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願執,妾自當從命!”
緩緩的,彎起脣角,端木暄將自己的柔荑,置於赫連煦溫熱的大手之中。
雖然,她知道,到了楚國後宮,這個男人,不一定完全可以靠得住。
但,卻也是她,必須要依靠的。
是以,這一路走來,她與他的相處,還算融洽!
輕輕一笑間,赫連煦執她的手,起身下車。
馬車外,人頭攢動,熱鬧非常。
到處都是爲姻緣祈福的善男信女。
隨着人羣一路前行,赫連煦拉着端木暄的手,一直都不曾放鬆過。
他不知,看着眼前的景象,端木暄會否想起一起的事情。
但,此刻的他,卻彷彿回到了從前。
那一日,他與她,因人流走的太急,才第一次牽手。
也就是那時,他才知道。
對於他牽着的那個女子,他這一世,怕都做不到放手了。
手心,漸漸的,冒出些許汗意。
覺得自己,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
自嘲的輕笑了下,赫連煦轉頭看向端木暄。
恰在此事,因身後人頭攢動,端木暄被擠得十分狼狽,最終只得靠近赫連煦的懷裡,才免於被推來搡去的苦境。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人聲鼎沸中,端木暄在赫連煦話裡擡頭。
此刻,她唯有扯開嗓子,纔可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
赫連煦聞言,輕笑了下:“我帶你回家!”
他口中的一個家字,讓端木暄的心,不禁刺痛了下。
驚慌擡眸,見他正淡笑着凝睇自己,她張了張嘴,卻終是沒說什麼,只任他牽着自己,隨着人流,向前一步步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許是午膳時候到了,周圍的人羣,漸漸散去。
而端木暄,則由赫連煦,自城門一路牽着,到了城中心的海棠花海前。
此時,正是海棠花期。
放眼望去。
入目的,是滿目海棠。
枝顫俏麗,棠花朵朵,讓人目不暇接!
這,本是無暇美景,可奇異的,看在端木暄的眼裡,卻讓她的心,驀地發疼!
腳步微頓,赫連煦回眸端着端木暄怔愣的模樣,嘆聲說道:“世上,海棠花中,西府海棠,獨留彌香……以前,在司徒府的時候,我見過最多的,便是這種西府海棠!”
“你不是說,要帶我回家麼?”眸華輕擡,端木暄凝向赫連煦:“我的家呢?”
牽着她的手,驀地發緊,赫連煦淡淡的別開視線。
不曾回話,他深吸口氣,而後拉着她一路向裡,沒入花海之中。
腳下,隨着他的步伐,加快了腳步。
端木暄任赫連煦拉着自己,一路向裡。
身側,不時有海棠花枝刮蹭。
她無心理會,只想知道,他口中,所提到的她的家,所代表的,到底爲何!
她的認知裡。
家,應該是溫暖的。
有一座房子,有父母親人。
但他帶她來的,卻是如此的一片花海。
既是花海爲家,那麼……她的父母親人呢?
想打,在離國時,她方纔認得的哥哥。
此刻,她有一種預感。
那便是,赫連煦要帶她的東西。
極有可能,與她哥哥口中所說的那樁舊事有關!
在花海中穿行許久,赫連煦的步伐,終於漸漸慢了下來。
心神微斂,端木暄的腳步,亦跟着停下。
擡眸,見他一直目視前往。
端木暄亦順着他的視線,緩緩望去……
當她看清他視線所及的東西時,心下,不禁狠狠一窒!
在前方,海棠深種處,竟然……立着四座衣冠冢!
“惜兒……”
脣瓣,輕顫了下。
雖然,想以此讓端木暄恢復記憶。
但,直至立身於前。
赫連煦此生,才第一次覺得,有些話,若想說出口,竟是如此的困難。
將,被他握着的手抽回。
端木暄的腳步,不受控制的,緩緩向前。
怔怔的,望着石碑上的四個名字。
眸中,縈繞着揮之不去的氤氳。
她的心,變得越來越沉!
四座石碑中,有一座,是她的。
還有一座刻有司徒錦華四字!
這,與仇御風告訴他的名諱,是一樣的。
既然,這四座石碑中,有兩座是她們兄妹的,那麼,其它的兩座呢?!
嘴角,氾濫着濃濃的苦澀。
端木暄自嘲的笑着。
她,何其不孝。
竟忘記了,自己爹孃的名諱!
“當年,一場大火,將司徒家焚燒殆盡……”
眉心輕皺了下,赫連煦澀然說道:“那時,我以爲,你隨着那場大火,一併去了,心傷之餘,我費了不少的周折,纔在此爲司徒一家立下了衣冠冢,因當初司徒府邸喜好栽種海棠,我便囑託駙馬,在此栽上了海棠花!”
“不是說,失去了以前的記憶,便什麼都不記得了麼?”擡手,撫上自己的胸口,端木暄的眸中,兩行清淚簌簌滑落:“爲何此刻,我的心,竟是如此的疼痛?!”
她的爹孃,早已歿了。
是死於多年前的,一場大火!
思緒,百轉千回。
瞳眸遊離,端木暄的心,痛到無法自抑。
想到,她的哥哥,取名仇御風。
端木暄的第一直覺,便是……當年的那場火,絕不會是簡單的事故!
“莫不是……”
想到仇御風和仇婉若的身份。
猜測着他們可能在做着的事情。
端木暄的心裡,一時間,閃過種種可能!
心裡的痛,越來越厲害。
痛到,看着眼前的衣冠冢,端木暄連呼吸,都覺得刺痛難忍!
轉頭,看向赫連煦,端木暄顫聲問道:“當年的那場火,可是……可是……與你相關?”
因端木暄的話,赫連煦偉岸的身形,不禁微微一僵!
看着他的反應,端木暄的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不過,瞭然之後,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大的痛楚!
雖然,她忘記了以前的事情。
但卻知道,他是她,過去用生命愛着的男人!
而且,還與他生下了孩子。
可,殘酷的是,她一家罹難,竟是因他而起!
艱澀的,閉了閉雙眼。
睜開雙眸,深深的,最後看了眼海棠花海中的幾座衣冠冢,她驀地轉身,向外奔去!
“惜兒!”
一聲驚呼,赫連煦旋步向外。
一路往外奔走,端木暄不知,自己此刻,要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真的很痛!
痛到,不及祭拜爹孃!
痛到,無法在爹孃的衣冠冢前,多留片刻!
腳下,步伐紊亂,卻依舊向前。
自海棠花海中直奔而出,端木暄不及多想,便轉身欲向着人少之處奔去。
但是,就在她轉身之際。
一輛精緻的八寶玲瓏車,正自不遠處一路奔馳而來……
後方,急馳而來的八寶玲瓏車,奢華耀目。
雖早已窺得路上有人,但趕車的馬伕,並未將車速降下分毫,而是繼續揮舞着馬鞭,讓馬兒跑的更快一些。
眨眼之間,玲瓏寶車已然如風一般,近至端木暄身後。
“惜兒!小心!”
心下一寒,赫連煦瞳眸驟然緊縮,不及多想,他腳下一提,隨即縱深一躍,將端木暄撲落一邊。
因巨大的慣性,直至在地上滾了幾圈,他們二人方纔在路邊停下。
“爺……夫人!”
不遠處,杜奎見狀,連忙疾步奔來。
“將前面的車駕攔下!”怒目,對杜奎沉聲命令,赫連煦心下狂跳依舊。
“是!”
急忙一聲,杜奎轉身奔至牀前,而後駕車追擊而去。
“可有地方傷着了?”
膽戰心驚的自懷中扶着端木暄的雙肩,他十分仔細的上下檢視着她的身子,想知道她到底哪裡傷着了。
天知道,此刻,身爲天子的他,竟止不住雙手的輕顫。
身子,盈盈輕顫着。
端木暄雙眸微怔的搖了搖頭!
方纔,她只顧心中傷痛,根本未曾察覺身後有馬車奔馳而來。
後又有赫連煦捨身相救……此刻,她能有的,並非傷痛,更多的只是驚嚇罷了!
“莫怕!沒事了!”
伸手,扶着端木暄抖個不停的雙肩,擁她入懷後,赫連煦一下一下的,溫柔輕拍着她柔弱的肩膀,輕聲哄慰着。
“我沒事!”
話說出口,端木暄才驚覺。
自己的聲音,竟也透着驚恐之意。
耳際,馬蹄噠噠聲,由遠及近。
已然,自混亂的思緒中回神。
端木暄在赫連煦懷中微微側目,餘光瞥到,是一長相俊逸的青衣男子,御馬而來。
雖然,如今的赫連煦,將自己刻意僞裝的不修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