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遇到熟人,必當一眼就能認出。
遠遠的,看清了赫連煦的面容,馬上的男子面色一驚,忙勒住繮繩,自馬背上翻落下來。
“皇……”
快步上前,略微恭了恭身。
男子張口之間,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改口問道:“您現下怎會在此?”
來人,正是長公主的駙馬——裴慕磬!
不曾應聲,赫連煦扶着端木暄自地上站起身來,而後反問裴慕磬:“你如此急匆匆的,又是要去哪裡?”
嘴上,雖是如此問着。
不過赫連煦心中,已然大概猜出些什麼。
要知道,在安陽城中,唯長公主府,纔有八寶玲瓏車!
方纔,那八寶玲瓏車駛的如此之快,而裴慕磬又策馬而來,可想而知,此行,他是要追回長公主的!
只是不知,這長公主,到底去了哪裡!
“這……”
因赫連煦一問,裴慕磬的臉色,瞬間變得晦暗。
擡眸之間,見赫連嬡所乘坐的寶寶玲瓏車,竟被杜奎駕車帶了回來,裴慕磬心絃微鬆:“如今臣哪裡都不用去了。”
裴慕磬的話,更加應證了赫連煦心中的想法。
輕輕的,溫柔撫慰着端木暄的肩膀,他摟着她轉身向後,迎着車輦返回的方向望去。
垂眸,裴慕磬瞥了眼赫連煦懷中一直不曾作聲的人兒。
待看清端木暄的面容,他的神情,不禁暗暗一變!
雖然,眼下,在端木暄的左臉之上,有一道無比猙獰的疤痕。
但,她的另外半張臉,卻是完好的。
而這半張臉,與他多年前所見過的那個女子,竟是那般的相似!
緩緩的,車伕駕着八寶玲瓏車,在三人身前停駐。
先是後方的杜奎大步上前,而後便見八寶玲瓏車車門大開,長公主一身錦緞春衫,低眉斂目的自車門處步出。
擡眸,見赫連煦摟着一女子與裴慕磬立於路側,她神色微變,忙作勢便要從玲瓏車上步下。
“皇姐還是先在車上待着,有事到公主府再說!”不等長公主腳步落地,赫連煦便語氣不善的阻了她下車的動作。
“將馬車趕來!”
對杜奎吩咐一聲,赫連煦回眸睇着端木暄,語氣柔和的說道:“我知你定是嚇着了,你先隨我到公主府歇下,回頭讓人與你煮些安神的湯藥來喝!”
見赫連煦如此語氣,八寶玲瓏車上的長公主,不禁眉心一緊,將注意力投注到端木暄身上。
但是,當她看到端木暄外露的半張臉時,不禁星眸圓睜着,倒抽一口涼氣。
視線,輕飄飄的掃過一臉驚詫的長公主,端木暄心下冷然一哂!
她沒想到。
自己竟會這麼快,便見到了赫連嬡!
側目,不看赫連嬡的神情。
端木暄微微一動,想要躲開赫連煦的擎着自己的手臂。
淡淡的,她冷聲說道:“我可自行上車!”
她的語氣裡透着幾分疏遠,讓赫連煦信中,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
不過他仍是堅持扶着她,登上杜奎駕來的馬車。
怔怔的,看着馬車駛離,長公主的臉色,可謂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待赫連煦轉身之際,她的眸中,不由閃過一抹狠辣之色。
端木暄以爲,長公主以前在宮中見過她的真容,這纔會如剛纔一般,露出活見鬼的神情。
不過,她想錯了。
長公主在宮中時,並未見過她的真容。
之餘她的一切,太后爲日後免生事端,並未一一告知於長公主!
此刻,長公主見到她,之所以震驚!
其實,與端木暄無關,只因她是司徒珍惜!
……
長公主府內。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建築奢華大度,不失皇家威儀。
即便,日後長公主拿不到俸銀。
她的日子,仍舊是十分奢華的。
原本,她遠離朝歌,所生活的環境,必是清閒悠哉的。
但此刻,因赫連煦的到來,整座長公主府,皆都透着幾股涼颯之氣。
這種感覺,並未出自氣候,而是始於人心。
堂廳內,自赫連煦扶着端木暄進廳,長公主的視線,便一直膠着在端木暄的身上。
她的眸色,從驚訝,到釋然,終是成爲了最後隱藏於眸底深處的凜冽之氣!
先行,扶着端木暄落座。
赫連煦這才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長公主和裴慕磬夫婦。
眉宇輕皺,眸華閃爍,他看向門口處的杜奎!
知赫連煦此刻要處置的,算是自己的家事。
杜奎會意點頭:“微臣暫且到外面守着!”
待到杜奎一走,赫連煦眸中,早前隱忍的怒火,直是爆發而出。
“皇姐素來眼高過頂,朕很好奇,世上到底有何等大事,可讓皇姐不顧百姓安危,駕車在大街上肆意疾馳?!”冷嗤一聲,他冷笑着,定定的對長公主問道:“難道皇姐當真以爲,人命如草芥麼?”
“臣知錯……”
看着赫連煦臉上的冷笑,赫連嬡心中冰冷至極。
她知道,就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既是如此,她倒不如直說了便是。
有些牽強的,扯動了下嘴角,赫連嬡低聲說道:“臣聽說前幾日裡,無憂護送離國帝姬在來大楚的路上,遇南嶽暗兵突襲,身負重傷……心想着,車隊不日後便會經過汾陽,這纔想着要過去瞧瞧……”
隨着長公主的這句話,原本就臉色不佳的端木暄,瞬間便白了整張臉。
端着茶杯的手,越發的緊了一些,她眸華低垂,卻並不見開口多問。
睇了眼端木暄慘白的臉色,赫連煦微側着頭,看向赫連嬡的臉色,寒涼一片!
冷冷一哼,他的雙眸中,迸發出駭人的光芒,哂然一笑,他嗤聲問道:“皇姐可知自己是何身份?如今無憂乃是公職前來,他代表的,是離國,而他護送的,亦是離國的帝姬,在端陽帝姬入宮之前,他們若是出事,是離國的事情,而你……竟不顧駙馬感受,不顧百姓安危,以八寶玲瓏車在大街上橫衝直撞!”
赫連嬡對姬無憂的感情。
他並非不知!
只是這段感情,於太后所不容,且姬無憂的心裡,並沒有她!
可即便,赫連嬡知道姬無憂的心思,卻仍舊待他如此!
如此一來,便愧對了同是人品俱佳的裴慕磬!
被赫連煦的視線,嚇得心裡猛地一哆嗦,赫連嬡顫了顫脣瓣,卻不敢說出一句頂撞的話來。
以前,赫連煦尚未登基之時。
她們姐弟的感情,還是十分深厚的。
但如今,因過去的那件錯事,他一直遷怒於她。
先是斷了俸祿,再是驅逐出京!
他對她的懲罰,在她看來,早已失了過去的姐弟情誼!
不過……
如今,他已然不讓她踏足京城了。
若是再出了什麼紕漏,她只怕日後連最後一絲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是以此刻,她要做的,便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在這站着。
他說她錯,她便是錯的。
絕不反駁!
邊上,裴慕磬一直恭立於一側。
此時,見赫連嬡噤若寒蟬,他在心下一嘆,而後拱手替她求情:“公主殿下自被皇上驅除出京,便一直閉門於公主府中,不曾出門半步,此次她是聽了臣帶來的消息,這才一時……臣敢替殿下作保,此事再不會有下次了,還請皇上息怒!”
靜靜的,看了裴慕磬一眼。
赫連族轉身對長公主道:“自幼,皇姐便是最疼朕的人,試問……當初朕將皇姐驅除出京的時候,皇姐的感受如何?父皇曾教誨你我,且以己心比君心,駙馬對你,情深意重,你卻爲了其他男子,棄他而去,你……可曾想過半分他的感受沒有?!”
“皇上!”
面色,不見絲毫改變,裴慕磬拱手央道:“還請皇上不要再說了。”
自己的委屈,他比誰都清楚。
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道理,他也一直都懂!
既是長公主心裡,從不曾有過他!
如今赫連煦不管幫着他說些什麼,無非只讓他徒添幾許悲涼色彩,便再無其他了!
脣角,揚起一抹如刀般犀利的弧度。
赫連煦看向赫連嬡:“皇姐即便不得國家俸祿,不能再進京城,與朕之間的血脈之情,卻終是不能斷的,今日……”側目,看着端木暄,他冷冷說道:“好在沒有人受傷,朕便不再追究,不過……日後在安陽城內,行萬事前,皇姐且都要記得,你所代表的,是皇家威儀,斷不可與百姓留下一個驕橫跋扈的印象!”
“皇上的話,臣記下了。”
赫連嬡知道,赫連煦因司徒家的事情,一直不曾原諒自己。
且,她的眼淚,對他而言,也早已無效。
是以,此刻,面對他的斥責,她做的,也只是面不改色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