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姬無憂微微轉身。
“奴才見過王爺!”
細雨中,榮昌遠遠而來,在姬無憂身前恭身行禮。
低眸,凝視着榮昌,姬無憂輕問:“榮總管冒雨前來該不會與本王一樣,是來賞雨的吧!”
“當然不是!”
臉上堆滿笑意,榮昌恭身道:“奴才是奉皇上旨意,前來與王爺傳句話的。”
“阿煦?!”
微微蹙眉,姬無憂看着榮昌。
“正是皇上!“
榮昌輕輕點頭。
“這當了皇帝,架子也就跟着大了……”略一思忖,姬無憂輕道:“什麼話,說吧!”
垂眸,榮昌臉上笑意斂去:“皇上說了,兩日後在初霞宮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請王爺務必保皇后娘娘周全!”
聞言,姬無憂心下一凜!
赫連煦既是這麼說了,是否便表明對於兩日後的事情已然知情?!
皺了皺眉,他追問道:“阿煦現在人在哪裡?”
有些話,他該是時候當面與問個明白了!
“皇上眼下出宮,去了阮家!”並未對姬無憂多做隱瞞,榮昌接着道:“皇上已然猜到王爺會想見他,不過皇上讓奴才轉告王爺,一切到宴會上便會揭曉,請王爺不必急於這一時!”
“你的意思是,即便本王要見他,他也會避而不見?!”
“皇上是這個意思!”
雙眸微眯,姬無憂凝着榮昌:“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奴才……”
榮昌苦笑了下,輕道:“不敢揣測聖意!”
眉宇緊皺,凝着榮昌,姬無憂心下思緒難平……
……
兩日,轉瞬即過。
宴會當日,端木暄早早便起身洗漱更衣。
一襲絳紫色鳳袍,大氣合宜,配以九天鳳冠,彰顯皇后尊貴!
今日,端木暄的妝容,仍舊是極濃的。
她本就傾城的容顏,經過精心描繪,更加明豔動人。
擡眸,看着菱花銅鏡中,青竹正低頭藏着什麼,端木暄扶了扶髮髻,眉梢輕擡:“藏的什麼?”
“娘娘!”
青竹動作一僵!
將手放下,端木暄轉身看着青竹:“本宮都看見了,你還是拿出來吧!”
“是……”
迎着端木暄的視線,青竹垂眸,伸出手來。
在她的手上,兩根白髮赫然其上。
靜靜的,凝睇着青竹書上的白髮,端木暄心下微恙。
“奴婢這就扔了去!”擡眼,觀察着端木暄的神情,青竹抿了抿脣,轉身便要離開寢殿。
但她纔剛走出兩步,卻見門口處不知何時,多出一抹明黃之色!
心下一驚,她倒抽口氣,連忙福下身來:“奴婢參見皇上!”
“嗯!”
輕應一聲,赫連煦擡步上前。
眸華微擡,對上赫連煦溫煦的眸光,端木暄心下一緊,自梳妝檯前緩緩起身。
在青竹身邊停下腳步,他微微伸手。
青竹猶豫了下,到底將手裡的白髮恭謹的遞到赫連煦的手裡。
垂眸,睨着手心的白髮,赫連煦眸色微暗。
輕輕的,端木暄擡步上前:“只不過是臣妾頭上的兩根白髮而已,皇上也要看看麼?”
看着手心的白髮,赫連煦心裡頗爲不是滋味!
“惜兒纔剛剛雙十出頭,卻已是韶華白首……”聲音低沉婉約,他眸華擡起,與端木暄的視線,膠着糾纏:“是我沒好好對你!”
“皇上是大丈夫,不該拘泥於小節,既是青絲不復,又何必守着這兩根白髮黯然神傷呢?”微微一笑,端木暄柔荑輕擡,纖長的手指,自他掌心劃過,將白髮勾起,後緩步牀前,徐徐垂落:“白髮生銀絲,便再不能成黑,或許皇上一直都覺得沒有好好對臣妾,但如今方纔說出,不覺得有些晚了麼?”
晚嗎?!
或許吧!!!
看着立身窗前的美麗女子,赫連煦只覺這已是天下最美的景色。
但……她的臉上,該是笑着的,而非如現在一般,總是冷若冰霜!
思及此,赫連煦俊美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意,緩步上前,他微笑着,輕輕擡手,撫上她精緻的容顏。
看着他盡在咫尺的手,端木暄的臉,微微側了下。
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直直望入他幽深的雙眸之中,不再躲閃他的碰觸。
手下的觸感,細膩柔軟。
近乎貪婪的凝視着她嬌美的容顏,赫連煦的心中,波濤洶涌!
“皇上!”
立身寢殿門口,榮昌輕聲道:“劉姑姑到了,請娘娘到初霞宮赴宴!”
“好!”
不曾回頭,視線仍舊停留在端木暄的臉上,赫連煦只說出一個字。
凝眉,端木暄笑問赫連煦:“皇上打算一直這麼看着臣妾麼?”
“去初霞宮吧!”
淡淡一笑,赫連煦輕聲難道。
他沒有問端木暄到了初霞宮後會否接受太后的求和,因爲他知道,即便問了,她給她的答案,也會是否定的,心下深深一嘆,他改爲牽起她的手,旋步向外走去。
他的手,溫溫的,熱熱的,蘊着些許汗意。
看着被他緊緊拉着的手,端木暄心下涌上幾許黯然!
下一站,初霞宮!
今日,太后會死,他必不會與她善罷甘休!
她想,過了今日,她與他,便該是陌路了吧!
心下,苦種深種,端木暄的嘴角,卻微微翹起……
……
自七年前進宮,端木暄有五年的時光是在初霞宮度過的。
在這個地方,有她對赫連煦五年的等待。
那個時候,她尚以爲,她與他之間,是良緣!
卻不曾想,幾經更迭,她心中所謂的良緣,卻成了一生中都抹不去的夢魘!
今日,初霞宮所擺的宴席,規格極高。
爲昭顯與端木暄請和的誠意,宮中諸妃,也都在受邀之列。
長公主雖已回宮兩日,但經太后阻攔,她卻並未依着赫連煦此前的旨意,回宮之後立即被押入暴室,而是要等着今日宴席的結果!
是以,此刻的她,仍是一身公主服制,並於太后身側落座。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隨着榮昌的一聲的一聲唱報,大殿內的衆人紛紛起身。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
除去太后面向大殿外,所有人都轉身向後,朝着大殿門口處福身行禮。
“都平身吧!”
淡淡的,應了一聲,赫連煦與端木暄相偕進入大殿。
恍然之間,端木暄憶起以前。
那日納蘭煙兒拒絕赫連煦後,太后將她的手遞到他的手裡,她們二人,攜手離去……一切,都彷彿還在昨天,卻再也回不去了……
心下暗暗嘆息着,一路由赫連煦牽着進入大殿,端木暄脣角含笑,視線從柳鶯,到阮寒兒,再到仇婉若,終至落在赫連嬡的頭頂上方。
側目,睨了她一眼,赫連煦面色沉靜,對太后恭身道:“兒子見過母后!”
聞聲,端木暄視線微擡,與太后四目相對,她亦微微福身:“臣妾參見太后!”
“皇后快些起來!”
滿臉慈愛笑容,太后親自上前,將端木暄扶起。
若是不知太后真意,此刻看到她的笑容,端木暄定會以爲,她今日是真的要與自己求和!
但此刻,看到太后臉上那抹異常真摯的笑容,她只道是笑裡藏刀,心中覺得一陣子的噁心!
這份噁心,與有孕無關!
始之於心……是嫌惡!
赫連煦於中,端木暄與太后分列兩側,待三人悉數落座後,殿下衆人紛紛落座。
“劉姑姑,備席!”
對劉姑姑吩咐一聲,太后囑意,宴席可以開始了。
不多時,酒菜上桌。
側目,見小盛子於簾帳將酒壺遞給劉姑姑,端木暄眸色微轉。
“本王是不是來晚了,宴席可開始了?”
時間拿捏的剛剛好,姬無憂一身白衣,隨性灑脫的進入大殿。
“無憂參見太后!”擡眸,對太后恭了恭身,他迎着赫連煦的視線,對他和端木暄恭了恭手。“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你來的正好!”
輕輕一笑,太后示意姬無憂落座於一側。
眸華擡起,對面的赫連嬡與他四目相對,別有深意的輕笑着。
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姬無憂心下冷冷一笑,拾起桌上的一隻鵝頭,十分優雅的吃將起來。
面露慈笑,太后微微擡手,由劉姑姑斟酒一杯。
當着衆人的面執杯側身,她的視線越過赫連煦,面色誠然的對端木暄道:“今日,是哀家與皇后的請和之宴,這第一杯酒,當由哀家先敬皇后!”
過去,從來都是別人尊太后爲上,她何時如此過?!
今日設宴,名曰請和,她便已然紆尊降貴,此刻她有如此,讓殿下衆人皆都心下一怔,齊刷刷的看向端木暄。