值得我去寫另一部小說……”
“哈哈!那他有什麼反應?” 聽完我回述的阿吉笑着問。
“我猜當時他以爲我是在挖苦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從表情上我能感知出來。我麼就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大談自己的不足與無奈,急需一位導師能爲我指點迷津。於是乎他也就這麼被我織的高帽給套住了。”
阿吉聽完向我比出個大拇指。接着他又注視起手中拿着的我寫的初稿,突然問我:“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想出來?”我低頭呷了一口阿吉爲我調製的紅茶,“你指這篇故事?我纔剛開了個頭,後面怎麼寫心裡還完全沒有數呢!”
“噢。”
“我拿着這沒頭沒腦的章節主要是想從葉老頭那裡弄到個投稿的機會。只是沒想到對方並不容易糊弄。”我苦惱地說,“其實也是我病急亂投醫。”
“我看着不錯啊!緊張刺激還有懸念。我看是那個姓葉的老頭不知貨吧!”
“那倒不能這麼說,”我說,“那小老頭除了喜歡裝清高外,多少還是有點水平的。怎麼說也算是閱‘文’無數。”
“是嘛?你不是說你有個兄弟幫你極力過推薦過嘛!這老頭難道一點面子都不給?”
“我想想也是……”感嘆之餘的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憂鬱的K,“葉大主編怎麼說也是他們那兒的當家人,這也算是他的工作。”
“話說回來——這男主角的名字我看着很眼熟哪。”阿吉拿起稿紙,指指上面的某處文字說道。
“啊,我這應該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我笑着說,“你看韓哥不也是像古代大俠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麼?”
阿吉倒沒有附和我的笑語,默然地將稿紙遞還給我。然後便繼續之前擦拭酒杯的工作。
“對了,好久沒見到韓哥了,他最近在忙什麼哪?”我問。
“我不知道。”
“哦?”
“你有多久沒見到他,我就有多久沒見到他。”
“啊?”
“你這一個月裡不是每天都來這裡麼?”
“也不知道他住哪兒,不然的話倒可以找他聊聊。沒準兒他能夠給我提供不少創作靈感。”
阿吉停下自己手頭的工作,雙眼緊盯着我問道:“爲什麼?”我尷尬地回答說:“他一看便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阿吉則聳聳肩,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態來。
“他的經歷一定是我所知道的故事中最精彩的!”說完我又喝了一口茶,回味的過程中突然對自己爲何會斬釘截鐵地拋出這樣的論調也深感迷惑。想想當下的情形,我還是決定二次轉換話題,暫且剪掉這筆糊塗賬。我剛欲開口,只聽酒吧的大門“嘭”的一聲被大力推開。我和阿吉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急忙看向酒吧大門——只見從酒吧外跌跌撞撞地闖進來一個酩酊大醉的年輕人。當他一把撲到吧檯前時我們才認出來他是陸曉。
“你個臭小子,不知道敲門哪!”阿吉對他這副熊樣甚爲惱怒。
我趕忙勸解一番,然後迅速地把酒吧的大門給關上。阿吉對我表示“開就開了吧”,顯然他也是準備開門營業了。但我指指趴在吧檯之上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陸曉,向阿吉示意總要先解決眼前這個棘手的問題。於是我和阿吉扶陸曉到酒吧舞臺牆後的休息室休息。但這小子卻很不配合,我們只當是他在耍耍酒瘋,不想任憑我們怎樣勸撫都毫無效果。一番糾纏後陸曉竟趴在吧檯上號啕大哭起來。阿吉見此狀一把甩掉之前抓住的陸曉手臂,一臉怒容地看着眼前這個傷心欲絕的年輕人。
“你就這麼點出息嗎?”阿吉對陸曉斥責道。
我聽着多少有些不舒服,於是又開始打起圓場來:“哎哎哎!阿吉!算了!”之後,我又靠近點對阿吉低聲說道:“男人有淚不輕彈,就讓他盡興地哭一場吧。”我原以爲等陸曉疲了乏了累了之後便會止住哭聲,但是我想錯了。小夥子從最開始撕心裂肺一直到後來輕聲抽泣,他的臉頰上絲毫不見有“雨止轉陰”的跡象。這時就連此前充當和事佬的我也忍不住了。我使勁地拍拍陸曉的後背,見他不作理會,我便用力搖搖這傢伙的肩膀,乃至到最後開始掐臭小子的後脖子……終於,陸曉收住淚水,平復呼吸,調整語速,擡頭看着阿吉和我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阿吉聳聳肩地說道:“沒事,反正我這裡也不是第一次見人耍酒瘋。”
“你這是怎麼了?”我問陸曉。
“我失戀了!”陸曉低着頭平靜作答。
“你又不是第一次戀愛了。”阿吉說。
我趕忙向阿吉擠眉弄眼暗示他不要再刺激陸曉,阿吉則像我歪歪頭,似在反駁我的小題大做。
“但我從來就沒有欺騙過任何一個人了。”陸曉帶着哭腔說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
“她……根本就沒有拿我當回事情……莫名其妙地來到我身邊,又莫名其妙地離開我!我打她的電話,發她QQ,親自到她的住的酒店去找她……她都不肯見我!”
我和阿吉對視一眼,陸曉所言所述早就是我們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見陸曉緩緩氣息後接着說:“我今天早上本來心情就不好,想要去找我師父聊聊,誰知道我一到那兒居然看到她從我師父的房子裡走出來!”
此言一出,我和阿吉都吃了一驚。阿吉率先詰問陸曉那名女郎是怎麼會出現在韓鋒的居所。陸曉先是大聲怒道:“我怎麼知道!”但是很快又承認是自己告訴她的。這下反倒是輪到阿吉惱怒起來,大罵陸曉“傻、笨、癡”。我被阿吉這一頓發作給弄得不知所以。也許是我的表情讓阿吉也察覺出自己的失態。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狀態,對陸曉說:“你就不該把你師父的住址隨便給其他的陌生人!”
“那麼後面發生了什麼呢?”我繼續問。
“我便質問她爲什麼不回我電話,她倒是很淡定,只是說想一個人靜靜。我接着又問她爲什麼會從我師父的公寓裡出來,她竟也不說任何原因,就說了一句‘你師父他不在’。最後還反問我‘他在哪裡?’”
陸曉說完後,酒吧裡的氣氛頓時壓抑下來。沉默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般牢牢扣緊我的嗓子以致發不出一個字音來。我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最終還是阿吉打破了沉默,無論如何他都有這個責任。
“那麼說你懷疑韓哥和你女朋友有一腿咯?!”
“我是不相信。”陸曉的回答倒是頗爲堅決,“但是眼見爲實,我又沒有眼花。”
“陸曉,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韓哥是你師父,你覺得他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嗎?!”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編了個故事來騙騙你咯?!”
“也許你口裡的女朋友是個小偷也不一定啊!”
陸曉“噌”的一聲站起來,神情已從之前的哀怨轉爲暴烈。眼見雙方各不退讓,一場毆鬥在所難免!我立即清清嗓子朝陸曉喊道:“陸曉!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陸曉和阿吉同時看向我。陸曉的表情錯愕。正是這個多餘的問題讓陸曉冷靜下來。
“我知道她叫‘小蘭’,‘蘭花’的‘蘭’。”
“姓什麼?哪裡人?從事什麼行業?”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我……”
我和阿吉默然地看着眼前這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年輕人,當然我相信這件事一定還有其他複雜的原因。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聯繫上韓鋒的爲好,但阿吉再次親口確認韓鋒已失去聯繫數天了。我便說可以聯繫一下健身館看看是否知道他的行蹤。阿吉倒是點點頭,陸曉卻說沒用。
“我去那裡找過了,健身館的人說他請了一週的假說是‘去外地辦事’去了。”
我們三人再次陷入到沉默中。
“這裡面不會有什麼陰謀吧?”我開口打破僵局。
阿吉和陸曉都怔怔地看着我,也無法接上我留下的話頭。過了約半分鐘後,陸曉一下子捂着嘴並跳下座位奔向酒吧洗手間。阿吉衝着他的後背喊道:“別吐在洗手池裡!”
當陸曉在洗手間裡折騰的同時,我幫着阿吉在做着開門前的準備工作。十來分鐘後,陸曉從洗手間裡出來,滿臉的水跡。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朝着休息室走去。阿吉不放心走進洗手間看看情況如何。不一會便走出來,兩根手指捏着一部黑色的手機。看見我說:“這個傻X手機掉了也不知道。”我見狀趕忙從吧檯抽屜裡拿出紙巾攤開在手心去接下陸曉的手機。這是一部三星GALAXY SII手機。我擦拭着已經沾水的手機機身,一下子按到了HOME按鍵。手機屏幕上立刻顯現出一個妙齡女子的圖像。不用說,她便是陸曉心目中的女神。那天我在酒吧中見過那名女子。我給阿吉看,他則表現得不以爲然。一則他每天接待的酒客少則幾十多則上百,不可能一一記得;二則他本來就對陸曉玩世不恭的態度不滿已久,對他的女伴更加不可能上心。我雖然只見過這姑娘一次,卻總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話我自然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況且我尚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過去見過她。今天再次見到她的照片,我努力地在頭腦中反覆比對,始終覺得我與她是有一面之緣的。
究竟在哪裡?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她?
擦拭乾淨後我便把手機放到休息室的牀頭櫃上。牀上躺着的是已然昏然大睡的陸曉。
好好睡一覺吧!但願醒來後他的痛苦能減輕一些。
之後阿吉照常開門營業,我代替陸曉幫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由此突然發現看似簡簡單單的侍者工作還真的是耗費體力。才一個小時,居然累得我手腳痠脹。虧得我平時沒少跑步健身,不然還真有累趴下的可能性。但是我也從中獲得了不少成就感。這是一種溶解於人際交往中的幸福感。而這種幸福感是我關起房門獨坐在電腦前根本體會不到的。
阿吉對我在旁協助的熱情也顯得難爲情,當然我也知道他的心裡並不希望我替他瞎操心。於是在待到九點以後我和阿吉道別。也是該回去好好構想一下自己新的小說了。既然我已在葉主編處誇下海口,無論如何也得弄出個所以然來。因爲白天下過幾陣小雨,所以夜間的溫度很冷。我裹緊自己的大衣,紮緊登山鞋的鞋帶。頂着滿城的冰冷的空氣走着回藍山橋。倒不是我耐冷,只是想借散步來點燃自己的創作靈感。
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想關於韓鋒的事情。說起來他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爵士樂好手怎麼就和陸曉的戀人扯上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呢?儘管之前未曾有聽聞他在私生活上有何不檢點的狀況,他本人也沒有透露過這方面絲毫的信息,我還曾一度懷疑過他的性取向,但是也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來支撐我的推斷,而且我看他也不是那種在乎虛榮和畏懼世俗之人。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又自說自話了一陣,之後便加快了行進的腳步,因爲我額頭上分明感覺到墜落的水滴。儘管深藍色的夜空看着雲開霧散,但搞不好我就處在萬能的“局部地區”,於是我快步趕往最近一處公交車站臺,我知道這個時間點還有趟5路夜班公交車開到藍山橋。果然我前腳剛到,公交車便如約而至。我一大步跨進車內,往投幣箱裡丟進一塊1元硬幣和兩塊5角硬幣,而後直接坐到司機位後的座位上。晚上這趟車子乘客很少,此情此景又讓我想起那輛來J城的長途汽車。我至今都對那個衝我說着“小心女人”的怪老頭印象深刻。從老頭當時的穿衣打扮上看絕非是什麼精神失常之人,更別說手裡還捧着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且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他爲何會在臨下車之時對我說出那一番沒頭沒腦的話來?想來想去也就只剩下存心戲弄我這一可能了。還有那個暴躁易怒的司機也算是一朵人間奇葩!他失控的情緒就好像是連上帝都欠他五百萬一般!至於當時身後的兩個同行者——一個貌似情竇初開的男孩子,一個母愛滿滿的年輕母親,當時我記得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自己的孩子……
等一下!
此時坐着車上的我胸口像是被重重地錘擊了一般,大氣都喘不出來!陸曉手機壁圖像上的女子不就是那個懷抱嬰孩的年輕女子麼!我說怎麼就那麼“似曾相識”呢,原來她是我同車的旅客,與我同車來到J城!而且……等等……我想起來,記憶的畫面再次清晰起來。沒錯!當我第一次到“老唱片酒吧”喝酒時,何堅搭訕上了一名紅衣女郎,而另一名女子——沒錯,就是她!難怪這兩次見到她本人我都覺得眼熟。這件事可太蹊蹺了!被攪亂思緒的我在不知不覺中居然還錯過一站,不得已只能在水汽甚重的夜風中多走了七八分鐘纔回到藍山橋。我剛走到單元樓下正要擡腳上樓,樓道中便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然後更是聽見一聲年輕女子驚呼叫喊和像是塑料袋跌落地面的聲響。我趕忙大步跨上幾階樓梯,跨到三樓時看見一位身穿粉色睡衣,齊頸短髮的姑娘蜷縮在臺階上捂着自己膝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在此時樓道燈光大亮,也好在她並非白衣長髮。她雖受傷難過但柳葉眉、櫻桃嘴構成的白皙紅潤的臉龐仍不失平日裡的清新優雅,原來是我對面的安姝婷小姐。
我見此狀迅速走到她跟前彎身蹲下詢問她傷在何處,要不要呼叫120。她捂着痛處掙扎了一會兒後連說“不用”。我環顧周圍,只見一隻黑色的垃圾袋和散落它附近的一些紙巾團和零食包裝袋。
“你是下樓來倒垃圾的?”我問。
安姝婷沒有說話,但是點點頭。
“那你現在能站起來嗎?”
“我試試。”她說完後身體倚牆奮力站起,雙手不自覺地在空中抖動想要抓住什麼來保持身體的平衡。我見此狀,迅速跟進伸出右手有力地抓住了她的左手。雙手相握的瞬間,我感覺她的手溫高得有些離譜。緊接着見她像是一陣眩暈,整個人向我傾斜下來。我也顧不得其它,一把摟住這個孱弱的女子。當她的額頭重重地撞到我的面頰時,我已足以確認她正處在高燒之中。我只有先扶她在原地坐下。然後準備掏出手機撥打120急救電話。她看出我的意圖,急切地阻止我的舉動並且說她自己已經吃過藥了,只消安睡一晚便可痊癒。
“你一個人在家?”
“是啊!”
“啊……”我正思忖着下一步該怎麼辦,忽見她要收拾散落在地面的垃圾,我便迅速出手並說着“讓我來”。收拾完畢後我下樓將垃圾袋放進樓下的垃圾箱內。回到樓內時,安姝婷已經重新站起,看狀態比剛剛大有起色。
“謝謝你,杜先生。”她對我的幫助表示了感謝。
“叫我‘阿杜’就行了。”
她微笑不語。
“你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
“不用,我回去睡一覺就會好的。”
我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面,生怕她在上樓的過程中再出現什麼意外。好在上去也就一層樓的距離。安全到達各自寓所的門口時我們還互道晚安。
我回到404室時何堅在廚房正搗鼓着夜宵。說是夜宵也不過就是弄些雞蛋加方便麪。他見我回來便問我要不要吃點,我說不用。
“對了堅哥,你最近有沒有見到過韓鋒?”
“老韓?沒有。他怎麼了?”
“聽你這麼說,你也很久沒見過他咯?”
“是的。”
“哦。”
“怎麼了?”
“沒事,只是今天阿吉在酒吧裡問起我來,我就問問你是否知道韓鋒去哪裡了。”
“阿吉問你的?”
“是啊。”
堅哥吃了口面後說:“他倆好得穿一條褲子,居然還會問你?”
“是的,我也覺得好奇。”我輕描淡寫地遮掩着,腦子裡出現的便是那日我被韓鋒和阿吉誤認成小偷而放倒時的場景。
“你真的不來點,我煮得多了些,鍋裡還有。”
既是如此我便將剩餘的雞蛋麪承包下來,正好我可以向堅哥多套一點關於韓鋒的情報來。
“韓鋒麼,你知道的啊,他現在在新城的‘威盛健身中心’裡做健身教練,還有個拳擊館,他也做拳擊教練。”
“是啊,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想知道些什麼?”
“當然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哪些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是哪裡人?之前是從事哪行哪業?經歷過些什麼等等。”
“你就不用‘等等’了,你問的這些我都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我一定得都知道麼?”
我沉默下來,果然這個男人將自己掩藏得很好。
“你所有的問題都該去問樑永吉。他是最清楚的不過了。”堅哥說。
“我問過他……”
“然後呢?”
“他倒沒有說不知道,只是什麼也沒說。”
“那倒是的。”
“什麼意思?”
“我剛剛不是說了嘛!他倆好得穿一條褲子,他能說‘不知道’?他當然只能什麼都不說咯。”
聽完堅哥的解釋後我再次陷於沉默。
“我看人家的事情你少管!”
“此話怎講?”我問。
“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今天雜誌社那邊怎麼說?”
堅哥如此發問,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只得說對方要求我再好好打磨一下。我迅速地結束這個話題,免得這尷尬繼續下去。
吃完麪條後我回到自己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並將其抱上牀。我一邊聽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一邊在網絡上漫無目的地看看新聞。這時可可不知又從哪裡鑽了出來,一躍便跳上我牀。我生怕這傢伙會踩壞我的筆記本,趕忙將電腦護好。但見可可的注意力並不在此上,它只是想來我的懷裡蹭蹭,討些寵愛罷了。於是我撫摸可可,它身上乾淨極了,皮毛之間還留存着我給它洗澡用的貓用香波味道,所以說不像是溜出去過的樣子。這傢伙今晚倒是很識相麼,沒有去叨擾我們的鄰居妹妹。我溫柔地撫摸着可可,它則很享受我對它的愛撫,喉嚨裡不時發出“咕嚕”的聲音。看着它這麼愜意的模樣,我捧起這隻傻貓的臉,仔細端詳着它已經眯成兩條線的眼睛,鄭重其事地對它說道:“女人小心。小心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