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穩婆一口口水直接噴了出去,好在她一直低頭,沒有什麼人殃及魚池。
“喂!你這樣是很不道德的,萬一帶進來什麼細菌怎麼辦啊?啊啊啊——疼死我了!”張子萱突然大聲的叫喊起來。
白孤鴻心裡也咯噔一聲,怎麼這麼久都沒生出來呢?當初錦繡生孩子大概沒這麼久啊!
其實白孤鴻不知道的是,當初是因爲不是張子萱生孩子,所以他沒有那種心疼的感覺,也就不認爲時間久了,況且那個時候,他剛清醒,還是偶爾會斷斷續續的迷糊着,所以時間很久,在他的認知裡卻並沒有多久一樣。
“壞……糟了……”穩婆突然擡頭,滿臉的驚恐。
“怎麼了?”白孤鴻顫抖着聲音問道。
“孩子,孩子腿先出來的。”穩婆的聲音更抖。
張子萱當時就覺得崩潰,或許白孤鴻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她可是現代穿越過去的人,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沒生過孩子卻也電視電影上看到過不少,腿先下來,那代表的是胎位不正,那就是說,她難產了。
叉叉老天你個圈圈的,真是越害怕什麼越來什麼,怎麼她的人生就這麼不順呢。難道她就要這麼交代在這兒了麼?
“保孩子,別管我,保孩子!”張子萱迅速的冷靜了下來,反正遲早都是死,早死早託生。如果換在以前,她一定會認爲好死不如賴活着,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親自參與了醞釀一個生命,從毫無感覺,到一點點的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裡的頑皮,這一切都讓她越來越甜蜜。她心中不止一次策劃,該如何教育孩子成長,該如何和孩子一起快樂。
可現在,在面對抉擇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自己,保孩子。這不代表她放棄了一切,只要孩子在,那就代表她用着另外一種方式去生存下去。
“什麼意思?”白孤鴻從張子萱的話中聽出了不對勁來,他是真的不知道腿先下來是什麼意思,可看着穩婆和張子萱凝重的臉色,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不那麼簡單。
“沒什麼,你出去吧,先出去吧。”張子萱生怕白孤鴻不肯,連忙催促他出去,可她疼的已經死去活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白孤鴻怒了,隨手砍在旁邊的桌子上,桌子應聲碎了。
“難產,夫人是難產……”穩婆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還是說了。
白孤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過了好半晌,他突然反應過來,大聲的喊着:“給我保大人,孩子不要了。孩子……我們以後還可以有。”說到最後一句,白孤鴻仰着頭看着棚頂,一行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孕育了十個月的小生命,沒等見到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就要被他狠心的扼殺了,白孤鴻心裡在淌血,但他只能這樣做,張子萱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孩子可以再生就是,但是失去了張子萱,他就會覺得生命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不……保孩子。不要,不要管我。”張子萱說話開始出現了停頓,即便是嘴裡傳出辛辣的刺激味道,也讓她幾乎撐不住了。
“不行,聽我的!”白孤鴻怒吼一聲,將張子萱所有的脾氣都扼殺住了。
張子萱從來沒見過白孤鴻發這麼大的脾氣,可他所發的脾氣,卻是對她好。
張子萱哭了,沒來由的哭了,有白孤鴻,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行的話,側切吧!”她突然低聲說道。
“我可以堅持住的。”她的話是那麼的冷靜,那麼的與她無關。
“側切?”穩婆不受控制的重複着。什麼是側切?誰來告訴她?
張子萱簡單的將側切告訴給穩婆,穩婆嚇得臉色煞白,直接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
“夫人,你繞了我吧,自古以來,哪有這種生孩子方法的?”她還想解釋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顫抖着雙脣。
“只能這樣了……這樣纔有可能保全住我和孩子……”張子萱一邊哭,一邊忍受着疼痛。她實在太疼了,可她不敢使勁,她怕損害到孩子。
“我來……”白孤鴻突然冷聲說道。
“穩婆,麻煩你了。你只管照顧好她,其餘的事情我來。”白孤鴻眼中帶着淚,她知道張子萱說的不會錯,只是心裡有些忐忑。
抽出匕首,白孤鴻在燭火上將匕首烤熱了,等到匕首冷卻以後,按照張子萱所說,在她指定的位置,小心翼翼卻速度飛快的劃下一刀。
“啊——”張子萱一聲悽慘的叫,頭頸用力的向後揚起,嘴裡的薑片被她咬碎,滿嘴都是辛辣的刺激味道。她的雙手早吩咐白孤鴻給她綁住了,就是怕自己太疼痛了抓到哪兒,現在兩手兩腳都綁着,即便她想動都動不了。
一股溫熱的鮮血順着張子萱的兩腿間向外噴濺了出來,將蹲在她腿間的白孤鴻整張臉噴成紅色。
“還不快點將孩子拉出來!”白孤鴻怒吼着一旁驚呆的穩婆,穩婆渾身一哆嗦,連忙上前進行她的工作。
側切以後,順利了很多,加上孩子原本並不算太大,在穩婆的拉扯下一下子滑了出來,發出啵的一聲。
剪臍帶,清洗,包裹……穩婆顫抖着雙手進行着屬於自己的事情。她活了五十多年了,第一次見到如此生孩子的,沒直接昏死過去,已經算她福大命大了。
白孤鴻忍着滿腔的心疼,按照張子萱之前交代好的,用針線開始替她縫合。
“啊——”張子萱每一次都要疼的死去活來,可嘴裡的辛辣卻讓她每次瀕臨在昏死邊緣的時候都能清醒過來。她突然用力的吐出嘴裡的碎姜,隨着白孤鴻下一次動作,終於慘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萱萱!”白孤鴻眼睛蹬到最大,丟下手中的針線,直接衝到張子萱的身邊,確定她還有鼻息,只是昏死過去,這才放下心來。
“快點,太醫,太醫來了。”門外傳來拍門的聲音。
早在白孤鴻去找幫手回來的時候,錦繡就派人進宮去把太醫找來了,此刻剛剛趕到門前。
白孤鴻不管是否需要避嫌,找來棉被給錦繡蓋好,開門一把將太醫拉了進來。
“止血藥,止血藥!”他嘴裡喃喃反覆念着這三個字。
太醫忙不迭的把止血藥拿出來,不解的看着白孤鴻。
“止疼藥,止疼藥!”他又換了一個稱呼。
太醫又趕緊從一堆藥裡翻出止疼藥來。只是他心裡不明白,生孩子,怎麼要的都是治外傷的藥?
“出去吧!”白孤鴻將太醫推了出去,啪的一聲甩上房門,先把止疼藥兌成水,強給張子萱灌了下去,然後將止血藥均勻的灑在張子萱的傷口上。
“老爺,是個男孩,恭喜老爺,是男孩啊!”穩婆在一旁顫抖着開口,也不知道到底是高興的還是害怕的。
“抱一邊去,別讓我看到他!”白孤鴻此刻一點心情都沒有。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張子萱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張子萱應該快樂的在他面前蹦跳着,都是這個孩子,他現在看到這個孩子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外面太醫不敢貿然的進來,但職責所在,他又不能走,就在外面拍着門。
“白大人,您讓我進去給夫人看看,到底是什麼問題,您讓我進去看看呀……”
不看明白,他回去怎麼說啊?皇上倘若聞起來,他怎麼說?說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皇上還不要了他的腦袋啊!
“別吵!”白孤鴻倏然拉開房門,眼裡充滿了嚇人的血絲。“別吵,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她只是想睡覺,她只是想要睡覺。”
完了,白大人魔障了!太醫欲哭無淚,探着腦袋想往裡看看,卻被白孤鴻直接甩上的房門險些將頭壓扁了。
穩婆在屋子裡,大氣不敢出,也不敢出去。誰知道白孤鴻是不是氣話,萬一等一會兒想起孩子了,發現被她抱走了,那他肯定會掀屋頂的~!
張子萱脣色發白,滿臉蠟黃,一點生氣都沒有。
已經整整三天了,三天來,她一點甦醒的症狀都沒有。這三天來,剛出生的孩子也餓的嗷嗷叫,還好錦繡派了奶孃來,否則小傢伙真的很容易被餓死,看着他閉着小眼睛用力的吸吮的樣子,奶孃都忍不住掉眼淚。
再看白孤鴻,自從張子萱生產以後,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她三天沒醒,他三天沒睡。原本儒雅清秀的面孔已經看不到了。此刻的白孤鴻胡茬老長,臉色不善,滿眼血絲卻不肯去休息,只是一直握着張子萱的手,到時間了喂水,到時間了喂粥,但就不肯離開。
沒人敢勸,錦繡曾經試圖讓他離開,可他當場就翻臉了。氣的錦繡大罵他一頓,轉身就走,不過卻派了更多的人看守着,生怕他會有什麼意外。
錦繡理解白孤鴻的心。他和張子萱太苦了,互相喜歡卻不能表白,終於一起逃離了卻要忍受追殺之苦,然後又是天各一方……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他們才終於到了一起,現在一切都好了,卻發生這樣的狀況,換了誰,都恐怕很難忍受的了的。
現在只能祈禱張子萱趕快醒來,免得整個家裡每天都陰氣沉沉的,一點樂趣都沒有。
“萱萱,快點醒來吧,別睡了,好嗎?你不是說還要去開那個什麼演藝吧麼?你快起來看看,他們整修的都差不多了,還有細節等待你去敲定呢,你不能這麼一直睡下去了,再睡下去就要錯過新年了。”白孤鴻這些天來沒幹別的,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張子萱的耳邊喃喃細語,說着這些讓自己聽了都覺得難受的話。可任憑他怎麼說,說什麼,張子萱都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兩個總是要這樣呢?不是你躺在牀上就是我躺在牀上,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少太少了。我答應你,只要你醒來,我以後什麼都不做了,就是每天陪在你的身邊,跟着你一起去那個演藝吧,看着你教舞娘跳舞,跟你一起做個快快樂樂的小掌櫃的,你說好不好?”白孤鴻的脣輕輕的落在張子萱的手背上,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彷彿手中捧着易碎的水晶一樣。
這幾天來,他連正眼都沒看孩子一眼,原本對這個孩子的期待也因爲張子萱磨滅的全無了,他現在只要一看到孩子、一想到孩子,就覺得從內心往外的發悶,那種情緒讓他剋制不住幾次想要將孩子乾脆拒絕在屋外,可這孩子畢竟是張子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知道一旦張子萱醒過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孩子的,所以也就勉爲其難的讓奶孃和孩子在裡間休息。可憐的小孩子出生下來以後連自己的爹孃都沒見過,就被直接推到奶孃的懷抱裡了。
就在白孤鴻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調笑:“吶,白孤鴻,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要和我一起經營演藝吧的啊,說話不許反悔!”
“萱萱!”白孤鴻虎軀一震,不敢相信的擡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看着張子萱。
張子萱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臉上卻掛着一絲微笑。
“萱萱,真的是你說話麼?是你嗎?”白孤鴻猶不敢相信的再三詢問着,想要確認剛剛他並不是幻覺。
“如果你的手再用力的話,那就真的不是我說話了。”張子萱微微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被白孤鴻緊張的捏的變形的手。
白孤鴻臉一紅,連忙將張子萱的手鬆開,半晌又湊來輕輕的替她揉着手,憐惜又深情的看着張子萱。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終於……”白孤鴻哽咽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控制不住情緒激動的掉下眼淚來。以往就算看着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被殺都無動於衷的他,竟然有一天會流淚……
“傻瓜!”張子萱擡起手,在白孤鴻的臉上摩挲着。
“你看你邋遢的,快去收拾一下。”她示意他去整理一下自己儀表,可白孤鴻堅決不肯離開,他要確定張子萱真的沒事以後才肯去做其他的事情。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了。”張子萱生怕白孤鴻不相信,作勢要起來下地走走。可才一動身,身下就傳來一陣劇痛,疼的她汗珠立刻出來了,可她還咬着牙強撐着身子,慢慢的坐起來。
古代的技術到底還是不行,倘若放在現代,三天的時間,恐怕早就下地到處走了吧,遇見那身體好的,恐怕都出院回家了。張子萱在心中說着,她其實也很不想起來,但是人生的大問題不解決不行啊。昏迷的那三天到不用說了,她本身也沒什麼知覺,可這一清醒過來,那股緊迫的尿意立刻讓她有些忍受不住。
“老公,扶住我,我要倒!”張子萱連忙用盡渾身的力氣喊着,可是逸出脣邊的話語卻是輕的幾乎微不可聞。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讓她站不穩、立不住。
白孤鴻早已轉身用力的抱住她,感受着手中的人兒正緩緩的想下滑落,他忍不住緊張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了?剛剛不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